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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吃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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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纷扬的大雪下了一夜后终于停下来,遮住了慕见弦离开时留下的脚印。
屋子里依旧很暖和,炉子氤氲着白雾,窗边儿的日光打了一个小旋儿落在窗沿上。
小屋里的一套摆设太过熟悉,齐焉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她的屋子。虽然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慕狗这里会和自己的屋子像,所以只能猜测,南方人的住处大抵都是相似的,习性也是相似的。
动了动手腕,齐焉觉得自己身上好很多了,除了内力还没恢复外,身上的两道刀伤已经愈合的很好。
于是掀开被子下了床。齐焉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踱步到门口,她伸出瘦弱的一只手,轻轻推了一下屋门。
没推动,不过不是被外头的积雪堵死了,那就是让人从外头上了锁。
齐焉莫名的一阵窝火,那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般的狠厉爬上了她的眉间。可此时此刻,齐焉就是有气,也没处撒,只能象征性地抬脚踹了一下屋门。
噹的一声响,屋子里又重回寂静,齐焉莫名一阵烦躁。
混迹江湖这么多年,在齐焉眼中看来,打她、骂她、拿剑来杀她都好,可关着的她、甚至是有些纵着她算是什么意思!
这叫扶什么桑的人,到底什么来头?
先是将她拉进山,又把她绑上峰。一连套地折腾下来,却又不杀她,反而就这么养着,像只狗一样给她关起来。
想到这儿,齐焉眼底戾气四起,周身不自觉地就染上了阴冷。她下意识地五指弯曲,向腰间探去。
这一下她才突然意识到,沉龙剑早就不在她身边了。
紧接着她又意识到很多东西:薛小凡死了,被逼落在崖底,现在还找不到尸体。薛婉弃了她,连把她当条狗都不屑了。而依洛呢,那个软趴趴的小少年,巴不得她死不透,趁着薛婉清理门户之际,赶紧给背后她补了一刀。
每一件都听起来那么的不可思议,可有都是确确实实地发生了。试问这世间,还有谁不想她死呢?
突然的空落,让齐焉心里一下子冲顶起一种委屈又失落的感觉,因着周围没人,齐焉眼底腾起了茫茫的水汽。
她强忍住泪水扶墙走回来,坐在了桌前的竹椅上。齐焉坐定,抬眼间突然发现桌子中央立着一个竹子制成的大罩盖。甫一凑近,就有阵阵香气从里头传来,齐焉抽了抽鼻子,米粥厚重的香味钻进鼻子,肚子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咕噜咕噜直叫唤。
齐焉拉开罩盖,里头是一碗肉丝粥和两道小菜,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姑苏那边儿的样式,且筷子摆在碗边儿,只有一双,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专门留给她的。
齐焉啧了一声,拾起筷子拨弄了一下碗里的小菜:“人倒是个好心的,就是不知道为了什么。”
齐焉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便划过那人的残影,面若冰雪,寒冷似霜,蓝衣外头披着黑氅,宽肩窄腰身形颀长,与他正面对视的时候,偶尔会有一点小小的羞涩,却不耽误那双眼睛里沉沉的一派雾气。
在齐焉短短的记忆里,慕见弦的凤眸很是狭长,眼皮的印子很深,在末尾处上挑,眼角却平缓。
明明生的是一张冰冷的脸,却让周围的人都心甘情愿地臣服在他脚下。
叫慕见弦是吧?
齐焉皱了皱眉,筷子反过来在桌子上写他的名字。好耳生的名字,她认识的人不少,杀了也有这么多的人,好像没有哪个是姓慕的。可是,自己这阵子以来,确实是在有意地避开姓慕的人。
齐焉确定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可她却不确定,慕见弦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又或者,他早就知道她是齐焉,留下她是有什么目的。
齐焉抓着竹筷歪头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来。此时此刻的她孑然一身,还有什么值得他图的?
沉龙剑?
不是说被丢在楚河边儿了吗,顾宇翔那小角色都知道,他不该一无所知。
再或者,为了银子?
薛婉巴不得倒贴钱把她赶走呢,又怎么会给他半个子儿,况且他都名列三尊了,不能在乎百花谷那点银子吧?
齐焉叹了口气,香气钻进鼻子里,肚子一阵咕噜噜的抗议。
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齐焉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这饭,到底吃还是不吃?
她心里别着一股劲儿,拿筷子的手往回撤了撤。
齐焉觉得,自己这边儿筷子一动,就等同于是认了个输、服了个软。
这么多年来,她混迹江湖,早就磨出了个能屈能伸的性子。为了活命,她其实能和任何人低头。
薛婉也总笑她没骨气,她倒觉得没什么。低头又如何?回头再提剑杀了他便是。
齐焉不怕吃亏,也没吃过外人的亏。可此时,这筷子拿在手里,偏偏就千斤重。
手肘撑着桌子,齐焉又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一甩手把筷子丢了出去。
“混蛋,敢把你齐爷爷当狗养!爷爷今儿就是饿死,也不吃你一口饭!”
*
星光洒下来的时候,慕见弦才回了西南偏峰的这小屋。
他轻轻地推门,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桌子就在正中,慕见弦甫一进门,就看到了歪斜在地上的竹筷,以及那上头纹丝没动的饭菜。
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齐焉在发脾气,而是他觉得,齐焉是没有力气拿起来筷子,才没动他给她留的饭。
“齐焉?”慕见弦解下黑氅,还没来得及拍拍身上的雪花便急忙朝床边儿走来。
“你还好吗?”他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齐焉脸朝里躺着,没理他。慕见弦就更着急了,快步走过来弯下腰,想要查看她的伤势。
慕见弦刚一低头,少女双眼陡然一亮,猛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往后一掰。
慕见弦愣了愣,错愕之下身子竟也任她摆弄,一点想要还手的欲望都没有。他半天才反应过来,齐焉这是使了一招少林寺的小擒拿。
她这招出的角度刁钻,手指一探,准确无误地扣住了他的脉门,当下暗暗松了口气。这下就稳妥了!虽然没有内力在身上,可脉门被扣,对慕见弦来说也是很大的威胁。
慕见弦被她虚弱的手臂摁着,后背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就像是被一只不自量力的小猫儿摁住了脖子,没有动也没说话。
齐焉浑然不觉,还兀自逼问道:“说!你到底是谁!抓我来浮云山是何目的?”
慕见弦背朝齐焉歪在她怀里,听话地回道:“慕见弦。”
齐焉眉头皱了皱,手上一使劲儿,把他的脸摁在了床上。她自己也蹲下来,借助着身上的重量继续压制慕见弦。
齐焉喘了口气,接着逼问道:“好,慕见弦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要沉龙剑。”
“不想。”慕见弦回答的干脆。
以前是想的,现在不想了。
齐焉头有点发昏,却还是强撑着。她内力尽失,大概也就这一次制住他的机会,问题可都得问出来。
“好,那我再问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慕见弦犹豫了一下,他跪在地上,脸贴着床板。一只手被齐焉擒住,另一只手就垂在床边儿。
他突然有点想笑,他现在可是空着一只手的啊,这小丫头凭什么觉得她已经制住了自己。
齐焉全然不知,身体里那股土匪劲儿上来了,差点没照着脸给他一巴掌。她骂道:“说话啊!爷爷在问你话!”
“你是齐焉。”
齐焉翻了个白眼,真是个木头,这不是废话吗!
见他不配合,齐焉干脆把话说开来:“你听好了,我原是百花谷的沉龙剑尊!现在是长阴山的宗主,外头叫的那声女魔头就是我,你我正邪两道本就殊途,现如今你抓了我,却不杀我,到底是何用意!”
慕见弦默了一下,齐焉没等到答案。
屋内有星光投射,散了一地的琐碎,而星光下,被齐焉牢牢‘制住’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就站了起来。
在齐焉错愕的目光下,他轻而易举地一矮身,挣脱了她的钳制,直着身子立在床边儿望着她。
慕见弦这儿是没什么太多表情的,可齐焉脸上却窘的滚烫。
他看了她一会儿,沉声道:“你若是想死,我也可以杀了你。”
“那你为何留我?”
齐焉力气耗尽,双腿虚软地坐回床上,乌黑的长发散开来垂在肩际。她从来都是一根柳条把发辫吊的老高,这么一散下来,眼睛很大,湿漉漉的,似乎含着泪光,灯火摇曳下,一张脸竟也美的倾城。
慕见弦收回目光,缓缓道:“对,就像你想的那样,我有目的,所以现在还不能杀你。”
慕见弦说完转身,走到桌边儿捧起粥碗。他内力往手心上一吊,手掌立马滚烫,瓷碗里粥面不一会儿就热起来,咕噜咕噜地起了白泡泡。
他的语气比起昨天强硬了不少,看都没看齐焉一眼,只沉声道:“过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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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