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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禁宫 ...

  •   天色微明的时候,京城的屋脊间阡陌纵横的道路已然隐隐可辨.鸡鸣之声起落来去,几户院落中也已有青烟袅袅升腾。
      寻常百姓的清冷清晨,一如既往的安逸宁静,波澜不兴。

      深深禁宫中也似仍未苏醒,轻轻雾气中更觉幽深寂静,除去几名巡夜侍卫,便无他人踪迹,更觉空旷寂寥。
      只怀柔宫中却有火把熊熊,护卫重重围的水泄不通,把个中殿照的亮如白昼一般。

      龙床上一片凌乱,床帐也是破碎纠缠四处。
      更有斑斑血迹,有黑有紫,滴沥地上墙边,一时看去也极为骇人。
      商爵隐面色深沉,皱眉斜卧塌上。
      塌下垫子上一个年迈之人跪的端正,倒是白须鹤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姿态。
      却是脸色蜡黄难看,官服也是单薄凌乱,一手搭在商爵隐手腕之上,呆呆的凝神不语。
      渐渐的眉头纠成一团,更显额头皱纹纵横深深,满脸都是苦相。

      又过少顷,那老头把手颤巍巍从商爵隐腕上拿开去。
      又慌张张跪在地上,不住叩头,道:“微臣该死,王爷脉象并无异常。只那伤口颜色赤黑,又似乎是剧毒。”
      商爵隐狠狠骂道:“都是废话,我当然知道那是毒物咬的,自然是有毒的。你老糊涂了么?我找你来是让你开药给我解毒,你尽说些废话干什么?想要搪塞我么?”
      那老头只把头磕的仿佛捣蒜一般,不住口道:“臣不敢,只是臣对于此等毒物闻所未闻,不知其究竟,不敢枉用药石。况王爷虽然看似中毒,却又并无异象,实不知从何救治。”
      商爵隐剑眉一挑,不待他把话说完,一脚便踢了他一个筋斗。那太医年老体弱,一时竟是仰躺地上,起身不得。四下望去,一众人等也都惧怕商爵隐迁怒于己,一时竟也无人敢上前搀扶。
      他也不敢呻吟叫痛,只得颤巍巍在地上慢慢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也一时挪动不得。
      商爵隐看他慢吞吞行动,不觉更加不耐,大声喝道:“当真都是些个废物,如此毫无用处,留你何用?你给我速速滚回老家。今日之事若敢泄露半句,便替你和你家宗族准备万人坑去吧。”
      那太医大惊之下,更是不住颤抖,半晌方结结巴巴道:“臣。。。。。。臣万死不敢泄露分毫,臣这就消失。。。。。。。”
      商爵隐不待他絮絮说完,大喝道:“怎的还不快滚。”
      左右便有几名武士内侍,连扶带拽揪着那老儿出了大殿。

      商爵隐一手抵住下颌,似乎沉吟片刻,腾的横眉一挑,眼神闪亮,起身转到床后,伸手拎出一人来。
      那人双手被缚在身后,衣衫凌乱几不蔽体,正是紫承。
      商爵隐咚的一声把他扔上龙床,抬手就是左右几记耳光,厉声喝道:“你说,刚才那个长着腿的蛇是什么毒物?你到了这个地步还能翻出风浪来,我可小瞧你了。”
      紫承默默闭目不语,嘴角似笑非笑,满脸都是讥讽神色。却咬紧牙关死不吭声,连疼痛呻吟都欠奉。
      商爵隐更是怒极,劈头揪住他头发提起来,又一把把他扔在地上,伸足便不住乱踢乱踹。
      只片刻功夫便见紫承雪色肌肤上青紫片片,口角也有血色溢出,却仍笑吟吟任他踢踹,并不呻吟求饶。

      殿门外一人探头几下,终于抑制不住,大步进来跪在商爵隐脚边,叩头求道:“王爷息怒,若是把他打死了,便没有解毒的线索。还望王爷三思。”
      正是十八骑统领张度。
      他自青州回来后便被商爵隐委以重任,负责禁宫治安事宜。
      是以商爵隐此番受伤,便先召了他来调度兵卫,封锁消息,以免宫中混乱。

      商爵隐恨恨停下,气喘喘坐在床头,道:“张统领,你速速去后殿加强防卫,万不可让那人有失。再派人禀报王爷,说我今日身体不适,前面议政就暂先告假。”
      张度诺诺应了,偷眼看看紫承,犹豫一下,方躬身后退出殿门而去。

      商爵隐又低低喘息几下,抬起手臂看看,精健肌肤上兀自两点齿痕宛然。却只觉稍稍麻木,并无其他异样感觉,想来暂时应当无事。
      心头一宽之下,又狠狠瞪视地上紫承,恨声道:“你刚刚引来的是什么毒物?到底有毒无毒?你乖乖告诉我知道,我便既往不咎,饶过你这次。”
      紫承嘿嘿一笑,挣扎着侧过身子来,从眼底斜斜睨他。
      冷冷道:“那个就是笃门的碧赤,有毒无毒我可不知。只是知道它们是自小吃毒物长大的灵物罢了。怪只怪你太过狠毒,竟然下手伤它。一只伤了,另一只自然找你拼命,咬你一口原是轻的。”
      商爵隐眼神凶狠,冷笑道:“你找了那东西来自然是要伤我,难道我不下手他便不咬我了么?当真是好笑。”
      紫承呵呵笑道:“你果然聪明,只是过了些个。那是笃门代代灵物,我此去时日也不久,哪能就能驱使得当?是你心虚胆怯害了你自己罢了。”

      商爵隐一怔,双目中光芒更胜,却不复先前慵懒自信神色,都是焦躁狠厉。
      厉声呵斥道:“你。。。。。。你竟敢设计于我?枉我这般爱惜你。。。。。。你竟然如此待我?”
      紫承默然不语,冷冷看他神色,嘴角微微下撇。

      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原也可以让胆大心细之人变得胆小怯懦,多疑惶惑。
      若不是你一心猜忌害怕,伤了碧赤,我又怎能设计得了你?

      商爵隐又愣怔看他半晌,终于恢复过来,狠狠道:“你是要要挟我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紫承低低冷笑,慢慢道:“我自然要的是天地广阔。”
      商爵隐不待他说完,大声道:“不行,我不能放你走?”
      忽然若有所思,大声呼喊侍卫,命他们细细搜查宫禁。
      又低头俯看紫承,狠狠道:“你一人定然不会有这么大本事。待我回头搜出你的同党,我看你如何逃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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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窗外天际破晓,红日东初。
      殿堂间床第两侧,熏笼中龙涎香明明灭灭之余,青烟渺渺弥散,却无人敢上前添续。
      日光金金橘色,从大殿间镂空雕花的丝丝缕缕空隙中照耀进来,便只见烟气蒸腾如蛇型蠕蠕般扭曲,悚悚骇人。

      商爵隐赤足踢踏床前踏几,得得节律整齐规整。
      眼睛却一霎不霎直盯地上的紫承,漆黑点墨的眸子中神色游移不定,惊恐迟疑,爱恋怨恨,一时间走马灯似的在眼中闪过,显是心中烦乱之极。
      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言语,是该威胁,该欺哄,还是要利诱逼迫,各种念头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却总是想不清楚该如何。

      地上的紫承衣衫凌乱,双手被束缚身后,本就这几日身心所受打击巨大,身体虚弱,又被他半夜踢打捆绑,脸色青白难看之极。
      被大殿缕缕日光透射身上,片片伤痕下温玉般的肌肤也是微微青紫,却始终挣扎着半侧身体,与他眼神对视,清浅眸光中都是决绝的毫不妥协。
      只是两人相熟日久,彼此心中所想,不用多说,似乎也俱都了然于心。

      商爵隐终于长长叹气,下床把他一把提起,仍旧放在床榻之上。
      哀声道:“我不能放你走。你是素来最知道我的,我这般对你好,你难道都不明白么?”
      紫承轻声冷笑,道:“你若是真对我好,断不会瞒骗欺哄我这许多年。你若是真对我好,便断不会用这许多人的性命为质,要我任凭你的驱使利用。更不会在我身上留你所谓的记号。归根到底,你只是对自己好罢了。”

      商爵隐一怔,又狠狠道:“我也不想如此,我只是没有法子。局势如此,我若不得权势便是自寻死路,断不可活。”
      紫承撇嘴道:“你篡位夺权是迫不得已,那你意图弑父难道也是迫不得已?”
      商爵隐猛地一惊,叫道:“断无此事,你不要胡说。”

      紫承挣扎起身,斜斜靠上床边雕栏,眼神直逼之下,商爵隐却不敢对视,游移目光,垂头不语。
      紫承轻轻一笑,又道:“你难道不是要杀洛家英么?你一直谋划中不是一直把他也算在其中的么?他若不死,你这许多年的心头怨恨却又如何何解?”
      商爵隐低头默默不语,一双手却狠狠纠缠身下被褥,只恨不得撕碎扯烂,却终于忍住不曾发作。

      紫承便似没有看到一般,又继续道:“大师兄虽然一心只想让藏宜出将入相,风光天下。可对你也算是忠心不二了吧?你也忍心利用糟践?若我所料不差,此次明王若是和我国议和,洛家英班师回返之时,便是你和明王串通栽赃陷害之日。我虽不知你如何谋算,但是以你的为人,定然要借机要挟你父王让你继位。”
      商爵隐满脸惊异,呆呆看对面紫承倔强眼神,轻声道:“是以你便招来那毒物伤我,要我听命于你么?”
      又眼眸一转,狠狠道:“那你就太小看本王了。你我这许多年同床共枕,我在你眼里难道就只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么?”

      紫承咯咯笑道:“你本也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可现下你眼看便要执掌天下了,如此诱人的未来便在眼前,如何舍得放手,又如何舍得去死?”
      商爵隐喉头哽咽几声,不知是怒是哀,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紫承又道:“你计划本是可行,也算万无一失。可你漏算了我和大师兄。我本不是企图天下的有志之人,你却非要强留我在身边,自作聪明的要我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让我对你心生怨毒憎恨。你只知道我不愿插足朝堂纷争,却不知若是逼我太紧,也会坏你大事。有道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忘记了么?”
      他琉璃眸子中光晕深深,映照日光,更显美轮美奂,只可惜满满都是深深怨恨。

      缓缓又道:“大师兄虽然贪恋荣华,却对藏宜眷恋更深。你不让他毁损朝廷势力原也不错,却不该想要毁掉他唯一的执念和依靠。”
      商爵隐眼神中更加闪烁,面目依旧深刻却没了先前镇定狡诈,呆呆道:“你却如何得知?”
      他本以为局势都在掌握,却听紫承如此一说,似乎顷刻间便都没了早早亟待的胜算前景,更加背后一阵沁凉,自脊背一线蔓延而上,渐渐便上了颈侧额头,说不出的彻骨寒意。

      紫承斜眼看他容色变幻,更加咯咯讪笑。
      他唇边血迹未干,便顺他唇角动作缓缓滴落下来,点点跌落在腿上绞缠的紫藤花间。
      只讪讪笑道:“大师兄定是有所觉察,才会悔恨死心。都是你是自作孽,原是怨不得旁人。”

      商爵隐正待询问,却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噪杂,张度未及禀报便大踏步进了大殿。
      逆光下也不掩脸色惨白,满是冷汗涔涔,只用几步便跨到塌边,慌张张跪下,颤声道:“启禀王爷,大事不好,后殿之人不知去向。”
      商爵隐啊的一声,脸色也是一片青白,惊恐下强自镇定,低声喝道:“封宫速找,此刻宫门未开,定然不曾出去。”
      边说边起身穿衣踏靴子,回头一瞥紫承,呼喝数名侍卫高手进来,低声命道:“给我看好他,不准闲杂人等接近,更不许交谈半句。”
      俯下身子凑上紫承耳边,恨恨道:“你不怕你们。你和你大师兄从来便只是我身下的玩物罢了,我看你们能掀起多大风浪来。”
      紫承冷笑不语,心中却是酸苦难言。
      这个小王爷从来便是如此精明,更有压不下打不垮的应变急速,只怕当真不是料想的那样好对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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