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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等待 ...


  •   江凡询问了一下左右两边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众人答道:你被骗了!少年顿时怔住了,与旁人争论了起来,直到他明白了其中经过,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被骗了。他突然感到愤怒随着血液一起涌进了大脑,Mozart的《魔笛》似乎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那个扮演夜后的花腔女高音,随着饱满而坚定的F大调从a起音,满腔复仇的火焰在胸中开始燃烧……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这即将爆发的愤怒,转而指责自己的察人不明,以至于让人耻笑。
      “Cet adolescent, c'est vraiment une grande saucisse!”苏云湘笑着用法语朝林江南说。
      “How can you say that?This person is also out of kindness.”林江南对于苏云湘的评价感到不可思议。
      “It's my freedom.”
      “OK,You win.”林江南只好无奈地耸耸肩。
      车站里一旁排队的旅人,对于这两个用外语对话的人感到十分奇怪,甚至就连正在气头上的江凡,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谈话。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讲,他们并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江凡在一旁虽然听的十分清楚,可是他的英文水平还处于简单的问答阶段,对于这样语速的交流,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只听到了后面两句,因此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江凡一直在心中感到郁闷。他感到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做好事被骗,非但没有旁人安慰,还要遭人耻笑自己是傻瓜呢?总有些人会认为,做好事不过是为了表现自己,博得众人的褒奖而已,但至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当有人不吝啬自己的善良时,我们为什么还要在乎什么态度,拒绝给予他人语言上的肯定呢?
      有时候我们也在扪心自问:究竟我们做好事强调得到奖励和赞赏是不是很有必要呢?答案是肯定需要的,我们不太可能做到所有人都是圣人,也站在社会的角度上来说,我们都希望他人是圣人,而自己不过凡夫俗子,大可不必用圣人的规则约束自己。这反倒是真的奇怪了!
      《吕氏春秋·察微篇》里曾讲到子贡赎人与子路救人的故事。里面是这么说的:鲁国之法,鲁人为人臣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其金于府。子贡赎鲁人于诸侯,来而往,不取其金。孔子曰:“赐失之矣。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 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鲁人必拯溺者矣。” 子贡擅于经商,因此不缺钱财,为拯救同胞于水火,且不取分文,这是至上的道德,本应大力弘扬,却被孔夫子给批评了,这是为何呢?
      子贡和子路其实分别代表着两类人。子贡赎人虽是好事,但却于国而言,不受其益,反遭其害。就如同孔夫子所说的那样,子贡自掏腰包赎人不接受赏赐,以后就没有鲁国人愿意去赎人了。当子贡因救人不愿去领政府发放的奖金时,在道德上达到了极高的位置,这种高度不但会受到政府的好评,也会引起社会舆论的哄抬,加上他又是孔子的学生,这就给社会造就了一个道德标杆,而实际上若想让所有人都达到这种高度那是不可能的。
      相反,子路救了落水者,被救者以及家属赠其一头牛,其欣然接受,无论是对被救者还是拯救者均有益处。一则被救者性命忧关,人们生命的价值自然与牛无法相比;二则救人者收到馈赠,下次仍会去救人于危难之中,对于社会来说,其影响不言而喻。
      江凡思考再三,还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错的是那些利用别人心善的骗子而已。这个人终于不再自我责备,等他抬起头来往前看时,这才发现前面只剩下两个人了。“终于该轮到我啦!前面的人还是快点吧!”他不停地踏着地板在心里默念道,就像茅山道士在请大神来降伏妖魔鬼怪,又像是爱尔兰人在跳踢踏舞。走了!又走了!还剩一个人!年轻人简直快要激动坏了,赶紧准备好车票钱。
      终于轮到江凡了!他刚把钱递过去,窗口就出故障了。售票员接过钱之后操作了几次都没有打出票来,很明显这已经超出正常打印车票的时间了。什么情况?机器出故障了?售票员让他耐心等一会儿。江凡感到很生气,等了这么久,居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了,以至他连跳进窗口砸机器设备的心都有了,如果这么干不受惩罚,他早就这样干了。
      这个人有个习惯,那就是绝不在愤怒之下做出格的事,这也许就是克制,当然你也可以说它是理性。要说内心不起波澜没有怒火,这话说出来谁会信呢,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只不过从来不说而已。若是存在一种机器,这种设备能够监测出人们地内心活动,尤其在犯罪之前的心情状况,那么一些适当的语言沟通,就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相互伤害。不过这个未必是可行的,即便是有了这样的设备,那么也会有同样干扰读取心理活动的机器存在。这个世界上最难测的并不是山高海深,而是人心的内心想法,倘若果真可测,人类也就无需言语了。
      也许是机器故障暂时修复不了,售票员退回了江凡的钱,随之起身离开了窗口。“她就不会让同事负责打印一张吗?”江凡在心中责怪道。随着售票员离去的背影,青年人也不停地在心里发送挽留信息,好比电影《泰坦尼克号》里,女主角Rose被冻得奄奄息息,躺在大西洋中漂浮着的木板上,对着救援的人喊道:“come back ,come back。”由于他并没有喊出声来,这些信息线路不同,又不在一个服务区,对方也无法接收到。虽然,他并不相信命运一说,但此时确实感到后悔了,背后说人坏话果然是要遭报应的。江凡感到异常懊恼,只恨晚来了几分钟,让别人抢占了先机。人若是遇见什么倒霉的事,喝口凉水都能噎着,任你再怎么抱怨,到最后还是要重新面对。
      毛躁的年轻人感到异常失落,像一个名落孙山的落榜书生。他突然感到释怀了,心中没有焦急,也不再抱怨运气不佳,仿佛空气中飘荡的羽毛终于落了地。此刻,他的脑海也开始变得空荡荡了,宁静地只剩下一幅墨绿山水画,一首柔合吟唱版的《 Amazing Grace》,仿如天籁之声绕梁余音,在心中抚慰此时焦躁的心灵,唯有这基督的圣歌方能化解他此刻焦躁的内心。

      无奈之下,他只好重新换了队伍,并站在后面耐心等待,直到再一次轮到购票,这才发现等待的时间竟是如此短暂。人们之所以感觉等待的时间长,多数是把心思全部集中到了一件事上,但这并非是导致时间变长的根源,主要还是当事人对于事件的着急程度。一个人坐在烧红的炭炉上,哪怕只有几秒,但在他看来却恍如过了几个世纪,越是焦急越是显得缓慢,反而加重了他的痛苦。反过来说,若和有吸引力的异性聊天,就算有两个时辰也是觉得时间不够,时间越久越是觉得白驹过隙,心情舒畅竟是如此短暂。
      年轻人买好了车票,迅速地过了安检,然后坐在候车厅里等待时间的慢慢流逝。阳光透过玻璃门照射了进来,光线照在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在他的脚下留下一抹耀眼的光斑。他顺手将行李箱横放在位置旁边,从中掏出了Leften Stavros Stavrianos的《全球通史》。这是一本偏重学术与说辞的书,决然不同之前看到的历史故事。作者摒弃传统讲述历史的方式,就好比西班牙与葡萄牙划分的教皇子午线一样,将整个世界历史划分为两部分,让他这个习惯“三分法”思维定势的中国读者感到很不适应。但为了能够跟紧作者的节奏,青年人不得不将昔日所学梳理一番,以充实匮乏已久的大脑。
      江凡清楚的记得,中学时每次的历史考试问答题,所引用短文说辞大多是由此处而来,也因此才买了一本他的书。此外,在学到法国大革命史的时候,两位颇具影响力的政治家兼历史学家Adol-Phe Thiers、Franois Pierre Guillaume Guizot,他们的著作内容也是经常登场答卷试题。这两位在法国政坛与历史学上占据着崇高地位的人物,然而人们对他们的印象则是:前者镇压了巴黎公社,成了第三共和国的首任总统;后者政坛巅峰之际,成了《□□宣言》里面讨伐的对象。值得庆幸的是,后人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政治倾向而攻讦他们的著作,就好像我们在批判秦桧时,并没有因为他的投降主义,而否定他对宋体字的贡献,只不过书面上是较少提及罢了。
      江凡坐在座位上大概读了一个小时,这才有耐心等到发车时间。他瞥了一眼电子显示屏上的时间与地点,整理了一下着装和行李,顺手拉着箱子朝大巴车的方向走去。
      到了大巴车门口,他将行李箱放在车身两侧的车厢里,把票递给了车旁检票的司机,自己背着包上了车。由于几个靠近窗户的座位还没有人,他就选了个靠窗户的位置。正当江凡刚准备坐下时,他看到一个卖报纸的老人上了车。那老人脖子上系着一块白布,只是挨个座位卖他的报纸,他一言不发,每经过一个座位,都要用手指一下自己的脖子,然后掀开那块白布让人看一下。他见到偶尔有人买了一份,快速的扭过头去,虽说他并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委,但少年透过那些人们的眼神,似乎看到了饱含惊恐的表情。
      江凡起初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白布下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竟然让不少人感到如此恐惧。当那老人走到他这里时,江凡分明看到他掀起的白布后面喉咙处,竟然有一有个蚕豆般的黑点。他起初以为是个黑点,可是当看到里面有热气冒出来,这才发现那是个未愈合的伤口。少年几乎快要被吓坏了,甚至不敢看那个老人。
      正当他想要摆手不要那张报纸时,那老人已经将报纸放到他的手上了,少年无奈之下,只好拿出五元钱买了一份他的报纸。老人找了他三块钱,他在恐惧之下,甚至不敢抬头去接那找回的纸币,只好举起手掌让老人将找回的零钱放他手上。他接过钱看也不看就攥着塞入了口袋,赶紧拿着报纸挡住自己惊恐的脸,直到大巴车发动机开始启动,那老人慢慢下车之后,才敢把报纸从脸边拿开。
      大巴车出站不远,又在路口载了几个人上车,由于没有座位,他们只得拿着小马扎坐在走道里——实际上这种超载是不被允许的。江凡坐在窗边,拉开窗帘,阳光从右边的车窗照射进来。光线穿过他额前的头发,铺洒在左前方的后座背上,上面立即出现了一抹光斑。他努力朝自己的额发上看去,上面布满了彩色的光斑,窗外的清风随着车身的快速移动,在气流的压力下挤进了窗口,几根发丝在气流的吹拂下上下舞动着。和煦的光芒从天而降,空中的光线通过之处,跳跃着杂乱的光谱粒子,轻轻的吹一口气,就能看到它们欢呼雀跃的舞姿,好似George Inness画笔下呈现的《 Peace and Abundance》,脚下还踩着松软的泥土。阳光顺着空气分子均匀铺洒,下落之处是一片挺直墨绿的白杨树,银白色的树身在眼前一闪而过,只剩下一抹浑浊的光斑在脑海中呈现着。
      他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林,树下是一排几乎连续不断的铁丝网。这是为了把高速公路可以与农田隔开,所设置的障子,也是为了防止一些动物跑到高速上来。树林后面是大面积的玉米丛,此刻的玉米刚刚结了棒子。一想到这,江凡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幅画面来,那是Khrushchev手持玉米惊叫大笑的场景,他不禁摇头笑了一阵儿——怎么会想到这些呢?在橘黄色的阳光下,大地渐渐沉寂下来,只剩下空气中传来阵阵蟋蟀的叫声,蚱蜢在枯黄的草丛里迅速跳过,世界顿时一片静谧,那非要是Altdorfer Albrecht、Caspar David Friedrich、Albrecht Dürer的画作里才会有的寂静。
      “喂,坐在窗户边的,能不能把窗帘拉一下,太刺眼了。”坐在过道里的一个乘客对他说道。
      江凡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随手拉上了窗帘。他原本想要拿本书,看会儿《基督山伯爵》的,这一会儿却突然感觉有些疲倦了,只得放弃这个念头。他打了个哈欠,重重地靠在座位的靠背上,看了看手腕上戴着的电子表,随后就开始直盯着车顶上的天窗口,不多时就觉得眼睛有些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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