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的织梦人》周培元

3、第3章 记忆

　　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有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邓宁格《工会与罢工》

　　江凡躺在座位上睡着了，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不堪，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感觉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睡眼朦胧之中，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当少年睁开眼睛看时，却发现车上的人已经都已经下车了，车上只剩下他和司机两个人。
　　“到站了？”江凡迷糊着睡眼询问道。
　　“车抛锚了，一时修不了，实在对不起。这附近有快速列车经过，可以乘搭列车到市区。”司机一直在不停的道歉，并从钱包中取些零钱递给他。江凡解开安全带，接过司机递过来的零钱，随后就背着双肩包下了车。
　　少年顺着公路边一直走了十几分钟，并没有见过有往的车辆。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路人，年轻人赶忙跑过去问他到哪去乘车，那人告诉他再走不远遇见岔口就可以乘坐快速列车了。江凡谢过他之后，就按照他指的方向快速走去，终于在前面的岔口处，他看到了一个地铁的入口。
　　他顺着指示往下走，先是通过了一道防护门，然后进入到了一个狭窄的空间里，这空间就像是宇航员刚从太空中进入空间站一样，让人感到十分压抑。江凡在这通道里走着，突然觉得有点胸闷，这种感觉存在的时间很短，但却让人感到难受。当他跨过另一道防护门时，身后的门也像外面那道门一样关闭了。这是一个如同高铁一样的车厢，还没等他坐好就发现列车已经启动了，准确来说列车经过这站时根本就没有停下。
　　江凡在车上端坐着，并按照指示设定好了将要到达的站点。这车的速度比他印象中要快的多了，刚过几分钟就显示即将到站了。他看到窗外大楼林立，其中有块儿巨大的电子屏幕，上面显示着有家公司在纳斯达克上了市。因为正在准备下车，一直在找打开安全带的按钮的他，并未看清那家公司的名字。可是呢，这个人花了十几秒的时间，也没有看到这安全带的按钮在哪。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车上的系统按照设定的地点，连同座位直接自动脱离了列车，上面显示已经到站了。
　　从车站口出来，江凡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很快就有一辆橘黄色的雪佛兰停到了他的身边。江凡向司机打了一声招呼，说了所到的地址，随后拉开了另一侧的车门,坐在副驾的位置上打起盹来。
　　汽车穿过几条街道，阳光也随着车轮的转动逐渐消失。周围的环境渐渐氤氲起来，仿佛穿越了时空，就连周围的建筑都不知何时变得破败不堪。江凡时不时醒来揉揉眼睛，搓了下额头，随之摇下窗户，向窗外看了几眼，然后继续接着睡觉。身后远处的街道依然是花枝招展，阳光明媚，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而眼前的地方，既没有高楼遮挡阳光，又没有天空阴云，一瞬间就像是褪掉了色彩一样，如同卓别林的摩登时代，四周只剩下黑与白。街道两侧的苗圃里草木萧条，道路中央肮脏凌乱，易拉罐扔的遍地，塑料袋在风的吹动下漫天飘荡，周围的商店住宅脏乱破旧，招牌斜挂在门迎上，似乎都到了可以拆除的地步。
　　江凡坐在副驾驶上，因为路上来往的行人，车速并不快。即便如此，还是一个紧急刹车，堵在了十字路口，江凡一下子从迷糊中醒来。这里人群嚷嚷，来往的行人步履迅速，毫不停留，就像是急着去赶春日的庙会。他们簇拥在一起，手里举着标语，又像是正在举行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令夹杂在人群当中的汽车无法前行。一些人拥在银行门前，使劲敲打着银行的门，嚷嚷着取钱；有些人跑到证券公司门口，眼睛盯着窗台上挂着的小黑板，一个穿着法兰绒套装的人拿着小黑板，用粉笔在上面写上当前的股票价格，围观的人相互争吵着，几乎要打起来了，纷纷嚷着要抛出自己持有的股票。
　　“这是怎么回事？我出现幻觉了吗？”年轻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很自然地伸出右手掐了自己手背，果然还是很痛的。可是这眼前的场景又是怎么回事呢？他愈加感到迷惑，恍若又回到了1929年的大萧条时代，破败和萧条开始降临，到处都是失业、暴乱和流离失所。江凡看了下手表上指针转动的时间，没有再去多想，只好耐心的坐在车里等待着。 年轻人坐在车里缄默不语，司机朝窗外探出脑袋，左手挥着胳膊，右手使劲按着喇叭，并冲着车前的人群大喊“借光、借光”，好提醒他们给自己让路，只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江凡坐在车里见无法通过，只好解开安全带付钱下了车。他整理了一下着装，准备步行走过这一段路程。还没有走多远，他就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十分焦急，像是在等待一个命令一样，一直在追问他现在要不要清仓。
　　“You have the wrong number.”江凡说完随手将电话给挂了。
　　还没过一分钟，电话又打了过来，开口还是那句话：John said mortgage securities can not fall. We are contraraion operation.江凡没等他说完，又挂了电话。对方也是执著，一直在不断重复的打过来，所言也只有那几句话。
　　“You made the wrong phone call. I don’t know you. Do not call me again. OK？”江凡对他说道。
　　“The phone number is not wrong. I am still calling you in the morning. You can look at the phone call records.”
　　“But I am really not the one you are looking for.”
　　“You aren’t Jiang Fan？”电话那头的人顿时疑惑了。
　　“This is indeed my name？”江凡说。
　　他们就这样相互解释了半天，这个当事人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电话那头果真是在找他。电话中那个叫皮特的人说,江凡在交易中做空了CDO，必须要缴纳足够的保费，才能保证目前所持仓位的安全。而江凡此行目的，主要是去见几个房产公司的老板，继续推销他的互换，好让他们投资金过来，以保证买入的互换合同不会失效。而至于那些做空的仓位所需的资金，则由其他人去负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凡感到很疑惑：我不是要去学校报到么？难道我不经意间又回到了过去吗？
　　“Are you sure you are looking for me？”江凡对着电话说道。“But I'm just a high school student. I am going to school today.”
　　电话那头的皮特一直在耐心等待，在确定不是打错电话之后，他一直在耐心听完他说的话。皮特心里不免在疑惑:这人不会是因为找资金的事情，搞得自己精神错乱了吧？虽是这么想，但作为下属的他，始终没有说出口来。
　　皮特只好勉为其难笑了笑。然后心平气和地对他说：“Boss，you said you made a dream last night. You went to high school to study. Did you forget it”
　　“Really？”江凡半信半疑地说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江凡突然发现记忆像是被抽掉了一般，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与此同时，脑海里居然出现了很多素未谋面，又十分熟悉的面孔。皮特一直在等待答复，就像是先锋大将正在等待元帅下达的撤兵命令，每一秒钟都变得生死攸关。这就意味着：他要么成为最大的赢家，要么成为最大的输家。而他们所有的一切，就取决于他是如何处理手里的仓位。
　　江凡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他一时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下的紧急事务。他通过对方打来的电话得知，账户已经开始出现较大浮亏了。电话那头见一直没有回音，以为是信号不佳，不断在呼叫请求下一步指示。他并不是十分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是否决定要去砍掉什么持仓。他唯一明白的就是，大多数人会在危机到来之时，做出他们所认为正确的判断，而最终只有眼光独到的少数人，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在方向不明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不去动它。而当所有人的想法一致时，市场往往会朝向反方向靠近，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Do not move the position I hold.”江凡对着电话说道。
　　他说的倒是干脆利落，也毫不拖泥带水，但这事实施起来却完全是另外一种考验。尤其是这番似乎过于自信的话，让皮特着时感到为难，他本就为仓位的事情询问的，结果却被告知不要随便动这些仓位。一时间，皮特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位上司的做法，甚至在他看来这些方式简直荒唐。虽然他一直在犹豫，究竟要不要提醒一下市场风险，但最终还是大胆地说出来了。
　　“Boss, I am sorry to tell the truth. You're emotional.”
　　“I don’t want to repeat!”江凡十分坚定地说道。
　　“All right”。皮特无奈说道。

　　在江凡基金的办公室里。
　　皮特坐在沙发椅上耐心的听着投资人不住的抱怨。他已经向上级请示过下一步的行动，而得到的回答似乎并不让人觉得满意。尤其是那些面对房贷证券指数上涨，基金下跌不断亏钱的投资者们，一直在重复强调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撤回自己的投资。
　　“Pitt. Give me my fucking money back! ”投资人汤姆坐在一边恳求道。
　　“I'm sorry! I do not have the right to decide.”
　　皮特起初确实能够理解上司的决定，为了做这笔交易，他们曾走基层调查了将近半年，但随着市场的不断偏离，就连他也觉得是不是江凡哪里搞错了。投资人在公司见不到江凡，但合同上有说明，在行情极端的情况下，江凡有权利做出任何决定，即便是退资也必须要有他的签字才能生效。
　　作为下属的皮特无法左右这个选择，只好依照命令行事，任由事情发生。你想的没错!皮特并没有减持的决定权，他所能做的就是募集资金，以及时刻关注市场的动向。什么？你说为什么是江凡去募集资金？这正是他的先见之明，说是去募集资金，不过是为了躲开这些失去了理性的野蛮人。再者说，公司确实是因为保费问题导致资金不足了。江凡让一个毫无决定权的人挡在外面，替他阻挡这些繁琐的事情，倘若与这些人相互对坐，不仅会犯下自杀式的错误——平掉亏损中的仓位，恐怕他们早就想把江凡撕碎了。
　　可是这能有什么办法呢想要获得更高的利润，就要承受更大的风险，这是投资界亘古不变的真理。邓宁格曾在其《工会与罢工》一书中写道：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有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而此时的投资家们，哪一个不是在冒着生命的危险做这场豪赌。市场就像是一个财富分配机，它从来不管这资金从何处而来，只会让它回到该去的地方。正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如果赌对了，名利双收滚滚而来；若是赌错了，谁才不会闲着无聊去看你的笑话。有时候，行内人士会将这些区分开来，将它们说成是投资和投机，而实际这两者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归结到底总不免有赌的成分在里面。小到去玩一把□□，大到去规划未来的事业，这何尝不是另一场豪赌，只不过赌局大小，筹码多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