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是》陈青和

6、第 6 章

　　不算高敞的廊台，我稍微得弯着腰跨过去。宏羽在一米开外，两手扣着台沿看夜空，见我过来，他立刻收了身体笔直地站立，表情拧了一下，不知是想说什么，还是觉得被我打扰了。
　　我过去搭上他的肩，压下他的身体想让他放松，他猝不及防地扶住阳台来支撑我的力量。
　　“看什么呢？”我拿下烟递给他，“来吗？”
　　“不了，”他伸手挡，我已经把烟塞进他嘴里，他又去扶烟。
　　他咳了一声，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
　　“原来你小子不差，看你白白嫩嫩！”我望着前方调侃他。
　　“还可以的，宇梁哥……你，为什么不去队里了？”
　　“我个子太高，不灵活，踢不好其实，”我谦虚了一把：“还好，我能发现人才。”
　　我歪头看他。
　　宏羽笑，把烟又给我：“我自己在那里不想待，要不帮我退了吧宇梁哥。”
　　“为什么……”
　　“耽误你学习，还是…你女朋友…不让？”
　　“她没有不让。”
　　我的心脏突然抽出一股血流，痉挛不前，似乎抽筋。
　　我放下一直搭着他的左手。
　　“队里有问题跟我说，你真不想去挂个名也可以，不会耽误你事。”
　　我胡乱应答，心空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好吧，宇梁哥，你今天晚上怎么样，开心不？”
　　他聪明地转移话题，抬眼闪烁着喜悦的征求。
　　我望向他的眼睛，脸上已无表情，
　　开心？……不开心。我心里没有知觉去感受这个东西了。
　　我听见有人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便转身迎上去。
　　“宝贝儿，外面冷，别出来了，快进去。”
　　我揽上另一个人的肩。
　　那一刻的冬天没有温度。
　　我只会赌气，目的是引他注意。
　　然后春天到了，我的每一日都很漫长。
　　我不再跟他，关于他的动态不去刻意打听，只在亮子嘴里絮絮叨叨地知道，李颖和他真的挺好。
　　我频繁去打篮球，挥汗如雨，有时文静在场区坐席上，平平淡淡地观看。
　　我开始逼迫自己进入学习的世界，逼迫自己有事可做，逼迫自己截断对无望而终的感情的任何期待。
　　坚持月余突然发现，学习对我来说不是一件难事。每次成绩一前再前，亮子从我手里接过署名宇梁的作业，我从他惊诧的瞳孔里由难掩骄傲变得渐渐麻木。
　　我看窗外的树没有颜色，我看泥坛里的花没有姿态，而我看他，望而却步，临近无言。
　　那天，宏羽一天没来。
　　我帮着数学老师分发考完的试卷，路过他位置时下意识看了一眼，桌筒内沿深处丢着一块带血的纱布。我又仔细看了几下，血迹有点发黑，皱巴巴的并不引人注意。
　　不知该不该感谢我的细心，漫长的忍耐逃避有了聚精会神的一刻。上课后，我整个脑海里全是宏羽，胸腔里沸腾着担心，竭力搜索着他所有可能的去向，可惜知之甚少。
　　午饭时，我头也不回地朝他家去。
　　东拐西拐，终于进了胡同巷口，又去敲门，久无人应，我的恐惧无限放大。
　　我克制心情，转念李颖会不会是一个线索。
　　仔细回想亮子说过的话，我沿着奇安街道摸索李颖家的方向。
　　冬末阳春，我浑身冷汗。
　　在一个偏僻的岔路口，我看见侧面走过来的宏羽，他微低头，没看见我兀自走着，步履极慢，嘴角红肿，额前碎发三两黏在一起，似大汗淋漓过，也似拼命过。
　　“打架了？”在他终于看到是我错愕驻足时，我立刻问他。
　　他避开与我眼神交接，“嗯”了一声。
　　“什么意思呢，打架不叫兄弟，当我是死的？”我怒。
　　“没事，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你以为你本事天王老子大，打个头破血流也光荣是不，你以为亮子我们都靠不住所以自己去逞英雄，你的伤都他妈是假的吧啊！”我怒不可遏。
　　我但凡有一丝痛快，都不会这样呵斥他。
　　他抬眼看我，眼睛里布满疲倦的血丝，微微阖了一下，像是在道歉。这个时候，我意识到他可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立刻背起他往安里胡同赶。
　　我手忙脚乱地烧热水时，宏羽从床上坐起来。
　　“宇梁哥，别忙了，我没事儿。”他还笑了一下，勉力佐证自己无事。
　　看他牵强的笑我更难受，于是停住动作：“谁干的？”
　　“没谁啊，就是一打劫的，抢我钱包，我当然不肯，跟他们打起来了。”他继续笑。
　　我把热水壶“嘭”地一声丢在桌子上，拿起衣服就走。
　　走几步后回头。
　　“李宏羽！好的很，我真没必要腆着脸跟来，什么狗同学兄弟，散了。”
　　“别！”
　　“宇梁哥。”
　　“是魏基野啊！”
　　我定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