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金色的橙子

23、三水

　　在这昏暗的地方，人总是会觉得孤独，凡是有了脖子上这快玉的陪伴也不是那么难熬了，这段时间我发现我和它已经渐渐建成了某种信赖，或者说是一种羁绊，其实在这水里我没有一个可以真心相信的人，想想这作鬼并不如做人那般简单，许许多多事情都会让我尽力想的透彻，毕竟做人犯了再大的过错，大不了一死，作鬼犯了错误可能就永远都翻不了身了，所以尽管我和‘他们’再多的接触也抵消不了心中那股顾虑。

　　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小敏和金曼慈怎么样了。

　　璧撂下句它要修炼就在也没动静了，任凭我怎么呼唤它都静静地躺在脖子上，没了一个交谈的‘人’，我的心越来越恐惧，我害怕郭子就这么关在这里，让我被这时间遗忘。由于长时间没有吃‘肉’，眼睛也渐渐开始模糊，直至遁入黑暗，我也就只能够拿着眼镜和围裙，一遍一遍反复地看着生前那些记忆。

　　就在我觉得我要陷进这梦境的时候，郭子来了。

　　他把‘肉’喂给我，眼前瞬时的光明让我眼睛不断湿润流泪，有人说一点陷入黑暗第一个出现在你眼前的人你会对他产生一种依赖感，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他没有感情地说着，这让我心有点慌，我真的很害怕就这么走了。
　　“你放我出去透透气好不好，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了。”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可怜。
　　“………”他看着我抓着他衣服的手。
　　“………”我下意识松了松手。

　　“你好好休息。”说着站起身，“你现下不能乱走。”
　　“没事，不出水也行，只要别让我在这里待着。”我手又抓上去。
　　“……”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度秒如年。

　　“不行。”说着他甩开我的手，快不打算走，我现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冲出身子，抓住他的衣角。
　　“放手………”他声音有点恼。
　　“………”

　　“你真想走？”
　　“你留下来陪陪我也行……”我想了个折中的方法，但是说出这句话我就后悔了，看着他看着我怪异的眼神，我有点害怕，感觉自己这是在给挖坑自己跳。
　　“好……”说着他坐了下来，什么也不说，就静静地看着我。

　　我也不管了，看就看吧，总比身边什么也没有强。但是人一安静，就有一种焦躁感，于是我抬头也看着他，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是那种眼神，满是情人的温柔，我知道他一直把我当成浮沉，以前我很介意，但是现下却想着，如果我是‘浮沉’的话，那该多好？

　　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一跳，我赶忙转开眼睛。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他突然这么说道。
　　“？”
　　“一样的……哀愁。”他叹了口气。

　　“你知道么，每当你看着我出神的时候，我就想把你栓在我身上，好让你没有地方神游。”说完他笑了笑，竟然让我似曾相识……梦中那个悲伤灵魂错爱的人，那个微笑……如阳光，如沐雨，如鸿毛，细细密密地刺入我心底，让我本来焦虑的心平复了下来。
　　“你有那么爱我前世么？”我问出了一直压在我心中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或许不爱‘你’我就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了？”他仰着头。“自从我进门见你的第一次，或许注定了这一劫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多道术？”
　　“你傻啊，你我以前都是道观修道的，怎么可能不会？”他说着把手伸入怀中，掏出那把刀，“这把刀还是向师傅邀功，让他把这把刀给我的呢。”他抚摸了下刀身，“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吧？”
　　“………”
　　“你上辈子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投胎呢？”
　　“因为只能一个人走。”他笑了下，“但是没想到你还是回来。”
　　“你都当了这么久的鬼，怎么会不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么直白的道理啊。”
　　他听完这句话，愣了愣，复而笑着说“是啊。我怎么会不明白呢？”

　　“那你想不想去投胎？”他问我。
　　‘想’字刚涌上嘴巴，却又想起来璧说的话，是啊，生生世世轮回都会回来哪儿，既然要再经历几次痛苦，不如忍过现在，还了这一身馊债，再投胎也不迟。“不想，我想把欠你们的都还清了。”
　　“还，我没让你还，而且你也换不清了。”他想了想似乎注意到我说的‘你们’了，“还有谁？”他问我。
　　“梧清……”
　　他听到梧清的名字愣了愣，然后冷冷地说，“哼！不是应该他欠你债么？怎么现在又要你还？”
　　“？”我一脸问号，难道不是因为我他才把魂魄弄丢了么？
　　“他上辈子把你害的还不够惨啊。”郭子越说越离谱，“反正你也记不起来了。”说着他递给我一根草，嫩嫩的芽有一种娇艳，“等你伤好了，我就给你吃。”
　　“断肠草么？”想想也只有吃下这个了，哎，想想这换不完的债就心烦。
　　“嗯。”说着他把草递给我，“我带着不方便，先放你这里，等你可以吃的时候，我会跟你说。”
　　“嗯。”

　　到这里突然断了话题，我们俩陷入一阵沉默之中，气氛可以说十分尴尬，想来我到这地方也没跟这里的鬼混的多熟。

　　“郭子，你在这里待了多久？”我打断这份沉默，想想我来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和他这么静静地坐下来聊天。
　　“我也不知道了，期初我还会每天数一数，现在根本就不想数，而且也记不住。我连自己的生辰也记不住了。”
　　“啊？当鬼记性这么差啊？”
　　“那你就错了，当鬼记性会变得很好，但是有太太多多的事情要记住，想记住了，于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就会被遗忘。”他跟我解释着。“老张头记得时间是因为他在等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
　　“一个转世投胎的契机，我帮他算过，再有几年，天狗食日，他便可以去投胎了。”
　　“？”
　　“严格来说，老张头不算是水鬼。他是被一个镇柱拿去做了镇人罢了，所以他到现在都还没能投胎。”
　　“镇柱？”
　　“哎，你就只需要知道他被人害了就行了。”
　　“嗯……”我忽的觉得头很晕，头就靠在郭子肩膀上。
　　“怎么了，头疼？”他关心地问道。
　　“嗯。”我靠在他肩膀上，感觉一种舒适，一种被呵护着的感觉，此时我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生喜欢靠在爱人肩膀上了。
　　“你的伤还没有好，我都跟你说了不要乱走。”他略带埋怨地说着，“你要是再不好好养伤，怕是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嗯……”
　　“醒了，你睡吧。我帮你守夜。”说完，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口琴，吹了起来，清脆却又慵懒的声调向一把钳子，一下一下地拔着我心中的那些刺，让我一下一下地舒畅着，刚才的困意无声无息地消散着，我仰着头，看着他吹口琴。

　　“这是什么曲子，好耳熟？”歌名怎么都想不起来。
　　“甜蜜蜜。”他停下动作，回答我
　　“你挺厉害。”
　　“以前一个鬼教我的。”他眼神里有种数不清描不明的神情。
　　“他走了？”看他的样子想也知道。
　　“嗯。”

　　“男的？女的？”我觉得这个郭子一定跟这个鬼有点什么。
　　“女的。”
　　“你喜欢她？”
　　“我不喜欢她，除了你，我的心再也装不下别人。”说着低下头，坚定的眼神，微微皱着的眉头让我意不开眼。“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她。”
　　“你把人家给……然后不想负责？”
　　“自然不是，我们鬼是没有色欲的。”他一脸认真地说着。
　　“那你为什么对不起她？”想想当鬼也挺惨的，什么为人时的众多享受都没有，我无法想象自己这么过几年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因为她喜欢我，我却不能为她做什么，只能一直伤害她。”
　　“所以她最后走了？投胎还是？”魂飞魄散？
　　“投胎。”他略略回我一句，似乎不愿意再回答我无聊的话题，“你赶紧睡吧。”

　　“那你别走。我醒了要看到你在。”
　　“………”
　　“把手给我。”我拉起他的手，从兜里拿出来以前他给我的红绳，把我们两个人的小拇指紧紧系在一起，然后打了个死结。“这样就行了！”我开心地抬起头，却看他意外深长地看着我，我则坦坦荡荡看着他，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好吧，我不走，你睡吧。”他嘴角弯了起来，很好看。
　　“我说，你以后多笑笑，说不定我就不会那么怕你了。”说完我转个身，“醒了我睡了。”

　　此刻我的心是蹦蹦直跳的，我做这些虽然是真怕他走掉，但是更多的是想增加我们的信任感，我现下在他眼里就是浮沉，既然这样，我何不好好利用？可是我好像做过头，而且，我那次醒来之后我好想就对同性这种行为没有那么反感了……算了不想了，不想了，我的眼皮终于还是沉沉地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