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的织梦人》周培元

1、第1章 离开

　　江凡从工地辞工这天上午，并没有什么人来为他送行。很显然，这里并没有像其他故事中那样的情节——给临行的人送去祝福和期待。没有鲜花，没有鼓励，没有依依不舍，也没有站台上那种挥手作别的感人场景，一切就像他们平时那样单调、乏味，没有任何的不同。人们毕竟还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因此并无必要为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学生前去送行。而江凡似乎也默认了这种现状，除了在前一晚上说明自己已经开学之外，也没有在早上临行前说声再见之类的话，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你也许会想问这是什么时代？什么背景？那么接下来的描写将会解决你的疑问。如果你还看不出来，那么请继续读下去就明白了！
　　这是经济飞速发展的时代，又是道德滑坡的时代；这是科技变革的时代，又是淘汰陈旧的时代。一切随着记忆留在了过去，而我们未来依旧继续走下去！在这个时代里，没有什么一劳永逸，我们都像是海浪中的帆船一样，迎着飚风巨浪前行！即便是帆船被打翻了，我们依然要在海水里不停地奋力游动……这是公元两千零七年，所有的一切都从这里开始了改变！
　　这是北半球炙热的夏天，位于东经一百一十三度，北纬三十四度的郑州。空气中到处翻腾着灼热的气浪，压抑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此时，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年带着行李将要从郑州出发，到周口市阳城县的高中报到。在此之前，少年一直在郑州的大河村博物馆的工地上打零工，这次离开是因为高中已经开学，他只好辞去工作，匆匆忙忙赶到郑州南站，乘搭通往周口的汽车。
　　这个名叫江凡的少年，在参加完中考之后，就去了郑州的工地打工。他在那里做了一系列水电方面的零工。先后做了开凿墙面的线路通道、粉刷墙体、清理PVC管道的表层、焊接冷热水管接口以及装电线这样的工作。自从来到工地之后，他在几个工地来回工作，这边的工期结束，就去另一个工地继续做零工。
　　大概这样过了一个月，他通过网络查询获得消息，自己被县里的一所高中录取了。之后又过了一周，阳城县的第三高中就往他家寄去了录取通知书，其实早在中考成绩出来之后的几天内，学生们的档案已经按照意愿递交到相应的高中了。
　　接到通知的当天，他的母亲就兴奋地将电话打到了工地上，电话是他的工友接的。江凡没有属于自己的手机，为此他不得不用其他人的号码作为联系方式。邮寄到家的包裹是一个很大的快件信封，纸上打印着官方的话语，少年似乎隔着时空就已经闻到了A4纸上的墨香，上面大致就是说他已经被录取，届时请务必准时到学校报到。
　　到了开学这天，江凡辞别了众人，更为准确地来说他是辞别了工地。他在离开的路上换了一些零钱，坐着公交车到了万客来汽车站。这车站是到省内地区市的车站，平时来往的行人众多，由于位于郑州南面，因此也被郑州人称之为“南站”。从公交车上下来之后，他将行李放在站牌旁，自己依靠在站牌边，稍稍耸了耸肩休息了一下，就迅速整理了一下着装准备再次出发。
　　正当江凡准备进站时，一个神秘兮兮的中年人拦住了他。江凡听到那人小声对他说道：要苹果手机么？少年并没有直接回答那个人，他看到这个自称卖苹果手机的人，左顾右盼衣着普通，心中已经了解大半儿。他本来并不想理会，可还是多说了一句：“多少钱？”那人回答说:你打算多少钱买？
　　江凡平日里最不喜欢这样的对答，严格来说这没有任何意义。他只好明知故问打听对方手机的由来？那人回答的也很直接，说自己是店里卖手机员工，因老板拖欠工资不给，带着情人携款潜逃了，几个人只好砸了店拿出手机卖。
　　年轻人感到好笑，就算是老板真的携款潜逃，按照法律程序也不能随便砸开店门吧！这很明显就是偷的，还找了这个好笑的借口。换个角度说，难道老板会因为几个员工薪资，放弃一个实体店铺的存货？
　　正直的少年人见他不肯说实话，只好开门见山询质问道：“这是顺手牵羊吧！”中年人睁大眼睛面红耳赤辩解道：“怎么可能呢？你不要就算了，可不要这么污蔑人清白！”他似乎故意装作很生气，刚要辩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随之朝着少年摆摆手就匆匆离开了。正当江凡感到疑惑之时，这才发现有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官路过。
　　少年摇头笑了笑，转身拉着箱子往车站里面走去，还没多远就被黄牛党拦住了的去路。黄牛问他准备去哪，江凡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径直往车站里面走。这种事太常见了，车站到处都会有贩卖车票的人，为了多挣钱，他们才不会管是否超载，只要把人拉到手，到时候找个偏僻的地方上车，即便是没有座位也只好将就着挤在走道里。从另一方面来说，那些人又是为了讨生活，这年头谁不想多挣些钱呢？至于那些道德、淳朴、实诚，在这些人看来能当饭吃么？他没有再多想，只是拉着行李往前走，直到又有一对老夫妇模样的再次拦住他，这才停下来问怎么回事。
　　少年看着这对老夫妇，他们两鬓斑白，额头上布满车辙般的皱纹，
　　棕色的皮肤上黑色的斑，就像罗中立的那幅《父亲》一样，带着淳朴祥和与善良。这个善良的少年人，从他们的语气里似乎听出了乞求的味道：“好心人，行行好，我们回老家钱包丢了，现在又饿的很，能不能给我们点钱买点饭吃。”
　　他平日里就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只好翻开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抽出来一张二十元的纸币。“我急着赶车，你们自己去吃饭吧！”江凡说完就将钱递给那对老夫妇。他本身就没有带多少钱，工地在他辞职之后并没有立即给他结算工资，只是给了他两百的路费，说是过几天工资才会到账，届时会打到他的银行卡里。江凡平时就对这事不怎么关心，因此他并不在意再等几天。
　　那老人接过零钱问了他的名字，道了几句谢谢，急忙拉着身边的老妇匆匆离开了。他感到莫名其妙，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其实最初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少年大概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直到后来有人说起这件事时，这才知道自己竟被他们的演技欺骗了。如果不是有人揭穿这种骗局，他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呢？这世上能够被这种事所骗的，大概也都是心存善意之人，因为那些内心狡诈的人，根本不会为人所骗；当善良被当成愚蠢对待时，这也不怪人们面对这种事情时会变得冷漠。
　　目送两位老人离去之后，江凡只得重新拉起箱子，快速地通过车站的玻璃门,径直走到窗口的队伍后面等候买票。他右手拖着箱子，又背着双肩包，几乎累的半死。即便是如此，这也不能阻碍他要将这些行李带回学校，就连买票也依然紧紧拉着箱子，片刻不让行李离身，
　　生怕一个疏忽就将行李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