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得失 ...
-
晚间商爵隐依旧早早的赶回来，屏退了殿中一众侍从，笑逐颜开的把他抱在膝上，亲自小心的伺候饮食汤水。
温柔的低声抚慰之后，伸手揪住了他腕上叮当作响的铃铛，嬉笑道：“颜醇今天来过了？”
紫承抬眼一瞥，道：“明知故问！不是你的意思，他又那里进得来？”
商爵隐嘿嘿一笑，伸手掸掸紫承身上锦绣长袍，讪笑道：“我原是看这几天你太闷了些，让他来和你叙叙旧。好歹你们十几年的师兄弟，总是个解闷的伴儿不是？”
紫承冷笑道：“你是怕我大典上不肯配合，让他做说客来着。你那个万试万灵的说客，用着总是这么顺手。”
商爵隐笑容有些尴尬，心中欢喜却多过愠怒。
看来让颜醇过来总不是个错事，结果如何暂且不说，这个乖乖的紫承总是稍稍会揶揄白眼，甩个小脸子瞧了。
虽然自己有些尴尬难堪，却隐隐有更多的欢喜。
总觉得被他挖苦嘲弄，总好过对着一个乖乖听话温顺的木偶.
甚至有一霎那功夫，他竟觉得自己有些贱，却也被愉悦一带而过，转眼间便忘得无影无踪。
紫承冷冷撇他脸色，不无意外的看到他眼中些微欣喜，却在下一刻紫承话语中转为惶惑不安。
怀中那个低低的声音深沉婉和，却似朗朗星空中突然的一个霹雳打来，顿时让商爵隐心中一凛：“你绝不会只是想让王爷登基，你做太子，等到他百年之后再继帝位这么简单。你若是要杀洛家英，定然要把你父王一起除掉。以你的行事作法，定然要利用洛家英间接逼迫王爷传位于你，你和明王在边关可是商量好了么？你许给他什么好处？边防三关可是筹码？还是大师兄也是筹码？”
商爵隐怔怔看他说完，眼光中闪烁不定。
终于璀然一笑，伸手一勾眼前玉润尖细下颌，笑道：“你可是当真不一样了。以前从未见你如此关心时局变化，别人安危。怎的今儿个这么关心你那个爹爹和大师兄来了？你不是最厌烦他们的么？颜醇来和你胡说什么了？”
紫承呵呵冷笑道：“我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怕你知道的比我都清楚透彻。我答应他的事情，你那些个探子们只怕也回禀的仔细了。所以今晚你回来的特别早，心情也这般好，不是么？”
爵隐笑而不语，伸指一弹他腕上精巧铃铛，眼睛微眯，掩藏不住的得意洋洋。
紫承回手一缩，把手拢在袖子之中，继续说道：“我可以如你所愿，只是你也要应我一个条件。”
商爵隐低低的笑，半晌方慢慢道：“你不能谈条件。你没有筹码，可是我有，我有你的傻哥哥在手中。若是你不在乎他们死活，在大典上作怪，就会被人拆穿，是个假冒的皇上。到时候天下人都会知道有个被纹身的囚徒，被前朝太后藏匿，秽乱深宫，还冒充皇帝，意图欺瞒天下。到时候真正的皇帝会被人发现藏在太后寝室的地下牢狱之中，已然冻饿而死。而你被千刀万剐，我也救不得你。”
紫承眯眼看他，眼神中都是陌生而厌恶：“你想的当真周详，我确实奈何不得。可是我既天天在你身边，总有机会破坏你的算计，你当真不怕么？”
商爵隐淡淡道：“那你说说你的条件，只要不是祸国殃民的事，就算你不借机要挟于我，我也无不应允。”
紫承狠狠盯他，嘴唇紧抿，终于道：“我要你放过大师兄，以后也不要为难段依绫和绿翘众人，你允是不允？”
商爵隐哈哈大笑：“我还当什么事哪，你大师兄现下好好的，以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我放了他他都未必肯去。还有你那个段依绫和绿翘，只要你在这里乖乖的，我哪能想得起他们？”
紫承缓缓摇头，声音低沉却毫不妥协：“你不用瞒我，我知道你绝不会轻易罢休。大师兄你不会留。他得了势必要报复以前那些欺辱过他的达官贵人，那些你刻意笼络的势力，你怎会轻易让他毁损？你历经一番争斗才能登上帝位，怎么能在权利尚未稳固之时，让他轻易动摇根本？”
商爵隐眯眼看着他两片清美唇瓣，轻启间几粒牙齿明灭闪烁，连声音都如外貌一般美妙动人：“所以你不会让他留在藏宜身边，绝不会让你未来的擎天栋梁听他唆使。他为你能成事经历了多少生死？你要舍掉他么？”
商爵隐默默看他半晌，低声笑道：“还是你最懂我，也最聪明机灵。你放心，我答应你了，你大师兄仍然荣华富贵，绿翘和那个姓段的我也都不计较便是。”
紫承抬眼与他对视，眼神狐疑，又道：“你既然想要做个帝王，当知什么是金口玉言。既然说了，便不能反悔。。。。。。”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商爵隐炽热浓烈的吻堵在口中，被他灵巧滑腻舌头一阵乱撞，变得支离破碎，断续不清。
商爵隐嬉笑着把他抛上精致龙床柔软被褥之上，笑着撕扯他身上华贵衣裳。
嬉笑道：“大好春宵怎么如此无趣。你只要把退位诏书背熟了禅让帝位便是，哪里这许多估计得失。还说出去历练，回来不还是个啰啰嗦嗦的小娘子，一脑袋的妇人之仁，怪不得都不成大事。”
紫承微微挣扎，终于闭眼任他摆弄不再做声。
满室急促的喘息声中夹杂手腕上铃铛声响清脆，或急或徐，时断时续，却总是不绝。
-----------------------------------------------------------
那声音遥遥飘散，在深宫中更觉轻灵。
慢慢越过屋脊重重，绕过新月如钩，没入星辰间寥寥寂寞。
更有月色幽幽，清辉遍撒，照耀满城柔美祥和。
浸润了新敕将军府邸高高的宽阁俊瓦，异样的光彩夺目，更胜月晕迷蒙。
也映照华屋阁楼，窗下一人独坐，素衣半敞，乌发如墨。
毫无遮拦的幽幽流淌着汲腰而下，烛光月色下微微倾泻的光泽。
遮不住凤目细长中，倒影两勾新月漾动，长睫下不输于深深天际的寂寥落寞。
楼下一人脚步细碎，声音急促，几个点落便到他面前。
藏宜身形矫健，魁梧阴影俯下，顷刻便遮住颜醇眼眸中痴痴月色。
只余一张黝黑面庞上双眼炯炯中都是关切神色，急急道：“大老远在楼下便见你开窗吃风，当心冻着得了风寒。”
说话间伸手拉上颜醇半开衣襟，扭头便要关窗。
颜醇仰头一笑，伸手拉住他手腕，抬手抚掉他衣衫上微微白霜，柔声道：“你去巡城了么？怎的不披个狐裘斗篷，弄得身上这许多白霜。”
藏宜随他拉扯只得停缓动作，低头冲他一笑，柔声道：“这些日子局势不稳，所以巡查的时候仔细了些个，挨的晚了才会如此。以后待得一切稳妥了，便不会如此辛苦。”
柔柔月光下只觉颜醇脸色青白，笑容勉强生涩，心中不由一沉，更加声音柔和几分：“你今儿个去小师弟那里可是不顺利么？”
颜醇缓缓拉回他伸出的手掌，极尽小心的拢在怀中，幽幽道：“外面冻的很，你的手也凉的紧。”
藏宜眼眸中满室狐惑，迟疑的细细观察他怪异神色，低低道：“你今儿个是怎么啦？你知道我内力充足，这点寒凉不惧的。只是你伤重初愈，切不可再有闪失才是。”
颜醇低低的笑，慢慢用力拉他身体。
藏宜疑惑看他眼神，终于没有执拗，虚虚坐在他大腿之上。
颜醇咯咯笑道：“你是嫌弃我现今单薄，怕坐断了我的大腿是么？”
藏宜更是惶惑，他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喃喃的不知如何询问，才可说出心中疑虑困惑。
颜醇似乎没有看到他疑惑摸样，仍旧痴痴眼望窗外，幽幽道：“我是贪那楼下腊梅花轻轻香气来着，才舍不得关掉了窗户。”
挺胸把藏宜稍稍冰冷手掌贴上自己胸膛，轻轻叹气，又低低道：“你还记得么，那个时候金阁下面也有腊梅，一到腊月里就香香的真是好闻。我那时候只能每天喝些汤汤水水的，馋肉的紧。你总是趁夜深了偷偷爬上阁楼来，每次里总想办法给我带些吃的东西来给我解馋。”藏宜眼神晶亮，刚要张口，却被他伸指按上嘴唇，只得仍旧默默不语。
却见颜醇低头窃窃一笑，自顾自般絮絮而语道：“还记得有一次你偷偷给我带了些个牛肉干子上来，当真是香的要死，可吃的我差点连舌头都吞进去啦。”
又低头哧的一声轻笑，道：“可也奇怪，我吃的跟饿死鬼似的时候，却总也抹不去鼻子边际腊梅花轻轻的味道。从此以后再闻到腊梅的香气便会想起牛肉干子来了，当真怪异好笑。”
藏宜再也忍耐不住，哧的笑出声来，接话道：“敢情你是想吃牛肉了，何必弄得这般神神秘秘的？明日我就给你弄一桌子便是，让你吃个饱饱的，以后看到牛肉就怕，可就不会想了。”
颜醇不理，又自言自语道：“你小的时候没有我高大，我便这样抱你坐在腿上，听你讲你学的兵书战法，武功招式。可坐着坐着你就越来越重，最后终于不敢让你坐在我腿上啦。”
藏宜哈哈大笑，道：“可是你把我给教坏了，那哪里是坐在你腿上啊。明明。。。。。。明明是。。。。。。是。。。。。。”却是似乎一阵尴尬，终于没有再往下说。一双闪烁眼神中都是暧昧甜蜜神色，于他英挺面貌上顷刻平添了几分柔和温软。
颜醇也笑，眼神流转中肆意爱意无限：“是我把你教坏了，便要遭报应吧。”
藏宜黝黑脸上一双眼睛晶晶明亮，侧目看着颜醇憔悴面颊上终于两抹绯色升腾，烛火月色中挡不住的媚意流淌。
忍不住从他怀中伸出手来，轻轻把他脸前一缕乱发别在耳后。
颜醇笑容柔媚，痴痴道：“小师弟答应迎合你们大计。他素来清高孤傲，却是重诺之人，当会履约。从今后你便可以好好的施展了，也不枉费你兵法战策的习学了这许多年。”
藏宜呵呵笑道：“你素来便是有办法。我可如何谢你才好。”
说着从他怀中挣动着站起身来，嬉笑道：“不能再坐了，你这样的骨头架子，再压可就垮了。”
颜醇呵呵笑道：“是啊，你是越来越魁梧高大，是个七尺男儿样了。以后娶妻生子，福寿延绵，当真让人艳羡。不像我却只是个再压便会垮掉的骨头架子，”
突然抬眼间眼神一闪，更晃得藏宜心中一突。
听他低低问道：“我今天入宫的时候又听到有人偷偷说我长的象是妲己褒姒转世，是狐媚撩人的祸水。当真如此么？”
-----------------------------------------------------------
藏宜眉头一展，坦然笑道：“我还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你以前不是更让人说三道四的，也没见你这么上心过。怎的这次回来你便一直怪怪的？有什么事情不要憋在心里，尽管告诉我，我替你纾解。”
颜醇抿嘴微微笑着，眼底里都是嬉皮揶揄之色。
抬眼恨恨道：“我若是告诉你，我是心中讨厌这些说三道四的贱人，讨厌那些刚刚撇嘴骂我，转眼间便如饿狼一般往我身上扑的贱人，你能帮我把他们都除掉么？剥了他们的皮，拆了他们的骨，吃了他们的肉么？”
藏宜刚刚舒展的眉头又微微拧皱，伸手去摸他前额，关心道：“你可是那里不舒服么？怎的总是这般怪？你放心好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以前都是为了大事起见，才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是没有法子的事。如今我这样了，又如何能让你再受委屈？”
颜醇眼眸半闭，长长叹息一声，低低道：“有道是人言可畏，你又能抵得了多少？你的性子我从来便知道。商爵隐有你这样忠心善战的良将，可是他的福气。”
藏宜默默蹲下身子，仰视他绝美容貌，眼眸中光亮慌张混乱，却不知如何作答。
颜醇微微睁开眼来，撇他一眼，还是低低的笑：“是我的命数如此，需怪不得别人。仔细想想，人家说我长的狐媚妖娆原也不错。”
他伸手轻轻抚摸自己消瘦面颊，却满是苦涩难言神色。
继续道：“若不是为了它，掌柜的怎会花大价钱把我买来，又独独对我如此刻意栽培倚重？若不是因为它，我现在也许便是个倒毙路旁的饿殍，也许是个陋巷妓馆的低档小倌，任人玩弄作践。有怎能象如今这般嚣张跋扈，堪可媲美祸国的妲己褒姒？仔细想想，如今能享受这样的荣华富贵，原也是拜我容貌所赐，我又怎能埋怨厌恶呢？”
藏宜痴痴张嘴，呆呆看他样子，半晌方道：“你从青州回来便一路怪异，到底为何？”
颜醇咯咯一笑，从窗边烛火边摸出一把象牙骨梳来，一捋及腰长发，幽幽道：“我方才正在梳头，只因抬头看到月色清美，只顾欣赏便忘了梳洗。不如你帮我梳吧？”
藏宜呐呐接过梳子，熟练的打散他墨般流淌黑发，细致梳理起来，极尽轻柔熟稔。
颜醇仰头，眼神映月，朦胧疏离，微微嘴角轻笑，声音又复曼妙：“谁要是嫁了你这样的丈夫，当真便是好福气。在外面叱诧风云，在家中温柔细心，再有儿女绕膝，便是人生圆满，再无遗憾。”
藏宜手上一抖，缓了一缓，又慢慢梳理，道：“你又发痴了，我几时说过要娶妻生子的话。我便这一生一世都好好守着你，再不让你受委屈。”
颜醇轻轻的笑，月辉洒在脸上，柔柔的溶入眼神，痴痴的便如化了一般。
许久又道：“你将来是梁国栋梁，又是沈家唯一根苗，不给你冤死的一家老小留后，是大不孝。况且商家势力单薄，必然需要裙带关系才能维系朝廷安定，你那里跑的了？到时你若是不应，便又是一条不忠不义。岂是忠臣良将所为？”
藏宜脸色更黑，却默然不语。
颜醇又笑，仍旧慢慢道：“小王爷会娶皇后，三宫六院都不能少。你也会有王爵封赐，还有王妃侧妃。然后你们就有裙带势力，慢慢再图稳固江山，子子孙孙，福寿绵长。”
藏宜急道：“那我也好好待你，还和你好好在一起。”
颜醇道：“商爵隐可以把小师弟留在深宫中，大大方方的将养起来。你却不能把我放在你的府邸之中。”
藏宜更急，道：“怎么不可以？”
颜醇吃吃而笑，涩声道：“只怪我名声太大，又是祸国的妖孽之人。你若是留我，岂不是要毁损了侠义英名，被人耻笑。”
藏宜呵呵一笑，道：“我不怕的。大不了我不做王爷便是。”
颜醇顷刻眼神一亮，嘴角一掀，便如天际一勾残月，弧度清浅，美轮美奂。
终于复又暗淡，叹气道：“你又那里担得起？”
藏宜低头仔细梳理他一头乌发，只听他喉头嘀咕，几句轻声低语却听不甚清楚。
待要询问，却见他长睫低垂，鼻息清浅，显是十分乏累。
便也不再追问，匆匆替他收拾好了，温柔的服侍他上床歇息。
反正日后日子长的很，总有办法解开他心里郁郁的结。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得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