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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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李卫国独自去了老院，李锁跟胡同里的小伙伴出去玩耍，李笙写完寒假作业后，就跟林素华在厨房做起了鱼丸。
午饭时，林素华和李卫国心事重重，想来是她的话起到了作用，吃完饭李卫国急匆匆去了老院，肯定去找李老头商量棉纺厂的事，李老头是老李家拍板拿主意的当家人。
在大事上李老头是个拎得清的聪明人，李卫国过去一说，李老头肯定一点就透，毕竟一大把年纪，又当过十几年的厂长，李老头在处事关系上是相当老辣。只是上午张新红提到李老头最看重的李卫强，老辣如他，就没想那么深。
李笙并不在意李老头更关心哪个儿子，她担心的是，如何把父母的损失降到最低，张新红的做法最实际，趁着厂里还有余钱，早些买断工龄，把买断钱和职工养老保险的补偿费拿到手，比什么都划算。
别像前世，在厂里干了十几年，最后只补偿了五年的养老保险费，剩下的还要自己补交。
买断工龄是最止损的办法，可是李卫国和林素华会同意么，他们的思想太过保守，属于从大流不挨揍那类人，除非厂里大部分职工先买断工龄，他俩才敢跟着买。
仅凭她的一个“猜想”，李卫国和林素华会去冒险么...李笙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做着鱼丸，没多久鱼丸就做好了。
林素华是出名了的手巧，刚出锅的鱼丸饱满个大，李笙尝了一块，味道鲜美劲道，比她昨晚做的要好吃。
两只鲤鱼，做出六斤多鱼丸，两斤留下自家吃，剩下的过年走娘家可作一份礼，要不是得招待客人，林素华真想把余下的两条也做成鱼丸，这年头鱼丸比鱼要贵多了，走亲戚送礼脸上有光。
娘俩把丸子捞出控干，等放凉了，直接放入水翁冻上，保存的时间会更长。
正干着活，李卫国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一袋子带鱼冻虾。
“呀，这是打哪来的？”林素华惊讶地接过塑料袋，最上面是层冰冻虾，下边是五六条个头肥厚的带鱼。有条件的家庭，过年除了炸丸子，还会炸些带鱼换换口味，大虾之类的海鲜更是奢侈品，林素华也想买点带鱼，可工资且下不来，家里钱紧张，她就没舍得买。
李卫国眼神闪躲，不自然道：“咱妈给的。”
“啊...”林素华不可置信。
屋里还有李笙，当着孩子的面不好说，李卫国用力咳了下，给妻子使了眼色。
林素华接收到信号，不再追问，便问到最关心的问题：“厂子的事，咱爸咋说？”
李卫国语气轻松道：“爸说不急，他在厂里的人脉还在，真有啥事不能一点风声都没有。老刘家那是赶巧，听说他家孩子想考军校，市里户口好像有啥优惠政策，这才费劲往市里争取。”
林素华直念阿弥陀佛，李笙却说不出的失望，李老头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失望归失望，她也没指望李老头真能帮上忙，想让自家立起来，还得让父母有“一技之长”，这一技之长不需高大上，但必得撑起家里门户，苦点累点无所谓，能让他们一家四口安心才是正理。
李笙暗暗叹气，任到重远啊。
接着一家人开始商量，带鱼和大虾怎么吃。
“她奶给了这些好东西，要不把孩子姥爷熏的猪头肉给老院送去尝尝？”林素华突然道，昨日李笙白捡了老院一锅牛肉，今日王老太又送了虾和带鱼，平白得了这么些好东西，她心里不踏实，就想添补点别的给老院。
“啊...不用，爸妈那边不缺肉。”李卫国面露为难，他感动于妻子的体贴贤惠，又不好意思讲明由来。
他刚进老院，就赶上老两口吵架拌嘴。见他一来，李老头把前因后果立马道出，而王老太则非要分他给一半，李卫国不敢要，王老太就要死要活骂他不孝，最后还是李老头退让半步，把相对不值钱的带鱼海鲜分给他一小份，才算免了风波。这样没脸的事，他打死也说不出口。
“这样好么？”林素华不知其由，纠结道。
“妈，我爷让你以后别把姥爷给的礼再往老院送了。”李笙看不下去接话道，把李老头中午一番话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老院争礼品的事，她比谁都清楚。王老太倒是聪明，知道从理儿上讲不过李老头，干脆让出几条带鱼，拉上李卫国，以李老头顾面的性格，肯定不会让儿子为难。
她说道：“咱跟爷奶是一家子，爸妈你俩孝顺，给爷奶的年礼在胡同都数得着，我奶偶尔给咱点好东西，咱就着急还礼，外人得说咱家跟爷奶外道生分，我奶更得难受...我爷的话也有道理，姥爷讲礼数，咱更得拿姥爷的心意当回事，想要孝顺爷奶，咱们大可以自掏腰包花钱孝敬，拿我姥爷的礼去送人情，总归不太好。”
话毕，林素华和李卫国脸色一白一红，夫妻俩像吃了苦瓜一样难受，尤其最后一句，让人无地自容。
“你这孩子，说啥送人情，你姥爷又不是外人。”林素华张口，想说点啥，李卫国的脸色不好看，她不想让丈夫难堪，可到了嘴边又不知说啥，如鲠在喉。
“姥爷不是外人，咱才不能浪费老人的一片心意。我奶胃不好不爱吃窝窝，咱还硬送去，凭白让奶难受，也显不出姥爷的好，还辛苦我爸每年两份礼的往姥爷家背。”李笙笑道：“爸，姥爷年年收咱两份礼，心里挺过意不去吧。”
李卫国脸红成猪肝色，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每年给丈人准备两份礼是家中公开的秘密，多出的一份是替老院给的，老院也是知道默认的。此刻被李笙直勾勾问出来，他脸皮再厚，再想遮掩，也张不开口。
小小的厨房，气氛一下变得紧张局促，李笙不再理会林素华和李卫国，自顾干起了活。今日，王老太让她见识了老人的蛮横和耍心机有多可怕，好在这份不讲理用在别人身上，可若哪天对付起她家，李笙一下就想到了前世。
所以，为了让家里有舒心日子，她不得不说些伤脸面的话以刺激父母，林素华和李卫国是善良的人，可在老院多年的影响下，他们的善良渐渐变成了被别人控制的武器。这份善良，可以让王老太十几年如一日，趾高气扬的无原则索取；让李老头这种讲理的人明知亲家单方面付出，却心安理得接受；更把自己变成了蒙眼干活的老黄牛，心甘情愿挨鞭子、卖傻力，被人当作理所应当。
李笙明白，人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她也不指望几句话能把包子变成沙包，但人最经不住潜移默化，她就不信，在刻意的点拨引导下，父母就生不出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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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这天，李笙一家人早早去了老院。大门上贴着辞旧迎新的对联，院内窗户上贴满了福字，院落被收拾的干净整洁，正屋烧的格外热乎，一家老少坐在屋内聆听着李老头分配活计，过年的味道十分浓郁。
“吃完晌午饭，老大老二老三揉面剁肉，老大媳妇跟红梅摘菜调馅，小笙不小了，也能帮着干点活...咱家人多亲戚也多，大家加把劲，争取把过年这几天的饺子都包出来。”李老头抽着卷烟分配道。
本来这些活该由王老太指挥，但昨晚王爱娟从医院回来，一直窝在屋里借病不出来。今儿一早，李老头暗示李卫强几次，但王秀娟照样不露面，连带着王老太也跟着生起了病，婆媳俩一个东屋一个西屋，大过年的都杠上了病。
“爸，我昨儿值了一天班，咋还让我干活，我看二嫂没啥事，咋不让她跟大嫂一块干。”李红梅嘟囔道。
李老头正烦心，没好气道：“你也想被烫一回？”昨晚为了老刘家的事，他一宿没睡，琢磨怎么跟李卫强开口。本想着过年这两天一家子凑一块有说有笑的就没事了，没想到老二媳妇拿大头愣是不给面子，连带王老太也犯起倔。老刘家送的礼，除了被王老太强拆的带鱼虾，几样的贵重的还留在地下室，赶明儿初一，老刘家肯定上门拜年，不好交待啊。
被李老头一瞪，又没王老太在场撑腰，李红梅不敢造次，屋子里陷入安静。李卫国和林素华作为长兄长嫂做惯了活，李卫强因妻子不露面，也老老实实，李卫海作为家中幼子，一向听从李老头，李笙更是没话说。大家伙一致听话，李老头倍感欣慰，吃过早饭，就照着他的分配各自干起了活。
期间，李笙从窗户底下偷偷瞧了，王老太半躺在床上正喝茶水，看着电视，王爱娟也半斤八两，在屋里面色红润的嗑瓜子看杂志，瞧这二人悠哉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生病的样子。
大年三十，普通人家会在这日准备从年初一到初六自家和亲戚吃的饺子。老李家有十口人，再加上来家拜年吃饭的几波亲戚，在李笙的记忆中，每年除夕光包饺子就能包到大晚上，今年少了王老太和王爱娟，饺子不知要包到什么时候。
揉面是力气活，李卫国哥几个轮流甩胳膊上阵。摘菜是精细活，老院准备了韭菜、茴香，韭菜最难摘，菜根上泥多、味道还冲，李红梅嫌韭菜味重，干脆躲到王老太屋里，让林素华摘茴香时在叫她。
摘菜的活落到林素华和李笙身上，好在李笙内里是个大人，手也巧，母女二人加上李锁的帮忙，摘菜的速度并不慢。
“妈，待会我回家拿半颗白菜，在炒个碎鸡蛋，我想吃白菜鸡蛋馅饺子。”李笙小声道，过年饺子的肉馅儿，肉会剁成肉块儿，瘦肉块还能接受，可她实在吃不下肥肉块，每年吃饺子，她都要小心翼翼把馅儿里的肥肉挑出来，就这还总被王老太念叨浪费。
今年赶上王老太“称病”，她想王老太应该没空管这些，就想给自己开个小灶，她怕林素华为难，就想着白菜和鸡蛋都从自家拿。
林素华知道李笙从小不爱吃肥肉，大过年的，她不想孩子吃纯素饺子，想了想，她道：“待会让你爸剁点肉泥，给你单独包点肉泥馅饺子。”
“妈，你真好。”李笙十分欢喜，甜甜道。王老太不在场，她和林素华轻松自在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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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胡同的鞭炮声不绝于耳，李老头放了两串小炮竹后，就开始准备午饭。
往年老院会准备两桌饭菜，男人一桌，女人孩子一桌，今年王老太、王爱娟在屋里吃，李铁也被王爱娟叫到屋里。人少了，李老头就支了一张八仙桌，七个大人加上李锁，稍稍挤了些，但也能坐开。
除夕这顿晌午饭，在李老头的要求下，准备的格外丰盛。
林素华是厨房主力，酱肘子、糖醋鱼、红烧排骨、炸带鱼和油焖大虾这些硬菜由她掌勺，李笙帮着做了几道小炒，蒜苔炒鸡蛋、干煸豆角、尖椒溜肥肠、鱼香肉丝，以及两道凉菜，拌皮蛋、拌三丝。
正式开饭前，林素华从每样菜中拨出两份，给称病的那二人送了过去。王爱娟还好，话不多吃的很安静，反倒王老太，不是嫌味淡，就说太油腻，把林素华好一顿折腾。最后还是李老头黑着脸，把油盐酱醋拿到东房屋，王老太才算收敛。
被王老太一搅和，李老头再怎么制造气氛，大家还是吃的小心翼翼，当然李笙除外，面对一桌美味，她吃的格外香甜。
饭后，上午和好的面团已经醒好，李笙和林素华也调好了饺子馅儿，有羊肉馅、牛肉馅、韭菜猪肉馅、茴香猪肉馅以及白菜肉泥馅。
包饺子最好在暖和屋里，面皮不易发干，正屋最暖和。饭后大家谁也没歇着，在正屋摆好包饺子的家伙事儿，连偷懒了一上午的李红梅也被李老头叫了出来，男人们擀饺子皮，女人围着馅盆包饺子，大家分工明确，各有活计。
包饺子是个手巧心细的活，林素华包的饺子最讨喜，一个个圆鼓鼓的好似小元宝，李笙其次，最差的要属李红梅，包的慢，大小不一，还东倒西歪。
从中午直到天擦黑，屋里亮了灯，大家伙也才包出一半。
李笙包了一下午，除了上厕所，就没出过屋，包的她腰酸背疼，林素华也好不到哪去，总时不时的揉腰，李红梅更是借口到王老太屋里喝水，能躲一会是一会。
“大家加把劲，把菜馅儿包完，咱就下饺子开吃！”李老头开口道，包了一下午，大家伙体力到了极限，剩下的牛羊馅分量上没菜馅多，又到了吃完饭的时间，干脆停下歇歇，好让大家攒够力气，晚上继续再包。
“爷，咱家饺子馅真香，待会我得吃两大盘饺子！”李笙在旁笑道，手上包着她的“小灶”肉泥饺子。
李老头开怀笑道：“行，待会开灶，先把小笙的饺子下锅！”李笙的“小灶”众人都知道，大家并不觉得有啥，小孩子不爱吃肥肉很正常，大过年的没人会计较这些。
李红梅在旁翻了个白眼，十分看不上李笙，不就干了点活，得了几句夸奖，瞧把人能的，连小灶都开上了，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李笙正对着李红梅，自然接收到了白眼，她才不在乎，照常跟林素华有说有笑，被无视的李红梅，更气了。
饺子包的差不多，林素华偷偷塞给李笙二十块钱，让她去小卖部买些下酒的零嘴。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老李家的男人嗜甜，李老头喜欢就着甜味花生和蚕豆喝酒，今年老院过年的花生瓜子是从集上买的五香味的，不甜不咸，李老头不喜欢吃，但他一把年纪，又不好意思去小卖部买零嘴。
林素华心细，平日里省着细着没关系，但过年了，就想让李老头吃的合心意。
李笙会意，找了个借口，带着小尾巴李锁，姐弟二人往街上走去，年三十城里的小卖部副食店关了七七八八，离着胡同最近的一家在街道口，老板一家在城里过年才一直开着门店。
步行十来分钟到了小卖部，老板一家人正吃饺子，见李笙来了，只挥手让她看着拿，李笙感叹于老板的淳朴，带着李锁一前一后在窄小的小卖部里打量挑选。
别看小卖部只有巴掌大，从锅碗瓢盆到油盐酱醋，上到零食小玩具，下到缝补衣服的针线，样样俱全。
她停在零食区，入目满满的童年记忆，称了五斤花生米和蚕豆，想着家里不光李老头爱吃甜食，又称了两斤的花生酥和五香豆。
当然也没忘了李锁，小家伙一进小卖部眼都不够用了，恨不得黏在这里。
“去挑几个喜欢的。”李笙笑道。
李锁应声欢呼，蹲在零食架子旁细选半天后抱出一堆零食，最后算完价格，还不到两块钱。李笙欣慰于弟弟的懂事，又感叹于现在的物价，当钱还值钱时，真是买什么都划算。
回到老院，已过了半个多小时，李笙姐弟俩一进胡同，就瞧见老院大门前的李老头、李卫国夫妻三人。
“妈，在外头干啥呢？”李笙奇怪道。
林素华笑道：“刚家里来了客人，出来送人呢。”
李笙朝胡同另一头看去，不远处有个胖乎乎的身影正朝胡同口走去。她纳闷，这个时间段正是下饺子吃年夜饭的时候，谁会这么闲空，赶着饭点串门。
目送走了客人，几人回到正屋，屋内少了李红梅、李卫强，只有李卫海一人在包饺子。李老头一反常态，没追问少了的二人去了何处，反而笑眯眯的。
她一边包饺子一边偷偷打量众人，李老头像是吃了蜜，自打进屋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李卫国、林素华眼神私下交流了好多次，好像有啥秘密，就连李卫海也吹上了口哨。
屋内的气氛，与她去小卖部之前相比简直天壤之别，李笙百思不得其解，这才多大会的功夫，家里发生了啥？
答案很快解开，包完了菜馅饺子，林素华去厨房烧水，李笙一并跟了过去。
“妈，刚才谁来了，你就跟我说说呗。”李笙撒娇追问，林素华无奈，架不住女儿的缠绕，厨房又没外人，她便小声道：“这事不许往外嚷嚷...大门铃来给你小姑介绍对象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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