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西日记》竹林和水

2、第 2 章

　　舞蹈学院三班的辅导员，名叫迟丽，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同时也是温西的班主任。

　　关于她的风评，在新生入学前就已传得沸沸扬扬。往届的学长学姐几乎异口同声地形容她“手段复杂，私生活混乱”。

　　温西起初并不信，以为不过是捕风捉影。直到某天，陈飞飞翻出旧网站上的一段视频，她才信了七分。

　　那是几年前的影像——迟丽还年轻，外形出众，却被一位学生家长抓着头发、当众辱骂，据说那孩子的父亲和她关系“不一般”。

　　如今的她，依旧容貌不差，气质凌厉，行事作风也如传闻那般：收礼物，搞关系，和模特学院学生传出绯闻……
　　而她之所以能在学校安然无恙地待着，温西直到看见校报上“校长”一栏，才有所领悟。

　　“别以为学舞蹈的就可以不学文化课！”迟丽训话时，向来冷对女生，却格外对男生温柔，“你们也是学生，要读书！”

　　一次英文课上，老师照本宣科，年轻却毫无激情。教室只坐了一半人，睡觉的睡觉，谈恋爱的谈恋爱，老师毫无反应，仿佛念书才是他唯一职责。铃响时，他低头点名，无甚情绪。

　　换了位老师，换了本教材，却是同样的模式。

　　教室的热闹只在私下。白天安静，夜晚浮躁。

　　就在此时，温母告诉她，父亲最近接手了一个工程项目——学校教学楼的扩建，预算高得惊人。

　　“你们校长真是……赚得不少。”父亲翻着文件，意味深长。

　　不久，工程正式开工，校园陷入尘土与机器轰鸣的热浪中。家长们抱怨不断，花那么多钱送孩子来，不是为了听工程噪音。

　　于是，学生被迫转移到临时校区，而父亲私下说：“看那材料标准，等你们新楼修好，也不见得能回去。”

　　教学节奏被打乱，温西干脆拎箱子回了家。

　　不到一个月，新闻爆出——校长因贪腐被查，种种违规操作被披露。紧接着，迟丽“主动辞职”，一时间，模特与舞蹈学院的男生们欢呼雀跃。

　　父亲的工程也被迫终止，违约金赔付后，他只感慨一句：“善恶到头终有报。”

　　风波未平，陈飞飞的一句话打破宁静：“我怀孕了。”

　　她拿着验孕棒，坐卧不安，在宿舍走来走去。

　　“你打算怎么办？”温西问。

　　“我还没想好……”她低声说着，又突然化好妆出门，“帮我请个假。”

　　宿舍再次只剩温西一个人。

　　几小时后，陈飞飞回来，嘴角带笑：“其实做个年轻漂亮的辣妈也不错。”

　　“你去找他了？”温西问，指的是那个导演。

　　她点头，神情满足，“他说会离婚，现在我只要安心养胎。”

　　她从此不再上课，怀孕的身体禁不起舞蹈课的强度。

　　四个月后的一天，温西推门回宿舍，看到陈飞飞躺在床上，脸色惨白。

　　她的肚子塌了下去。

　　“我把孩子打掉了……”陈飞飞泪如雨下，“他根本不会娶我，他有其他女人。”

　　温西没有说话，只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之后，陈飞飞与导演分手，两个月后，她接演的一部戏被撤掉女配角身份。

　　那个孩子，那段关系，都像尘埃一样，消散无声。

　　过了一个月，她又谈恋爱了，这次是模特学院的学长，一个曾照顾她住院的人。

　　男孩家境普通，温柔体贴，她说她是被“感动”了。

　　这段感情让陈飞飞变乖了许多，话也多了，常常夸男朋友，还会偷偷骂那位导演“老、丑、没品味”。

　　可惜，好景不长。

　　三个月后，陈飞飞劈腿了，这次换了个制片人。

　　学长伤心不已，在宿舍外质问她：“你什么都能出卖？！”

　　“你什么意思！”陈飞飞喊着哭，“我这是为了理想！”

　　温西悄悄离开，不愿听更多。

　　张离，是陈飞飞前男友的舍友，模特学院的风云人物。因为饭局、聚会，与温西熟络起来。

　　他温柔体贴，常约她吃饭、看电影，陪她度过校园里最平凡却最安稳的日子。

　　某天他向她表白，却带着尾巴：“我在广州有个女朋友。”

　　温西什么也没说，转头便走。

　　张离在她宿舍楼下等了七天。每次她出来，他便站着，一声不吭。

　　“别再跟着我。”她淡淡道。

　　“你不理我，我很难受……我是真的喜欢你。”

　　“那就分手。干干净净地，再来找我。”

　　他消失了两天。

　　恰好放假，秦舟发来信息，说要来深圳。

　　他没变，依旧冷静、清爽。两人去了香港，住同一间房，秦舟夜夜抱着她睡觉，如他说的那样，什么也没做。

　　最后一晚，她笑着问他：“你是哪一种？不喜欢女人，还是不行？”

　　他挑眉，压上来：“我哪种都不是。”

　　技巧，比两年前好了太多。

　　温东出院那天，她请假回了家，却发现家中多了个女人——母亲介绍说，那是她哥的女朋友。

　　她猜测，是不是好事将近？

　　母亲笑而不答。

　　一个月后，温东去了俱乐部。女友仍天天来照顾，却在半年后主动提出分手。

　　温东轻描淡写地说：“她提的。”

　　原来，能共患难，不一定能相守一生。

　　返校后，张离再次出现，眼神坚定。

　　“我去了广州，和她分了。我告诉她，我是真的喜欢你。”

　　温西沉默不语。

　　张离忽然拉住她的手，“你呢？你喜欢我吗？”

　　她轻轻抽回，“让我想想。”

　　从那天起，他仍旧每天陪她吃饭、散步、看电影，只是话语中，多了情意的重量：

　　——早点睡，别熬夜。

　　——不乖的话，我真的会生气。

　　——好想你。

　　——西西，我好像爱上你了。

　　温西放下手机，心中微颤。

　　“爱”这个字，她从没对谁说过。

　　秦舟也从未说过。他总是说：“下午三点。”“我到了。”“好。”

　　冷静、理性，一如他的风格。

　　某晚她问：“你觉得我们像什么？”

　　他反问：“你觉得呢？”

　　她不懂，他也没有说。

　　许久之后，温西拿起手机，点开张离的头像，打下一行字：

　　“我做你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