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羡鱼》》做人不能太叶凡

9、风波

　　林溯渊用手紧捂着林暻煜的嘴，将人半圈半揽的护在身前，二人栖身在一块大石头后，堪堪遮住身形。
　　前面有一二十人牵马负剑，气度不似寻常之人。
　　林暻煜抓着覆在自己口鼻上的手，心跳得有些快，他转头看向林溯渊，示意他放开。林溯渊松开手，拍拍他的胸口。
　　“爹……”
　　“嘘。”
　　那群人还在交谈，林溯渊听得皱起了眉。
　　为首的男子身形魁梧，声音雄厚，“王老弟，这所谓的江湖盛世，本该是各派林立，共御外敌，可如今这世道，昆仑一家独大，压制着各世家名门不说，还与邪魔歪道私交甚笃，实在有辱我正派风骨。”
　　“聂兄说的是。”被叫做“王老弟”的男子高高瘦瘦，尖嘴猴腮，鹰钩鼻，三角眼，手上拿着块类似罗盘之物，正是重阵门掌门王术。
　　他嗤笑一声，“叶痕次次在武林大会上战至最后，却偏偏要做那无冕之王，始终不肯受盟主之位，此次的武林大会他闭关不出，不知是不是提前知哓了华云真人功力精进一事，做起了缩头乌龟。”
　　众人一阵哄笑。
　　“此次武林大会，盟主非华山掌门华云真人莫属。”旁边一人附和，“华云真人神功大成，昆仑山陆深定然不是他的对手，那林溯渊虽是根骨奇佳，也终究是历练太少，不成气候。”
　　魁梧壮汉聂超哈哈一笑，“各位掌门都是明白人，此行目的，便是那盟主之位。我恒岳派定和诸派齐心，拥华山为主。华云与我是过命的交情，我二人定然不会忘记各位的鼎力相助。”
　　“聂掌门言重……”
　　众人的嬉笑声刺耳，林溯渊冷笑，低声说，“煜儿，你呆在这儿，别出声。”
　　言毕，他拔剑起身飞掠出去。
　　林暻煜一声惊呼生生憋进嗓子里。
　　“小心！”聂钟反应迅速，率先拔剑相抵。头顶那剑立劈而下，似有千斤重，聂钟竟被震的后退三步。
　　周围之人反应过来，皆出招攻来，林溯渊脚下生风，仗剑格挡，在围攻之下也丝毫不显凌乱。
　　“阁下何人？”
　　林溯渊不答，出手更加凌厉，聂钟全力应对，头上已冒薄汗，呼吸间二人已互拆十几招。林溯渊一个转身虚晃，避开众人，绕至他身后，反手为掌猛地拍出，聂钟闷哼一声向前跌去。林溯渊飘然落地，背对众人，衣袂翻飞。
　　昆仑身法，七步生莲，天下独绝。
　　“阁下……何人？”
　　“历练太少，不成气候之人。”林溯渊轻笑。
　　“沧明剑！你……你是昆仑，林溯渊！”
　　他转过身，“蠢虽是蠢，眼倒不瞎。”
　　聂钟拂开众人，走向前来看着他，“不知昆仑山何时学会背后偷袭的法子了。”
　　“自然是不如各位名门正派，诸位背后拉帮结伙使尽阴谋诡计的做派倒是无师自通，自学成才。”
　　言语间一片讥讽之意，众人各怀心思，仍忌惮昆仑之名，只得攥紧拳头强忍怒意。
　　林溯渊扫视一圈，恒岳派，重阵门，嵩山派，清真派……还有华山，剩下的几人他辨不出何门何派。
　　他上前几步，抬手，沧明剑直指王术眉心，“叶痕名讳，你也配叫？”
　　利剑滑落，剑锋沿眉心一路往下，划过他的脸，血珠渗出，似分割脸颊的红线，触目惊心。
　　“别动。”林溯渊将剑架到他脖子上，对着聂钟说，“别动。”
　　沧明剑缓缓下压，又停了下来，林溯渊强压下怒火，将剑上血迹擦在他身上，没理会王术眼中一闪而过的狠辣神色。他随手牵了一匹马，翻了翻马上的包裹，拿出银票，将包裹扔下，翻身上马。
　　“各位英雄，峨眉山见。”
　　林溯渊驱马，看了眼躲在石头后面偷偷瞄他的小孩儿，弯腰伸臂将他抱上马，置于身前。
　　二人一骑，绝尘而去，留下踏马飞尘中狼狈的众人。
　　骏马疾驰已近一日，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林暻煜早已没了刚上马时的欣喜，一日颠簸让他只觉腹中一阵阵翻腾，浑身无一处不酸痛。
　　他咬紧下唇，抿抿嘴，没吭声。
　　林溯渊一路都没怎么开口说话，林暻煜知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出声询问。
　　行至一片树林，他终于纡停了马。
　　“今日赶不到岐阳城了，今夜就在这林子里宿一晚吧。”
　　林溯渊下了马，正要抱他下来，一抬头看到眼前少年苍白的脸，愣了愣。林暻煜冲他笑了一下，自己爬下马，弯腰揉了揉略显僵硬的腿，心里难免有点委屈。
　　“煜儿，”林溯渊沉吟一下，这孩子本不该是这样的，十三四的青葱年纪，正是爱玩爱闹天真无邪的时候，他却胡闹似的带他离家，把他领进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
　　“跟我出来不是游山玩水的，你若是受不住苦，我这便送你回家。”
　　“受得住！”林暻煜叫起来，苍白的脸急出了一丝红晕，他声音又低下去，“我受得住。”
　　林溯渊没再说话，转身去寻了些枯枝，点起火堆。林暻煜挨着火堆抱膝坐下，倚着树，吃了点干粮。
　　他有一肚子话想问，想问那群人，想问武林大会，想问昆仑山，想问问林溯渊，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好几次想开口，又都被各种顾虑打消，闷声将疑问就着干粮咽下。
　　林溯渊见他这副欲言又止委屈吧啦的模样，好笑中又有点心疼，这小孩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他心中一软。
　　他走上前，坐到他身边，“想问什么就问，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儿给谁看？”
　　“爹……”林暻煜抱着他的胳膊，将头歪在他身上，“给我讲个故事吧，你的故事，这江湖的故事。”
　　林溯渊用木枝挑了挑火堆，火焰跳得更高，映得二人脸庞一片明黄。
　　“我自小无父无母，十五岁时被叶痕从狼群中救下，上了昆仑，认了他做师父。”林溯渊抻抻衣袖，继续说道：“跟着他习武至今，此番，是下山历练，不幸受伤。”
　　“数百年来，武林各派林立，门派成立，壮大，更朝迭起。每隔五年，各派弟子会相约聚集在一处，论道比武，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的武林大会。就是我们要去参加的会晤。”
　　林溯渊语气平静，丝毫不提及刀光剑影，门派征伐，仿佛真如讲故事般轻描淡写，不紧不慢的给他描摹这江湖。他虽然领着他跌跌撞撞的闯进来，却也想尽力让他干干净净单纯如初。
　　“近几十年，昆仑山崛起至顶峰，锋芒毕露，俨然成为武林首派。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其他门派不甘心被其光辉遮盖，欲群起而攻之。”
　　他笑了一下，似是嘲讽，“不自量力。”
　　林暻煜枕着他的肩膀，低头把玩着胸前的小白兔木雕，“木秀……什么摧之？”
　　林溯渊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伸手抓抓他的头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哦。叶痕，叶叔叔……爷爷？啊……”林暻煜摸摸鼻子，眼里满是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爹好不好？他会打人吗？有白胡子吗？”
　　“你看到他，应该会想叫哥哥。” 林溯渊笑笑，“他没有白胡子，不会变老，他很漂亮。对我……很好，生气了会打人。”他握紧沧明剑，漆黑的眸子里偶尔闪动两簇跳动的火焰，明暗交替，于暗夜中更显深邃。
　　“参加完武林大会，我们就回昆仑山吗？”林暻煜低声笑笑，“我想看看，漂亮的师祖。”
　　树林里静得厉害，偶尔有几声虫鸣，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斑驳零碎的散落在地上，若隐若现。
　　林暻煜累了一天，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林溯渊将他放平，让他枕着自己的腿，夜间微冷，火光渐弱，少年单薄的身子格外畏寒，蜷成小小一团。林溯渊将手放在他背后，缓缓注入真气，推动着林暻煜体内淡淡的真气游走周身，穿过头顶百会，又周流而下。林暻煜舒服的哼了几声，舒展开微皱眉。
　　林溯渊看着头顶的明月繁星，闭上了眼睛。
　　输送真气的那只手，却是一夜未曾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