《魔君死后成了黑月光》北雁思南

35、沧海遗珠

　　一听到夜漓这厮的声音，谢远就忍不住腹诽道：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非得压着嗓音像喉咙里堵满了浓痰。他回头望去，只见夜漓是孤身一人出现在酒馆里。

　　尘渊淡淡地应声，随口问道：“清衡也来了？”

　　“并没有。”夜漓回道，“师尊还在天界，我是见表妹即将成婚，故而先来蓬莱帮忙。师尊说若是遇到神君，让我带句话，夜魔之事他已知晓，不必挂怀。”

　　谁挂怀了？谢远暗暗吐槽道，澜漪能追到清河郡，定然与清衡脱不了干系。

　　“嗯。”尘渊并不是话多之人，应了一声后便没有了下文。

　　夜漓将视线转至谢远身上，见他右手拿着蟹腿在啃，毫无形象可言，不免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多日不见，谢远兄还是自顾自的潇洒不羁，教夜漓好生钦佩。”

　　听出其中的阴阳怪气，谢远毫不相让地反驳道：“阁下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见之无法欢喜。不知那三百遍静心经可抄完了？”

　　夜漓冷冷回道：“早已抄完，不劳阁下惦记此等小事。”

　　方才夜漓向尘渊问好的声音早已传入酒馆其他人的耳中，他们纷纷围拢过来，争先抢后瞻仰战神的英姿，甚至连酒馆外的仙民也被吸引过来跪拜。

　　师徒二人见自己被围得水泄不通，皆露出不虞之色。

　　始作俑者却不以为意，反而抱臂对谢远道：“谢远兄，上次定下的比武之事，不知是否还作数？”

　　尘渊冷冷道：“夜漓，看来上次清衡说的话你并未放在心上。”

　　夜漓微微鞠躬道：“回神君，我与谢远兄只是切磋而已，并不会真的伤了他。”

　　谢远心中暗骂这厮为何总不放过自己，但深知今日若是推脱了，那传出去他岂不是成了三界笑柄。更何况，他又不会输。

　　故而他欣然应约道：“好哈，正好最近我也需要松动松动筋骨。是回天界比试还是你另选一个地址？”

　　夜漓道：“那就三日后，蓬莱王宫的校练场，夜漓恭候谢远兄的大驾。”

　　见此行的目的已然达成，夜漓向尘渊作揖后转身离去。

　　驱散围观的仙民后，谢远重新坐下，品尝盘中的鲜味。静默良久，尘渊忽然问道：“为何要应约？”

　　谢远放下手中的口虾蛄，用绢布擦嘴后回道：“其实我知道夜漓为何总针对我。同为神君的徒弟，但受重视的程度不同，难免心中不平衡。他想向清衡神君证明自己，便拿我开刀。但正如清衡所言，我与他修道时间不同，他并非是未顾及此点，只是小肚鸡肠，已认定的事无法改变而已。无妨，待我三日后削削他的锐气，日后他见到我便不会再作纠缠。”

　　蓬莱岛并不大，两位神君之徒比试之事不胫而走，不出半个时辰便传遍街头巷尾。师徒二人并未受此事困扰，不过因尘渊身份被夜漓戳穿，二人寻找落脚之地的打算也落了空。只因他们所到之处，皆有一群女仙羞羞答答地上前请安。

　　谢远挠腮建议道：“师父，要不，我们还是住进王宫？”

　　要问一座城哪里的美食最多，自然是最高统治者所居之所。适才酒馆的烹饪手段简直是暴殄天物，因食材足够新鲜，才不至于难以下咽。

　　尘渊已身居高位许久，心性平和，夜宿何处于他而言并无区别。昨夜拒绝蓬莱国主的邀请也是因顾及谢远。眼下见他并不排斥，便依他所言，与他住进了王宫。

　　见尘渊师徒二人主动上门，蓬莱国主容毅自然是盛情万分，当晚便设宴招待。

　　谢远身为三界最近的话题焦点，一顿晚宴下来被灌了好几杯。若不是尘渊替他挡了大半，怕他酒量浅被灌醉，当众发起酒疯不好收场，恐怕他难以全须而退。

　　蓬莱王宫为了迎接前来赴宴的贵客，特意辟出西苑作为客房。师徒二人被分至一个院子，旁边的院子便是清衡师徒的居所，如今只住着夜漓一人。

　　小院有三间屋子，正堂是会客之所，两侧则是寝居。因蓬莱四面环海，海风袭来，自带一股咸意。谢远坐于院中醒酒，被夜风吹得愈加口渴，一股脑喝了不少茶水。

　　尘渊劝道：“别再多喝了，回头肠胃更不畅快。”

　　谢远听劝放下茶壶，趴在石桌上支着下颌，静静盯着眼前的人，忽然问道：“师父，你为何不愿我入那洗髓池？”院子四面八方皆被尘渊设了结界，他并不怕此言被他人听去。

　　尘渊温声回道：“入了洗髓池，即为天界仙君，受天帝管辖。为师只是不愿你受天界的条规束缚。”

　　“可是不入洗髓池，作为凡人，我这一生会很短，怕是不能多陪师父左右。师父，其实你是怕我的神魂被洗髓池识别出魔君的一面，对吗？”

　　见尘渊不作声，谢远仰头望月长叹，又道：“师父，你知道吗？其实三百年前我进过洗髓池。当时我的一魄就附在绾玉身上。别问我为何会附在她身上，我也不知道。但我就与她一道入了洗髓池，可奇怪的是号称净化世间一切魔气的洗髓池并未辨出我的残魄。后来我见绾玉因拜师一事总是受挫，替她着急，就提出借她身子一用，帮她拜师。结果阴差阳错，被尘渊神君你收为徒弟。”

　　尘渊对此并不惊讶，反而轻轻笑道：“其实那时我认出你了。彼时我很好奇，为何你的一缕魂魄会落在她身上。且帝君一直在我耳边唠叨该收徒了，我便顺水推舟收绾玉为徒。”

　　闻言，谢远惊讶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尘渊解释道：“当时绾玉的言行前后不一，引起不少仙君的怀疑。他们辨不出来，可我自认与无天甚是熟稔，在她身上望见无天的影子。后来见你在渊华宫前院的树干上刻入名字后，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听到“熟稔”二字，谢远心中颇为舒畅，唇畔的笑意沿着脸颊一路上扬，爬上眉梢。他借着酒意继续说道：“当时你要教我修行，可把我吓得不轻。我找了诸多借口也推脱不掉，便硬着头皮顺着你的修炼法则运行法力。幸好并未冲突。”

　　尘渊回道：“阿远，当时我便说过无论仙气魔气，其本质都是一样的。如今过了三百年，我还是那句话。”

　　既然说到这里，话题已被展开，谢远顺势问道：“后来我将身子的掌控权还给绾玉后，就陷入沉睡。再醒来时，便听闻绾玉被你赶出渊华宫，成了墨菖神君的徒弟。你当初为何会驱逐绾玉，是因我之故吗？”

　　见这桩往事多年后被他提起，尘渊轻声回道：“不是。与你无关。虽然收她为徒是因为你，但是逐她出门是因另一桩事。”

　　他并不是始乱终弃之人，既然收绾玉为徒，那便不会轻易解除师徒关系，除非她踩到了他的底线。可眼下，他并不想将这个底线告知谢远。

　　谢远也看出他对“另一桩事”避而不谈，便不再追问下去，换了个话题：“师父，你能再与我说说白洛上神的事吗？”

　　此时夜色已深，可谢远并没有困意。自从夜魔入梦，看到诸多前世不曾注意的细节，他便一直在问自己：无天是谁？从何而来？他又是谁？虽然昨夜尘渊描述的白洛上神与自己截然不同，但他想听到更多关于白洛的往事，好让自己死心。

　　尘渊叹气道：“阿远，目前你知道得过多，只会徒增烦恼。待日后我查明一切，自然会向你和盘托出。”

　　他并不是有意隐瞒，而是他所知晓的也只是管中窥豹，并不是全部真相。他还未查清楚当年白洛为何会失去全部记忆，流落魔界成了魔君；谢远为何恢复魔君的记忆，却没有白洛神君的记忆。这一切都没有答案，他也不知该如何与谢远解释。

　　此时，谢远的酒意已散去大半，微凉的夜风袭面而来，虽是初秋，他却顿觉寒意刺骨。四下万籁俱寂，除了几声蛙鸣。他倏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道：“师父，该安歇了。”

　　尘渊颔首道：“阿远，不要多想，我此生不会害你。”

　　谢远笑道：“嗯。前世你也没有害我。”

　　师徒二人彻聊半夜，各自回房。

　　接下来的两日，谢远吃了几顿海鲜后，对蓬莱王宫的御厨赞不绝口。只是每每当他大快朵颐被夜漓撞见，免不了被一顿冷嘲热讽。谢远也不在意，反而朝他露出同情之意。

　　在万众瞩目中，谢远与夜漓约定比武的日子缓缓到来。只见校练场的四周围满了仙民，更有甚者，借助仙剑腾空而起，于半空中观战。

　　为防止误伤观战的仙民，校练场中央设了仙罩。这仙罩自然是尘渊设下。他深知自家徒弟的实力，虽然肉身为人，但神魂却是觉醒的魔君。当年无天的实力与他不相上下，夜漓的师尊更是无天的手下败将。若是实力全开，百余个夜漓也近不了无天的身。

　　谢远抬眼见对手朝自己投来蔑视的眼神，微微眯眼。

　　很好，他等这一日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