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画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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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翠殿座落水中。
四周曲栏环绕，廊柱雕琢精美。
被一弯流水环抱，绿水红檐隔在白玉雕栏两边，艳魅却也不落俗套。
少年天子坐在殿内正中。
绛纱袍，卷云冠，玉犀簪。
脸也是一晃的白，和左侧下方坐定的明王对映，如双月同辉，只觉得殿上的巨烛光焰一片昏黄。
商爵隐懒懒坐在明王旁边，一脸无聊模样。
忠勇王商逾鹤独自坐在对首，脸色低沉，阴风密布。眼中刀光灼灼，飞星似的杀将过来。
明王低头浅嘬一口清酒，墨色眼眸一抹绿意。斜撇一眼身旁软搭在他身侧的商爵隐，口中啧啧两声，算是赞那美酒微香。
商爵隐颇为不耐。
一个哈欠，更加软软地侧在明王身旁。星眸闪闪，把他爹爹飞过来的刀光照单全收，汇在眸中，晶莹闪亮。刀刻般的轮廓上一片不屑神色。
天子突然一笑，幽幽的也自动听：“小王爷可是乏了，这轻歌曼舞不合你的胃口。”
商爵隐懒懒地刚要张嘴。
便听对面一个声音洪亮清晰：“陛下，竖子无状，实在是老臣教导无方。回去定要好好责罚。”
天子微微摆手，笑道：“忠勇王那里话来。你是先皇的结义兄弟，论理我该叫一声叔父才是。若论到先皇义妹楚公主来算，就更亲近。以往身在朝堂，只论君臣，才疏远了。今日里这里饮酒，本是私宴，原也不用拘谨。”
商逾鹤低声道：“皇上心地仁厚，体恤臣民，微臣惭愧。只是这逆子做事乖张无形，若再放任，只怕要惹出事来。辜负了皇上一番心意。”
商爵隐不待他说完，更是一个哈欠，大大伸了一个懒腰，一副不耐之色。
商逾鹤倏然变色。
明王微微一笑，躬身举杯，抬眼说道：“圣上，近日小王爷陪我四处游玩，自是累着他了。如今乏困，原是为我，还望圣上恕罪。王爷也不要太过责难他了。”
天子也是一笑，说道：“王爷也不要太严苛了，小王爷也还小。”
商逾鹤低头道：“是。”
抬手一手端起酒杯，大大一口。
明王继续说道：“这几日在城中游玩，幸亏小王爷指引带路，才能看尽城中美景。历尽千般美好，方才真真体会了□□泱泱，地大物博，实在是尽兴。我这杯酒敬给陛下，祝□□永兴，千秋万代。”
天子哈哈大笑，举起手中金玉酒盏，一饮而尽。
明王又举杯：“再一杯敬给当朝太后，祝她老人家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少年天子又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两轮皎月都已染上薄薄晕红。
商逾鹤一旁看着，连忙端起酒杯。
举向明王：“殿下远来朝贺，自是应尽地主之谊。我原怕这孽子懒散愚钝，不能好好招待。看眼下明王欢喜，我也放心了。我敬明王一杯，愿两国交好，永享繁荣。”
明王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多谢王爷美意。”又是一饮而尽。
少年天子坐在上首，以手轻轻抚头。
勉强笑道：“我听说明王对我朝熟悉非常。书法绘画，语言技艺俱都精通。改天定要讨教。”
明王笑笑，手中玉液微晃：“那里那里，陛下抬举了。我只是略知皮毛。怎敢卖弄，惹人笑柄。”
天子低声道：“明王过谦了。今日便到这里吧。朕多吃了两杯，这会子有些醉了。”又转头看看商逾鹤，道：“王爷，这几日小王爷陪伴明王殿下，你就不要管束太严了，让他们好好游玩。”
商逾鹤低声应了。
天子摆摆手，一众仆从侍卫拥簇而上，浩浩荡荡出了殿去。
几人伏身恭送。
刚刚抬身，一个小太监便闪身进的殿来。
声音尖厉，浮尘轻摇，朗声说道：“宣皇太后懿旨，忠勇王商逾鹤怀柔宫觐见。”
商逾鹤叩头接旨，也没忘抬眼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扭身跟随那人去了。
殿上商爵隐和明王相视一笑。
商爵隐一把拉住他手：“这清水般的酒，木头似的人都快把我闷死了。我备了好东西等你，这就去吧。”
明王缓缓道：“正是，我也闷的紧。你今儿个带我去哪里玩。”
商爵隐狡睫一笑，星眸闪烁：“且给你留个念想儿，你随我来才知道。”
明王抬起身子，身姿挺拔，笑道：“你知道你新奇玩意儿多得很，可是难猜。”
“那便不猜，随我来便是。”
两人相携，大步出的殿去。
出宫上马，鞭梢脆响，两骑骈行，扬尘而去。
顷刻眼前便见一处静静湖泊。
水波不兴，倒影新月。一艘画舫停泊岸边，幽幽似有乐音渺渺迂回其间。
明王微微一怔，转头看看商爵隐，笑道：“果然新鲜，这里可是没有来过。只是这画舫中是谁吹笛呢？”
商爵隐笑而不答，双眼中俱是暧昧之意。
明王仍笑，手上猛地一紧缰绳。
他□□良驹神骏，卒蹄而停，毫无声息。
商爵隐低声惊叫：“果然好马。”
明王眼神灼灼，笑道：“这有什么，我们那里草原广阔，骏马无数，都是这样精健。等你什么时候去我那里，随你挑选便是。”
商爵隐一脸都是向往神色：“如此可多谢了。”
只听笛曲悠扬，婉回醇厚，明王轻轻跟随，慢慢吟道：“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好一个秋湖月夜。此人果然好技艺。不知是谁？”转头轻笑，看看商爵隐，缓缓道：“锁红阁的小翠？还是伊香阁的素蝉？”
商爵隐笑道：“王爷真真该打，我知道王爷不喜欢女色。吃了几次亏了，难道现在还不长进么？那两个女子给了王爷，连碰都没碰就轰出来了。我可不会再让她们来了。”
明王笑道：“你我兄弟，在这风景入画的所在。就别叫那些个俗称了。你叫我诺同便是。”
商爵隐竟不客气：“好。”
明王又皱眉沉吟半晌，道：“我可猜不出来了。我来这里日短，可不知道那里还有这样灵秀人物。”
商爵隐笑道：“这人你没见过，也不用猜了。咱们过去便是。”
明王点头不语，兀自沉浸笛声，慢慢道：“笛子固然传情，只是太女子气了些。吹不出男子英雄气概来。”两人下马并肩而行，不大功夫便到了画舫之下。
商爵隐轻咳一声，笛声嘎然而止。
一个红影徐徐出来，低头俯身轻轻一拜：“颜醇见过明王殿下。”
明王眼睛便是一亮。
商爵隐伸手拉他，眼神示意，两人俱是马上战将，轻功也自了得，轻轻一跃便上得画舫。
那画舫只轻轻一沉，竟是连晃都不晃。
两人相视，同声道：“好轻功，”说罢也觉灵犀，哈哈大笑，静夜之中，洪亮悠远，余音渺渺，隐隐生出十分霸气来。
颜醇缓缓抬起身来，轻轻一笑，道：“小王爷叫准备的酒菜都齐全了，两位王爷请进舱吧。”
商爵隐拉住明王，道：“咱们便只三个男子，今日里弄月听曲，也省得那些个脂粉香气弄坏了清雅之气。”
明王轻声笑道：“原来如此，十分的好。”
两人进了船舱，盘膝而坐。
舱中矮几上几盘瓜果，一把短刀。竟有一大盘烤羊腿放在中间，焦脆金黄，让人垂綖。
明王哈哈大笑：“正和我心意。只是这样吃法，似乎也弄坏了风雅之气。”
商爵隐也是大笑，道：“风雅便是随性随意，心中想到便做，哪管他人放屁。”
明王笑的更响，道：“果然风雅，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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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爵隐低头一嗅，叫道：“那便先风雅风雅这烤羊腿，果然好香。我可忍不住了。刚才肚子就闹空城计了。每次皇宫赴宴，便要出来填补。”
边说边伸手持刀，动作利落矫捷，顷刻便扯下一大块羊肉来。
也不礼让，张口便吃，只弄得满嘴亮晃晃的羊油，毫无风度气韵可言。
明王哈哈大笑。
接过他手中短刀，娴熟轻盈，也割下一片羊肉来。
放在嘴里，也不拘谨，便咬便说：“你久居□□，没去过我们辽阔草原。姿势虽然好看，却显生疏。在我们那里，每日里都是这样自切自食，这些刀子便如你们整日里用的筷子一样，平常的很。”
商爵隐一脸艳慕神色，笑道：“你既对我朝风情了解的透彻，又有草原汉子的技艺胸襟，当真是文武双全。我可万万不及了。”
明王眼底一抹深邃，碧海般幽沉静溢。
似无波澜，却带洞悉：“小王爷举棋若定，原是人中翘楚，我才万万不及。”
商爵隐眼中星光一簇，凌厉一闪，又复闲散：“咱们这就互相吹捧起来了，可是弄俗了这风雅之气，该罚该罚。”
转头望去，却见颜醇伏在船头。
身姿半侧，幽幽凝望江水，似在对月沉吟。
大声叫道：“你又在那里春花秋月了，只有你那明月诗情，忘了我和王爷了么？”
颜醇倏尔回头，细细凤眼顾盼生辉。
便如从身前幽静湖面裁出的一片月华，竟将湖中一弯月色羞得毫无光彩。
商爵隐不待回头，便听明王呼吸似乎一窒。
口角顿时一丝笑意，潜藏不住。
颜醇慌忙站起身来，微微躬身，却不进前。
笑道：“我见两位王爷相聚甚欢，恐在一旁打扰了。没能伺候王爷，可是失礼。请王爷恕罪。”
商爵隐剑眉微促：“那可不行，我得罚你。”
又看看明王，笑道：“你说吧，要怎么罚？”
明王手持一颗葡萄尚未入口，见他询问，也不回答。轻启唇瓣，张口咬了。
葡萄堵住了口，自然说不了话。只能一耸肩膀，悉听尊便。
却听船头颜醇声音清越：“两位王爷，就罚我给吹支曲子吧。若是喜欢，便饶了我这遭。若不喜欢，一并再罚可好？”
明王看看商爵隐，两人对视又是一笑。
商爵隐一块羊腿肉塞入口中，鼓腮大嚼；明王一颗葡萄放在嘴里，轻抿浅尝。
俱都无话。
便听船头笛声轻越，颜醇站在船头悠悠吹奏起来。
先是舒缓，渐渐急促，进而迂回，转为洪亮，隐隐竟带杀伐之气，似有金戈铁马之声。 夜色寂寂，月静波平，
笛曲在四周跌宕盘旋，如同惊龙长啸，直冲天际而去，气势非凡。
疾风厉色中乐曲骤然而停，一切归于静溢，却让人心中更增凛冽之意。
商爵隐仍旧大嚼，一脸油光。
明王微微一笑，轻声叹道：“玉笛原本声音清脆，远不如竹笛浑厚。况且这笛声本应悠然婉转，是为涤荡之声。我以前只嫌它太过冷清，像女子般嘤嘤凄凄，心中不喜。却不料竟有你这样的技艺，吹出这样的气魄来。当真是□□人才济济，让我这蛮夷野人开了眼了。”
颜醇低头一拘，低声道：“王爷谬赞了，小人胡乱吹奏，也不是什么人的曲子。只是见到王爷风姿气度，即兴而为，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明王哈哈大笑，眼神里喜悦更甚。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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