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光》攻了你哟

3、第三章

　　一路上李缙都很沉默。要么戴着耳机睡觉，要么坐起来看看风景。倒是李妈妈兴奋得很，在车上和萍姨发语音聊天，吵得不行。
　　中途停车休息吃饭的时候，李妈妈和萍姨通了视频，非要拉着李缙一起。此时的李缙还在给刘海平发消息，也不知道发什么，就是一连串的“瓶子？”“刘海平，说话啊。”
　　活像一只蝉。
　　“我不喜欢照相，”李缙一把甩开李妈妈伸过来的手臂，“你们自己玩嘛，别总扯我。”
　　“什么照相啊？”李妈妈不乐意了，“你萍姨想见见你怎么了？小宇也在啊。”
　　“……”本来只是萍姨想见的话，他还可以在镜头面前凑一凑。一听说赵思宇也在，不知怎么他就别扭起来了。
　　好多年都没见过了。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该做个什么表情。突然的手足无措。
　　“反正马上就能见到了。”他起身朝休息站的超市走去：“我去买包泡椒鸡爪。”
　　后方传来萍姨渐渐变远的声音：“小孩子可能害羞了，反正你们下午就要到了，我现在去把汤煲着。”
　　李缙进了超市里的洗手间，轻轻靠在厕所隔间的墙上，掏了根烟叼着，没有点燃。李妈妈并不知道他抽烟，事实上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还是以前那个稍微有一点点内向，却比较听话也很懂事的乖乖仔。所以李缙并不敢在这里抽烟，烟味儿太大，会被闻出来。
　　手机提示音刚好在这个时候响了。
　　【水瓶】：我缓一会儿就好。
　　【水瓶】：到目的地了记得给我发信息。
　　一个神秘青年就这么叼着烟在厕所莫名其妙地傻笑起来。
　　还好，就算这样他也不会不理自己。
　　把没点着的烟重新塞回烟盒子里，出超市的时候顺手拿了包鸡爪。心情比较好地走到李妈妈身边：“上车吧。”
　　李妈妈把他往边上一推：“别离我太近啊。”
　　知道自己母上不开心了，李缙不但没有退下，还上前一步拦住母上的肩膀：“哎呀，反正下午就能看到了嘛。我不爱在镜头里露脸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生气了。”
　　“你是不是吃了什么药？”李妈妈没忍住笑起来，李缙平常虽然很听话但是却很少和她做一些太过亲近的举动，更别说撒娇了，“都变得不正常了。”
　　李缙没有回她，只是催她快些上车。

　　又去了两个小的休息站，长途车才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下车之后李缙很懂事地帮着李妈妈拿着行李，在车站找萍姨。萍姨和赵叔是开车来接他们的，找到人之后萍姨非常热情，可李缙却习惯性地拘谨起来。
　　他和熟人在一起时能互相调笑，话也比较多，但是在长辈面前，不管熟不熟，他都会变得很安静。努力做出乖乖仔的模样，长辈问什么答什么，不问就不说话。
　　所以不管萍姨在副驾驶上怎么和他搭话，说一些长高了之类的，他都只是礼貌地笑着，轻声“嗯”一下，有时回那么几个字，就没有了下文。
　　“这孩子就这样，一点都不活泼。”李妈妈和萍姨抱歉道。
　　“哪里哪里，现在这么安分的男孩子可少了!”萍姨还是和以前一样非常喜欢李缙，还一个劲儿地让正在开车的赵叔多看看后面这个男孩子。
　　“行了行了，我开车，你再捣乱我们就回不去了。”赵叔象征性地抬抬胳膊不让萍姨乱碰，又从后视镜里面看了看李缙。“小男子汉长得挺好的啊。你放心，叔叔绝对不凶，不用那么约束。”
　　李缙还是笑笑：“好。”
　　他幼儿园的时候在这座城市里呆过一段时间，不过大多都是些不太美好的记忆片段。那时的李妈妈还不相信自己被骗了，带着宝贝儿子就去找李缙的父亲李越讨个说法，找不到人就去李越上班的地方问，因此他们母子没少被人骂过。
　　不过那都是他小时候的事了，本就记不太清，加上这个城市变化过大，他也只能默默地看着车窗外一些在老家看不到的大高楼。
　　等他们到了萍姨家已经五六点了。
　　萍姨一路上都很兴奋，赵叔也笑着主动帮他们提行李，听着萍姨不停的碎碎念：“我们很早之前就开始计划了，一定要把你们接过来住。今晚你要和我睡啊!老赵睡客房就行，缙娃就和小宇一个房间吧。我要带你看看我最近捣鼓的手工作品，特别多!绝对好看!”
　　进门之后入眼的第一副画面，就是一位少年倒躺在沙发上，腿挂着沙发后面的靠背，带着耳机，双手捧着手机正热火朝天地打着游戏。
　　“赵思宇!让你给我看好汤，你怎么这么一副鬼样子？”萍姨鞋子都没换完就吼了起来。
　　沙发上的人动了动，懒懒地看了看门口，和李缙稍微有些呆愣的目光碰了一下，才摘下耳机，朝厨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已经关火了，现在是温烫的，刚好。”又将自己从一个不雅的姿势摆放好，对他们笑起来：“阿姨好。”
　　“哎哎!小宇好啊。那么久没见，真是长高了好多啊!”
　　“阿姨也变年轻了好多!”
　　“哈哈哈哈小宇还是那么讨人爱。”
　　萍姨也懒得管他，径直跑去厨房为李妈妈和李缙盛汤。
　　“我上午就开始煲的大骨汤，你们把东西随便放着，先过来尝尝我的手艺再说!”
　　大多数行李都在赵叔手上，只有李缙还背着一个背包，里面放的都是些吃的。
　　而赵思宇则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背心，踢拉着拖鞋，十分慵懒地朝他走来。
　　“……”李缙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他伸手将他的背包取下，而后朝里面的房间走去。
　　“背包我给你放我房间了，你先去吃饭吧。”
　　“……谢谢宇哥。”
　　太多年没见，变化大得超过想象了。他记得以前的赵思宇似乎不怎么爱和他们那群小屁孩玩泥巴，所以他身上的衣服总是最干净最规矩的，人也十分精神。虽然不和他们在地下打滚，却喜欢看着他们笑，偶尔逗逗他们，像个大哥哥一样，所有人都很喜欢他。李缙也不列外，天天见着他就屁颠屁颠地叫着哥哥，拉着哥哥的手跟炫耀似的在小朋友堆里面走上一圈，都能咯咯地笑好一会儿。
　　现在看着前面少年懒散的背影，有些惊讶，也有些陌生，却始终没有排斥感。还是很喜欢，还是会忍不住想亲近。
　　只是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搭话，甚至再叫一声叠音词都会觉得别扭了。
　　赵叔将他们的行李放好之后，五个人就聚集在了餐桌上。
　　萍姨和李妈妈聊得热火朝天，就连赵叔都时不时插上几句逗得她们开怀大笑。
　　赵思宇的耳朵上始终挂着一只耳机，另一头随意地垂下，应该是为了防止没听见他们偶尔会提到他的谈论。
　　李缙则默默地扒饭，脸上一直带着乖巧的笑容，对赵叔和萍姨的话连连点头，自己却没说多少话。
　　“我吃完了，晚上要出去一趟。”赵思宇放下筷子，顺手扯了张纸巾擦嘴。
　　“嗯？又出去玩？”萍姨嘴里还塞着菜，含糊不清道：“把缙娃带上啊。”
　　他闻声抬眼看了看李缙，后者扒饭的动作不自然地顿了顿。赵思宇轻笑：“不是我带不带的问题，人家也未必想和我出去啊。”说完便将擦了嘴的纸巾扔到垃圾桶，起身离开了餐桌，向房间走去。
　　接收到萍姨“只要你想去，我就让哥哥必须带着你”的目光，李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实话实说：“我暂时不想再跑了。”
　　到了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李缙是真的没有特别大的出去玩的欲望，加上他现在也不知道和赵思宇走在一起还能聊些什么。
　　萍姨只觉得可能是小孩子累了，吃完饭就带着李缙去了赵思宇的房间，又告诉他浴室在哪，好方便他早点收拾一下躺床上休息。
　　李缙从行李箱里找出了李妈妈为他备的小恐龙睡衣。李妈妈似乎是对这些毛茸茸的，可爱的小东西有很大的执念，所以给李缙买的睡衣也都是些萌萌哒系列的。
　　对此李缙曾表达过抗议，但最终还是顺从了自己的母亲。
　　反正穿着舒服就行。
　　草草清洗了一下便窝在了赵思宇的床上，李缙掏出手机，给刘海平发了个消息。
　　“我到我姨家了。”
　　不一会儿就有了回复：“还习惯吗？路上累了的话就睡吧。”
　　“还好，就是刚来，有点不自在。”
　　想了想，李缙又敲下几个字。
　　“我见到宇哥了，不过隔得太久，我和他之间好像没什么话题。”
　　“赵思宇？是挺久的，这家伙以前长啥样我都快记不清了。没事儿，无聊的话就找我，我随时在。”
　　李缙敲键盘的手突然地停下了，这句话刘海平和他说过很多次。
　　“怕就找我，我随时赶到你那儿。”
　　“出事儿了一定要和我吱声儿啊!我随时都在的。”
　　“我二十四小时都为你在线好了吧？放心放心，不会失联的。”
　　他将打出的一排字挨个挨个删了，只回了一个“好”，便把手机放在一边，自己在床上滚了滚，最终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白色瓷砖的，还有淡淡的花纹，中间有一个大吊灯，和他老家的土房不同，可是却莫名地没有什么安全感。
　　心里始终空落落的。

　　因为环境的陌生让李缙没有睡得很沉，所以在赵思宇轻手轻脚进房间时，他还是醒了。
　　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突然明亮的光线。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迫懵圈。
　　赵思宇应该是刚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向床边。但是…为什么他全身上下除了一条三角裤就没穿其它衣服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儿。
　　赵思宇慢悠悠地走到床边，随手将毛巾扔到床头柜上，准备关灯睡觉，不经意间瞟到刚刚还在熟睡的人儿此刻已经睁开了眼。
　　“……”看着对方穿着小恐龙睡衣，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还不忘滴溜着两只眼睛，赵思宇竟有些想笑。
　　想了一会儿，他转身从房间出去。
　　李缙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呆呆地目送他出了房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卧槽？他出去干嘛……难道是这丫的习惯了一个人睡，所以现在不想和自己睡一张床？总不可能是他嫌弃我吧？
　　某缙忍不住开启了胡思乱想模式。
　　好在赵思宇只出去了一小会儿就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杯牛奶。
　　“没有热的，”他示意李缙坐起来，然后将牛奶递给他，“先喝杯冷的吧，明天晚上再给你准备热的。”
　　李缙捧着牛奶有些惊讶。
　　外公去世后有一段时间，他不能正常的睡觉，每次睡着后总是以哭醒为结局，问他做了什么噩梦他也不记得，哭醒之后他的神经就会变得比较紧张，需要很久才能放松下来。
　　那段日子里，一直都是刘海平兄妹和李妈妈轮着陪李缙睡觉，才让他的睡眠质量慢慢得有所改善，那时的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喝一杯热牛奶或者吃其它有助于睡眠的东西。
　　不过苦涩的日子再怎么说也算是渡过去了，现在的李缙也不再需要用牛奶来帮助自己睡觉了，但当时赵思宇和自己可是隔着好几个省的，他怎么知道自己晚上要喝牛奶？
　　李缙举杯吞了几大口，最终还是带着犹豫地问了问。
　　在说话的空档儿里赵思宇已经躺上了床，闻言笑了笑：“萍美女可是天天都在和我念叨着你呢。”
　　原来如此。李缙暗暗点头。
　　李妈妈和萍姨关系那么好，萍姨知道自己当时的情况也不意外。
　　“会怕黑吗？”顿了顿，赵思宇又补充道，“在这里会不会不敢一个人睡？”
　　“……”李缙脸上稍微红了红，一个大男生被其他人认为他怕黑，怎么也说不过去啊。而且他当时需要人陪着才能入睡并不是因为怕黑。“不会，现在已经好了。”
　　“恩，那就好。”他说完便将手臂伸向床头摸索着灯的开关，“如果会怕的话就靠着我。”
　　李缙当然不可能靠着他了!至少现在不会。
　　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感觉太久太久没有见过了，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所以不适合太亲密。
　　明明小时候亲密无间的两人，此刻连聊天都不知如何起头。
　　在李缙胡思乱想的时候，赵思宇却没管这么多，关灯对身边的人儿道了声晚安，收到回音后便闭眼睡去。
　　李缙听着他的呼吸声，知道他已经睡了，自己也就翻身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眼休息。
　　这一晚竟出乎意料地睡得十分踏实，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