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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君迁看了一眼腰间,把目光移向酒七,只淡淡道:“这些刺绣并不是百濮的彝绣,它们出自一个与百濮很像的疆外民族。”

      酒七脸上凝了冰,问:“你为什么会去军营?”

      君迁看着她,默然不语,酒七眼中的冰寒越来越重,君迁感觉到自己腰上的细藤似乎箍得更紧了些。

      他淡淡道:“我没有恶意。”只是不甘,“今后也不会再去。”

      “你还会去吗?”

      “不会。”

      长久的沉默相对之后,酒七收回了手,小花儿化作巫萤回到她身上。她越过君迁,提起裙摆迈出了屋子,萤色的光晕如尾巴一般在她身后消失,不久后院子里便有水声传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信了他,他的眼睛如水,格外认真地看着她,却时而像清可见底的小溪,时而像已经深得变了色的幽潭。

      眼看酒皆已熟,酒七着手卖酒的事,卖酒之前先举行了一场品酒会。一块木牌子被挂在小灻脖子上,小灻两只脚点地,两只高高抬起,一拐一拐,滑稽地往前走着,引得街道边的行人纷纷侧目低语。

      酒七双手抱着一坛酒,坛口大开,整条街上顿时酒香四溢,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们聚来,酒七笑着道:“一月三,归云河边酒馆摆开酒宴,邀大家免费品尝,有意愿者请明日到酒馆落名!”

      百濮人本就生性热情,一月三,酒七依据落名者在院子里摆满了席案。假山旁摆着一层一层的酒坛,有的坛中有酒,有的坛中无酒,酒坛高高叠起,竟堪堪与假山上沿比肩。

      人齐之后,酒七宣布了规则,每人可表演一个技艺。写诗作赋,或是唱地道的百濮歌谣,跳地道的百濮火舞,只要赢得在场之人的掌声,便可取酒一坛,当然,他得到的可能是酒,也可能只是个空坛子。

      “我来!”酒七话音刚落,一个壮汉便离开几案,走到众人面前,他脱了里衣,只着外衫,露出了宽膀子。

      他声音粗犷,“我叫塔澜,我给各位表演一个最地道的百濮火舞。阿木,你来给我打拍子!”他对着与他同桌的另一个男子大声喊道。

      叫阿木的男子马上站起来,“好嘞!”

      百濮女子跳的火舞柔美中透着一股倔强,男子跳的火舞则粗犷豪放,塔澜的舞步大起大落,将这种豪放体现得淋漓尽致。阿木双手打着,双脚还不时的踏着地面,尽心尽力地为塔澜打拍子,两人脸上挂着笑,配合默契,引得观看的人也不禁笑意满怀。

      塔澜一曲舞毕,大家热烈鼓掌,本可以隔空取酒,酒七不想太招惹人眼,只用梯子爬上假山,指着最上面一层酒坛,问他:“你要哪一坛?”

      塔澜扶着腮帮想了想,指了其中一坛,酒七抱起坛子时,已经了然。微笑着走下梯子,抱着坛子走到塔澜面前,请他自己开坛子。塔澜满脸期待,拉着红布猛地一扯,笑容却倏地凝住。众人看到他的反应,顿时明白,哈哈大笑。塔澜在一片笑声中郁闷地往坐处走去。

      “唉,祭月姑娘?”他刚要坐下,却看见一个少女靠在洞门边,抱胸笑望着他们。众人顺着塔澜的目光看过去,都露出惊喜地表情,“祭月姑娘,你怎么也来了?”

      少女见大家发现她了,促狭笑道:“听闻这里新开了家酒馆,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塔澜,你的运气可不行啊,没给大家开个好头。”

      塔澜郁闷地叹了口气。

      祭月?听到这个名字,酒七也放下了酒坛子迎视过去,恰好祭月也主动朝她走来,很是直接地问:“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何处来的?”

      酒七笑笑,“何处来的不重要,日后便知,请坐。”

      “祭月姑娘,来这儿坐吧。”大家都争相喊着。

      祭月耸耸肩,决定先不追究,“大家继续吧。”

      接下来,又一个人上来,“我叫冰谷,我给大家表演火舞和百濮的歌谣。”说着,他一手扶着肩口,向众人行了一个弯腰礼。

      塔澜有阿木替他打拍子,冰谷则用自己的歌声为自己引舞。

      “月出皎皎兮,香草盛茂兮。

      浴瑶于夜兮,惶惑嗔喜兮。

      窗笼殷云兮,心有涟漪兮。

      夙夜难寐兮,思归与君兮。

      烛残钿断兮,冷月无声兮。

      南风知我兮,断我执念兮。

      问尔所思兮?花下香满衣。”

      他用男子浑厚嘶哑的嗓音唱着女子柔软的情怀,实在违和,但却没有一个人移开眼睛。

      虽不是恸心的如泣如诉,却因为那份嘶哑反而尽诉歌中女子的哀伤,把低迷的哀变得壮烈凄绝。原本的阳刚舞在变慢的节奏下如同缓缓滴落的血泪,从他的舞中,人们看到了少女耳边的红晕,从他的歌声中,人们亦听到了决绝之后少女心中的惨然......

      祭月也非第一次听这首曲子,只是今日听来却不知怎么的,如临其境,格外怅惘。

      舞罢音绝,在场的人久久不能从中出来,半晌后,酒七正要去给冰谷拿酒,却被他叫住,“姑娘,我表演了两技,唱歌又跳舞,是不是该给我两坛酒呢?”酒七看向众人,众人欢欣鼓掌,于是酒七一笑,“好。”

      冰谷选了两坛,酒七拿到他面前,红布一扯开,满满的两坛酒,比刚才更浓烈的酒香顿时钻进每个人的鼻孔,冰谷大笑一声,“塔澜,我运气比你好!”

      塔澜瞪他一眼,重哼一声。

      冰谷笑着走过去,往塔澜面前的酒碗中倒满了酒,“今天既是品酒会,一个人喝多没意思,你待会儿再去跳一场,再拿一坛来我们喝!”塔澜听到他这般说,精神大振,抬起碗和冰谷碰了一下,便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在一片笑声中,一个人影突然从人群中翻跃而起,直接飞到酒坛上方一扫,落在酒七面前时,手中已抱了一坛酒。

      他笑看着酒七,“姑娘,这坛酒该是我的了罢?”

      酒七怔怔,莫名地对眼前的男子树起防备,他的眼神,她从未在任何一个百濮人身上见过,但她却很熟悉。

      还未回过神,却又听到他道:“姑娘说表演一种技艺,我不靠梯子便能上墙取酒,可是也算是一艺?”

      酒七神思飘忽,正要说可以,却又被他打断,“若是这不算艺的话,那在下还有一个。”

      酒七问:“何种技艺?”

      他勾唇一笑,望着酒坛道:“我能站在这个位置,说出哪些坛中有酒,哪些坛中无酒。”

      酒七展颜笑道:“那你便说来看看。”

      “如果我全都说对的话,是否这些酒便都是我的了呢?”

      酒七凝注,片刻后,幽幽一笑,“此刻这些酒已经不是我的了,是否能全部给你,得问大家的意思。”

      人群中传来一阵细语声,随后,有人站起来道:“这位兄弟,你若能全部说准的话,酒让给你无妨,但你若说错了一个,这些酒恐怕不够我们喝!”

      男子斜眼一笑,对酒七做了个请的姿势。酒七爬上假山,站在梯子上回头过来看他,一边查探他是否使用灵力。

      “第一层,挨着角落那一坛,左侧隔两个,再前面三个,最中间一个,右侧隔两个。”他得意一笑,“便是这些了,姑娘,替我取下来吧。”

      所有有酒的坛子皆被他全部指出,酒七忍不住吃惊,掩住心中疑惑,将酒一一搬了下去,接着又是第二层,第三层……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他把所有酒都剔了出来,叠摆在众人面前,剩余的空坛子则安静地叠放在另一个角落里。

      酒七起初吃惊,现在反而不讶异了,她走到男子面前,“如约,这些酒都是你的了。”

      “对,我们愿赌服输,这些酒都是你的了,兄弟,佩服。”

      男子低下头,在酒七耳边呼了一口热气,“姑娘放心,我可没用别的手段,靠的是我的鼻子。”说着点了点自己的鼻尖。

      还没等酒七回应,他已拿起一坛酒,走到众人中间,“如方才有位兄弟说,今日是品酒会,一个人喝没意思,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也不想多费力气将这么多酒搬走,如此,倒不如请大家共同畅饮,诸位说,这样可好?”

      众人一听,可以喝酒,又欣赏男子的爽朗,于是开怀鼓掌。

      男子一边把酒递给众人,一边道:“我坏了诸位的兴致,还请大家能继续载歌载舞,表演技艺,我们边喝边赏。”

      大家意兴勃发,大口喝酒,时不时有人站到大伙儿面前唱支歌,跳个舞,吟句诗,玩得极为尽兴。

      小灻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爬到假山上,站在高处瞧着那堆空坛子,猛地一扑。

      大家正沉浸在欢乐中,突然听到“嘭“的几声碎裂,目光瞬时被吸引了过去。随着碎裂声落,一阵排箫声突然从空中飘来,若有若无,清空逍遥。似轻雨敲打在窗上,扣住了百濮人那一点心弦,将他们豪放之下隐藏的伤痛小心地捧出来。

      席上诸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畅饮喧哗,静静地在清越的排箫声中细饮细思,只余一人,酒碗扣在唇边,别有深意地笑。

      大家只觉这突如其来的排箫声店家的有意安排,却不知酒七也是无限诧异。她若有所思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趁着众人不注意,隐到棪木后,悄悄翻上了屋顶。

      君迁身着青白袍,席坐在屋脊上。

      苍穹下有风自来,长发飘若回雪,衣袂犹似柳絮飞霜,精致的白玉排箫凑在唇边,那排箫与往常所见相较小了些许,大概是他自己做的。顺畅的箫声轻缓流出,应着清风,回旋婉转。

      酒七未去打扰他,静静地站在青石瓦上等着他吹完,待声尽音绝,酒七轻走过去,似有些生气,“干嘛躲在这谁也看不到的屋顶,你带着面具,还不敢让人见你么?”

      如鬼魅一般,不露行迹,不露真容,一个人明明就在她面前,只怕一转身,就对面不相识。

      君迁淡淡道:“不是不敢,只是不想徒增烦扰。”他说着掀起眼帘看酒七,“你介意?”

      酒七愕住,别过脸喃了一声,“介意什么......”便跳下了屋顶。

      酒散人散,离开前,祭月来到酒七面前,“你的酒不错,但愿你真的能好好卖酒。”

      她的话中似乎有警告的意味,酒七朝她笑笑,“祭月姑娘,后会有期。”

      君迁一直呆在屋顶上,直至日落西山,月上梢头。一个人影悄悄地翻了上来,君迁淡淡道:“能等那么久,真是为难你了。”

      佦照撇了撇嘴,用下巴往庭院里指了指,“我看那小姑娘不是普通人,不好轻举妄动,我早就坐得不耐烦了。”

      君迁问:“你来干什么?”

      佦照嗤道:“你也不想想你这次是来干什么的,我是一点不担心,不过那一群人整天念叨,我父王也逼着我来寻你。”

      微微沉吟后,君迁道:“我没事,你回去吧,替我告诉爷爷一声,让他不要担心。“

      佦照吃惊,“你不与我一道回去?”

      君迁没有说话。

      佦照目光在整个院圃上一扫,问君迁:“你为什么会呆在这儿?那个小姑娘又是什么身份?”

      君迁道:“我并不想探究她是什么身份。”语气里有些不同寻常的冷硬。

      佦照惊住,“你不知道她的底细,却日日与她同吃同住,朝夕相对?”

      君迁抬眸,眼底清澈,“她也不知道我的底细。”

      佦照翻白眼,“你莫不是想告诉我,你与她已是相知相许,深信不疑?”

      君迁懒得理他,催他,“你赶快回去,他们既然急着让你出来寻我,定想早些知道消息。我......合适的时候,我会回来。”

      佦照吊儿郎当地笑着道:“我会满面愁容、哀伤至绝地回去,告诉他们你死了。”

      君迁嘴角含笑,“你试试。”

      月上中天君迁才翻下屋顶,却被眼前的景象弄得一愣,一人一狸坐在屋门口,似乎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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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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