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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卷一•护(二) ...

  •   二
      那夜的第一抹暗红盛开在匕首上。
      那是一个打更的。
      可怜的人,只是刚瞥见了半片铁面,便已被利刃割断了咽喉,甚至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出口。
      半晌,铁面的女子远去,一袭白衣悄然而至,宛如鬼魅。
      秦赟俯身察看了一下尸体,微微松了一口气: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同时,在陈府,随着轻轻的“嚓”的一声,陈进卧室的门闩被轻轻削断。门推开,黑影一动。下一刻,锦被染红,床上睡着的人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石莲提着滴血的头颅,很轻松地笑了一下,回首看向门口:门口,白袍的男子长身玉立,衣摆被风吹动,发出簌簌的轻响。
      秦赟看着她,笑,右手缩回了袍袖,左手迅速地做了一个手势。
      石莲脸色变了变,但仍用眼神表示明白。
      随即,秦赟酱油手一样,大张的广袖里飞出一支袖箭,直逼石莲的方向,而石莲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至秦赟身边。利箭穿透了石莲身后的窗户纸,紧接着传来了利刃刺进血肉的声音,一群人倒抽凉气。
      “下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长长耳朵。”秦赟看着身边低头不语的石莲,苦笑。
      但是笑归笑,秦赟的武功仍是叫人不敢小觑。
      只见他手一动,白袍扯下,裹着劲风,“啪”的一声将窗栅击为数段,随之是一片痛呼,埋伏在屋外的陈家弟子倒下大半,皆是呻吟不止,有的甚至连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
      “走!”秦赟抓起石莲的手,飞身出去。
      陈家众弟子这才想起追赶,可那里追得上:转眼,两人已是在几十张开外。
      陈绍江已被院里的吵闹惊醒,出门质问:“怎么回事?”
      尚未倒地的几人支吾着:“两个人……杀……杀了大师兄……”
      “人呢?”
      “跑……跑了。”看到陈绍江发怒,几个弟子早已抖如筛糠。
      “平日里白教你们了么?一群废物!”话音未落,人已疾速追出。不到片刻,已在众人视线之外。
      听了师父的训斥,一群人无不沉默不语。许久,才有人怯怯地冒出一句:“那两个人很厉害啊,不如,我们去帮师父?”
      “说的有道理,做人不能无情无义。”一个看似是师兄的人说,“我不相信我们这么多人还敌不过他们两个。”
      就在他们一群人即将出发时,远处已经开始了一场激战。
      雪亮的剑光和黑色的长鞭交织成一张网,陈绍江勉力招架,所有刀法都已如数使出,而那张巨网灵活地移动、交错,不时有一鞭或是一剑击出。
      突然,陈绍江手一动,一道白练划过,石莲身形便是一滞。然而却之是停滞了一下而已,当她再度跃起,反而一鞭卷向陈绍江的咽喉。陈绍江下意识地举到格挡,但这一鞭的力道岂是轻易能挡掉的!刀鞭相接的那一刻,陈绍江的虎口震出鲜血淋漓;石莲的长鞭却滑过刀的拦截,卷上陈绍江的右臂,然后便听“咯啦”一下,陈绍江的右臂被生生拉得脱臼。
      石莲一击命中,向后踉跄跌去,却突觉心口一阵气血翻涌,立即掩嘴,鲜血人不可阻挡的从指缝间汩汩淌下,怕是适才陈绍江一刀刀气伤及了肺腑。
      秦赟健壮,退后揽过石莲,向听月楼的方向掠回,持剑的手仍不忘挥剑一击。
      这招“倚楼听月”当真是强中之强,这一剑挥出,整条街的石板仿佛炸开一般齐齐飞向陈绍江。
      秦赟下了狠手。
      这世上没有人能让他使出这听月楼得必杀招数,而所有受了这一招的人都已经不在世上。
      这些人都死了。
      恐怕陈绍江也不会例外。

      “受伤的时候还那么用力,你看,现在伤势恶化成这样。”一场恶战让秦赟的声音显得很虚弱,但他脸上的焦急却远甚过疲惫,“肩膀上的伤口八成也开裂了吧?”他责怪着,手里正小心地擦着半副铁面。
      这本是她的习惯。她不喜欢自己的铁面被弄脏,尤其是被血弄脏。
      “楼主,”石莲的嘴唇翕动,“‘倚楼听月’?”
      秦赟回头:“是啊。”转而又面露惊异,“你平时不会问我这种问题啊,今天你怎么了?”
      石莲微微喘息,抓起秦赟的右手——手上已有血色透过纱布:“你还说我……你的手可是要拿剑的……”
      “我死不了,你就说不定了。”秦赟强打精神,露出平日里的戏谑,“这家伙的人头不好拿啊,要不是我在,你早就命丧当场。”他把一粒丹药搁在她手里:“先吃药,不然就真的没命了。”
      “楼主,对不……”石莲的话说到一半,却被秦赟打断:“你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不要对任何人说对不起,也不要为任何人任何事流泪,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不能心存怜悯。否则,就可能会死。”他把药丸纳入石莲口中,神色严肃。
      不可否认,这几句话的确是烙在了石莲的心里。
      当年父亲自刎与听月楼老楼主面前,只怕也是明白了这一点吧。
      石莲叹气,又看了看身边的年轻人:他没有野心,却不得不担负起听月楼,他只希望能支撑起这个只有两千多人的杀手组织而已。仅此而已,也许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表露出深埋心底的疲惫和无助。
      的确,整个听月楼,也许只有石莲一个人见过秦赟苍白无助的样子。
      秦赟当年把红袖添香斗毙剑下时,石莲入听月楼刚好一个月。
      他剑毙两人后,回房的路上沉默不语,直至回到房间,关上屋门后,才颓然倒地。
      之后的整整三天三夜,石莲不仅照顾秦赟,甚至还细心揣摩了每个人的心思、性格,把拖了很久的几笔生意一笔笔派了出去,使当时的听月楼有了一段极辉煌的岁月。
      从那时开始,他和她并肩,完成了很多艰巨的、甚至接近不可能完成的杀手任务,从而被冠以“绝世”之誉,尤其是秦赟冠绝群伦的剑法“倚楼听月”,令人不敢小觑,这也正是这个终日面带戏谑的年轻人成为一代传奇人物的原因。
      然,只有他了解秦赟满脸戏谑下的压力、温柔、无助和其他种种。

      深夜,调理完气息的秦赟长出了一口气——方才发现石莲脉象混乱,连忙用真气为其打通经脉,却不料险些令自己也差点气息走岔。
      终于连自己的气息也调理好,秦赟靠着椅背,有些担忧地蹩眉:石莲内心深处的仇恨,连自己都不曾想到啊……秦赟摇摇头。这一次杀陈少讲,后果不堪设想,不过这样至少能使她不再沉沦于仇恨吧。
      在这件事上,秦赟考虑了很多,假设了无数种可能性,但他忘了一点,而这一点,就能让他之前的无数种计划全部失败,那就是——陈绍江可能没死!
      事实上,陈绍江确实没死。至少现在没死。
      陈少江是何等人物?江南第一到!虽然秦赟运出招时他已伤一臂,但若是用左手持刀抵挡,威力并不亚于右手,再加之秦赟这一剑实在撤退时仓促挥出,所以陈少江受了这一剑后只是重伤,已被陈家众弟子抢救回陈府。
      可是话说回来,秦赟亦非泛泛之辈,这一剑下去,他陈绍江虽然没死,却也活不了多久,不过他至少还能说出秦赟和石莲的名字,能说出“听月楼”三个字。
      秦赟终究失算了。
      他没有料到陈绍江还没死,就更不可能料到陈家的人已经开始策划对听月楼的围攻,而且还联合了陈老大的知交卢洛凌,也就是拜托听月楼杀陈晋的卢潇雁的父亲。

      风潇潇,带着微微的凉意和潮气抚过秦赟的脸庞。
      秦赟的头发松松绾起一个髻。一夜未合眼的他,此时只能吹吹凉风,以求清醒。
      只站了那么一小会儿,他就把窗关上了——石莲醒了。凉风是心肺受伤之人最大的忌讳。
      石莲正从床上坐起来,但一起身,便觉心口一痛,转而又眼前一黑,全身无力。这时候,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将内力从肩井穴缓缓送入,她的意识也渐渐清醒起来。
      “楼主……”石莲觉得自己的声音如梦呓般轻不可闻。
      秦赟扶她倚在床上,又给她服下了一粒丹药,才放下了些心:“你药都没吃,不要随便乱动。去扬州拿成幸之一家灭门酬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让龙少和千佩去就好。”
      “知道了。”石莲点头。
      “那你就好好养伤,不要乱动,再吃些药就好了。”秦赟继续从肩井穴向石莲体内导入那粒,帮她恢复肺腑的脉络。
      过了半个时辰,石莲的伤势开始逐渐好转。
      这倒也真要仰仗听月楼的秘传内功“乐奏广寒”。虽说是秘传,但作为秦赟的搭档,石莲也不能不挥,于是也就学了七八成。正因如此,她才能在疗伤时配合秦赟,自如控制他导入体内的内力。
      又半个时辰过去,秦赟收势,拭着额上沁出的汗珠,松了一口气:“陈绍江的刀和卢潇雁的文、卢潇薇的鞭并称‘江南三绝’,如今一见,此言不虚啊。”
      “卢潇薇……卢二小姐,卢家武馆仅有的一个女子,是以鞭术出名的么?”石莲想起此人,心下不禁一动,“真的很想见见她,跟她切磋一下啊。”

      在她说这句话的同时,卢府里那个终日以面纱示人的女子也在说着一句几乎相同的话:“秦赟的那个搭档,居然也是以鞭术出名,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姐姐呢。”
      “姐姐?”卢潇雁微微愣了一下。
      “我是说亲姐姐。”提到那个人,卢潇薇面纱下的眼神也有了明显的变化,“你忘了,我是卢老爷和陈老大封石家大宅的时候带回来的,我的姐姐——就是那个勒死了陈旭江的石莲啊。”
      卢潇雁的眼里有了些许的嘲讽:“陈老大当时发誓说要把石莲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只怕今天是要抱着未了的心愿郁郁而终了。”
      “哦?怎么会这样?”素来专心练鞭,不问世事的卢潇薇听到这个消息,眼里反而呈现出异样的光彩。
      卢潇雁冷笑了出来:“因为有人杀了陈晋,陈老大去追凶手,反而重伤在那两个听月楼的人手上,只怕命不久矣。所以陈家才会来函请我们和爹去对付听月楼啊。”
      “什么时候?”
      “明天。”
      “嗯。”卢潇薇点头,“潇雁姐,我先去准备一下。”
      卢潇雁笑笑,心里却是长叹一口气——她不忍心,她是在不忍心把秦赟哪个搭档的名字告诉她。卢潇薇,这个曾经叫石薇的女子改名、蒙面,就是为了忘记过去,何况此次大敌当前,她不能制造任何让卢潇薇心软的因素。
      卢潇薇的过去给卢潇雁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个被烙印于左颊,却连尖叫都不曾有一声的女孩、。而她的姐姐石莲则是更甚,直接一扬手勒死了在她脸上烙字的陈旭江,之后趁乱离去。
      而卢潇薇的仇恨则是沉埋在心底的,一朝爆发,无人可避,若非当日卢洛凌将她收入府中,只怕今日陈、卢两家都已不复存在。
      而如今,这对姐妹竟是要同室操戈。

      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龙少和钱培赶赴扬州时却已时至四月,正是阴雨连绵的天气。
      “阿嚏!”
      潮湿的空气叫龙少不由自主地狠狠达了个喷嚏。“她妈的,就讨厌这鬼地方的雨,要下也不下个痛快。”龙少骂道。
      龙少本是个提刀走江湖的北方汉子,蒙秦老楼主赏识收入楼中,并得授听月楼秘传刀发“斧柯丹桂”,深得器重,现统领楼中使刀着一百三十二人。这个刀法卓绝的听月楼统领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江南的烟雨。
      戎千佩狠狠剜了他一眼:“别烦!”声音却放低,“在这种地方不要这么引人注目!”
      戎千佩为人小心谨慎,再加之她又善于用毒和匕首,因此所有交给她的任务都从未失败过。曾因善用匕首而统领楼中使用匕首者一百二十七人。原本统领毒术一门的红袖和添香死后。她又因杰出的成绩一跃成为听月楼毒术、匕首两大门的统领。
      但是整个听月楼两千多人中,没有一个人知道戎千佩的来历、身世,这也是楼中某些人不信任她的原因。
      这时,龙少看见了千佩对他说话时使的眼色,意思很明显:有人跟踪!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从我们进扬州城开始,跟到现在了。”戎千佩的声音传到龙少的耳畔,嘴唇却没有动——传音入密!龙少不得不佩服于她的内力:年纪轻轻,而入密传音的句子竟如此响亮清晰,毫不含糊,的的确确担得上是听月楼中匕首、毒术两大门的统领。只是她那与深厚内力不符的年龄及不明的来历叫人怀疑。
      两人转入道旁的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戎千佩松了口气:“走了。”
      龙少漫不经心地应着,转而又发起牢骚:“小秦那家伙,还有哪个……那家伙叫什么来着?不管了。总之他们干吗把交接的时间定在子时!他们不要睡觉我还要睡!”
      “我看你不像想睡觉的样子,还有精神在这里骂骂咧咧?”戎千佩发现店小二正诧异的注视着龙少,遂厉声提醒。
      跟了一路的神秘人、出五十万两只为灭一个商贾满门的家伙……这些事交结在千佩的头脑里,顿时叫她觉得头大如斗。
      晚上的事晚上再想,现在先休息,拿了五十万两回去,就没事了。戎千佩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样安慰自己。

      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莫说拿了钱回去,此时此刻,听月楼前已有了大队人马。
      是陈、卢两家来文陈绍江和陈晋讨公道的。
      听月楼处于一条巷子的最深处。巷子七拐八拐,到了最深处,豁然开阔,如世外桃源般:几间华丽的房子整齐排列,其间掩映着一个小湖,湖边杨柳依依,风景秀美,可谓是鬼斧神工。
      话说回来,这样的地方也有很好的防守措施:巷子按照“七曲九回”的阵法建造,巷内还有乱镖、飞箭等大大小小数十个机关,若非楼中之人,又没有图纸的话,必将命丧其间。当初石莲就是靠着父亲留下的图纸和一身精湛的技艺才能全身而入,如今这大队人马开至楼前,可见这两家实力不俗。
      面对陈、卢两家的大队人马,听月楼迎战的只有五人:剑之一门的统领子轩、暗器门的统领梁沁、统领所有奇异兵器使用者的梁莫岑,当然还有那对被冠以“绝世”之名的搭档,石莲和秦赟。
      秦赟挨着石莲,手口在他腕上的大穴“尺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忘为她疗伤调息。
      “秦赟!你杀了陈晋贤侄,又重伤绍江兄,你究竟是何居心!”对峙良久,卢洛凌终于忍不住,开口质问。
      面对这番话,秦赟井还是一脸的不正经:“在下会有什么居心,只怕是卢老前辈多虑了吧。”不同于平日,他的声音里似乎掺杂着一些自谑。
      卢洛凌怒道:“今日不管你有没有居心,我都要你们两个赔了命来。”
      话虽如此,卢洛凌却没有动手,他身后一个黑衣女子上前,场间突然杀气大盛。
      隐藏的杀气在一瞬间爆发,卢潇雁面纱后的目光骤然凝聚,眼里的精光几乎能穿过蒙面的黑纱,直射对面的人。这个冷而阴霾的女子没有抽刀,没有拔剑,只是随着“啪”的脆响,长鞭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卢二小姐?”很难得的,石莲的眼里有了些期许。“‘江南第一鞭’?”
      卢潇薇的嘴角牵出一个弧度:“也许。”她从喉咙里无声地叹息,“遇到对手了……很难得啊……”
      “那就请卢小姐赐教了。”石莲的语气是一贯的柔和,不带半分戾气。这反倒叫卢潇薇产生了一种错觉:左脸的铁面冰冷决绝,右脸的血肉温婉卑谦,面前的女子,几乎是一个双面人。
      卢潇薇笑出来:“好啊,很久没有跟一个人这么投缘了。”一见如故。卢潇薇想到了这个词。
      秦赟在旁,手猝不及防地扣住了石莲的尺关穴——尺关是人身大穴,只要稍稍扣紧,便可叫人半身无力。这显然是要阻止她,然,他通过她穴道打入她体内的力受到了同门内功的反击,石莲的手在他发怔的刹那抽走。他有些后悔让石莲练“月奏广寒”了。
      这个小动作没有被任何人发觉,同样不为人注意的是,卢潇薇在出列时,点了卢潇雁的哑穴。
      卢潇雁不会武功,却熟知各门各派的武功路数,带她来边随时可以给予场上之人指点,胜算大大增加,卢潇薇封了她的哑穴,就是为了和石莲公平地对阵。
      石莲出列,听月楼前又弥漫起了另一种气氛。不是杀气,却比杀气更加逼人,令人窒息。那是将杀气融入自身的人从内心释放出的可怕气息。
      两人嘴角的笑都已收敛,很认真,旁若无人,仿佛这个战场上只有她们两个。
      哑穴被封的卢潇雁无法说话,脸上却浮起了冷笑。公平的,手足相残么?真是好讽刺啊……那么,这场同室操戈的对决,结果又会是怎样的呢?
      这时候,石莲已经出招:长鞭贴地一扫,掠起飞灰一片,然后飞速挥出三鞭,分别是对手的腿、小腹、咽喉的位置。处于飞灰之中,这一招本应有很大的杀伤力,而飞灰的另一端只有轻轻的衣物碎裂的声音。
      忽然,石莲想起了什么似的,点足掠起,低头一瞥:果然,一条长鞭扫过脚下,若非跃得及时,早已被缠住脚踝。缠,是鞭术中最常见的手法,但这一下不同,这一鞭挥到石莲脚下,又扬起一阵灰,便是又向上去,鞭势极险,叫人捉摸不透,亏得石莲反应快。
      片刻,飞灰淡了下去,卢潇薇的面纱被打裂,抬手掩住左颊,一个扫堂腿,刚刚淡下去的飞灰又浓起来。
      卢潇薇觉得有些措手不及了,她勉强摘下已没有了面纱的斗笠,接下石莲一招——斗笠被一鞭击碎,持斗笠的左手也被震麻。
      石莲也有些吃力了,刚刚有了些起色的肺腑之伤,只怕又要恶化。
      周围的众人看不清飞灰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见两道黑光上下翻飞,如蛟龙沉浮于海,气势蓬勃,招招涉险,鞭鞭惊人。令人称奇的是,两人的鞭术仿佛出自一家,难分上下,都快一个时辰了,仍未分胜负。
      听月楼的两千多人见几位统领迟迟不归,也来到楼前,楼前的广场上便挤满了人,但是,所有人都为场中磅礴的气势所逼,没有一个靠近两人三丈之内,连飘飞的柳絮都飘向一边。
      两边的人正看得揪心,忽听场中传出一声惊呼:“‘血扬沙’!”
      随着这一声喊,场中人的动作都仿佛被定格了般,一瞬间停了下来。
      飞灰,渐渐散去,石莲看清了卢潇薇的脸:的确秀丽,如果没有左颊上那个烙印的话,必将是绝色。可惜的是,她的脸上已经烙上了那个抹不去的印记——“石氏”。
      石莲怔住了,左手颤抖着,揭下了自己的铁面。
      “当啷”。
      铁面落地的声音。
      还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事,闪电般的几鞭已经落下。
      石莲一惊,从袖里抽出一把匕首,忙不迭地格挡。
      “石莲!”卢潇薇的声音犹如鬼泣,反手一指身后陈、卢两家的人,“你居然,你居然还好意思站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当年你一走了之,他们的恨就全发泄在了我身上!”卢潇薇——或者说石薇——捋起袖子:那条手已是如罗刹般可怖,烙铁、刀、鞭、绳子留下的痕迹比比皆是,仿佛是将人世间所有的酷刑都受了一遍。
      “对不起……”看着亲生妹妹手上累累的伤痕,石莲只能喃喃地重复这一句话。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卢潇薇扬眉冷笑,“你,我恨你!”她的声音变得不平静,极不平静,话至最末,手迅速地抬起,擦去了眼角的一丝晶莹,回身走开。
      石莲就此颓然跪倒,止也止不住的啜泣如同嘴角涌出的止也止不住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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