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神剑续寻寻觅觅》北斗星的月亮

22、相见

　　锁心坛在一个山洞里,罗玄盘腿端坐在坛中央的巨石上,双眼微闭,面色祥和宁静,像是入定了一般,头顶的镂空透进来耀眼的阳光,撒在他的周身,氤氲着金色的光芒。

　　此时，觉生他们也已经从相知亭来到了这里，他们也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只是在相知亭中等候的时候，突然间眼前出现一条通道，踏上那条通道，转眼便来到了这里。他们心里清楚，这是平儿在为他们引路

　　久别的人在这一刻聚齐了，每个人心里都不平静，尤其绛雪和玄霜，看着小凤，再看看那边的罗玄，心里更是千回百转。而方兆南在看到聂小凤的时候，也没有了以前那种强烈的仇恨，因为现在的小凤早已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魔女了，他甚至怀疑那是不是聂小凤，那么轻柔，那么恬淡，那么与世无争，让人不自觉地想去保护她怜爱她。他曾不止一次地担心自己见到她后会放不下仇恨，担心不知如何去面对仇人在前却不能手刃的尴尬，如今一切都不必担心了，他所深深仇恨的那个聂小凤早就死了，而眼前的聂小凤，只是一个避世隐居，与世无争的淡泊女子，他为自己的这一发现而高兴，也为绛雪和玄霜高兴。相信她们也会和自己一样，对聂小凤不再有恨。

　　“罗玄！”各人心头瞬间的思想被平儿的一声低唤打数断，一步步，平儿慢慢走到罗玄的身边------她知道锁心坛的厉害，锁心针此刻恐怕已经将他体内的能量吸干了，而锁心坛，则会控制他使他体内不会再产生新的能量。在这样的情况下，人很快便会枯竭而死。那么现在，他------

　　“罗玄------”平儿小心毅毅地小声唤着他，但是罗玄却丝毫未动。众人摒住呼吸，看着平儿慢慢抬手探着他的鼻息，然后跌坐在地上，仿佛失魂了一般，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众人见她的反应，似乎都猜到了什么，但是谁都不肯打破这时的沉默，谁都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结果，死一样的沉默，死一样的寂静------

　　聂小凤看着罗玄，看着他入定一样的淡然，这样的他，她看了八年，此刻，仿佛时光倒转，她又看到了他如神祗一样地高高在上，静坐忘尘，只是------不知不觉，她一步步靠近了他，昔日空颜不曾改变，脸色依然红润，依然光泽------手慢慢抚上那棱角分明的俊美的面容，轻轻地，轻轻地，感觉着他的肌肤-------只是，这轻轻的一触，仿佛倾泻了无数的力量，罗玄那原本端然而坐的身体，顺着这微微一触飘然倒下------手依然停在刚刚的位置------心，却已沉入了谷底------罗玄，他死了------

　　罗玄死了------罗玄死了------小凤的世界天旋地转，本来以为早已麻木，本来以为心再也不会为他痛-----原来只是------一切变得模糊------绛雪玄霜，她和他的孩子，她和罗玄的血肉，爹、娘，她的至亲，她生命的缔造者------一切一切------

　　“师父，我最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原来这句话，始终埋在自己的心里，不曾忘记过------意识消失时，仍然深刻着------

　　“师父------”小凤迷乱着。

　　“小凤，醒醒，小凤，是娘啊！”聂媚娘轻声唤着仍在昏迷的小凤，明白了荀楚悠的话。而旁边站着的楚无良，在听到小凤一声声地喊着“师父”时，脸上的表情复杂地变幻着。

　　小凤的眼睛慢慢睁开，然而眼神却空洞而茫然。“他死了------他死了------因我而死------”

　　“小凤，你不要这样，他没死，荀伯伯将他救活了。”聂媚娘看着神情恍惚的小凤，心疼地说。“小凤，你知道娘很担心你的-----还有无良，他一直在这儿守着你。小凤，快点好起来，好不好，答应娘，你不可以有事的------”聂媚娘说着泪水禁不住落了下来。

　　“我没事了娘，无良，谢谢你。”小凤说。

　　“你是我的未婚妻，照顾你是我份内的事，小凤，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我会给你幸福的。小凤，我已经和师父还有聂姨商量好了，等你身体好点了，我们就成亲。”聂无良说。

　　“是呀，不要拖太久了，小凤，你好好歇着吧！”聂了娘说。“无良，我们出去吧，让小凤好好休息。”转身对楚无良说。

　　听着他们离去的脚步声，聂小凤闭上眼睛，她很累，真不想再睁开眼睛。他没死------，没死就好------成亲------也好，给自己，也给他断了最后的念想。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对两个人都是一种解脱。只是无良------想着无良，她仍有一丝顾虑------算了，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对于自己来说，嫁给谁好像并不重要，只要嫁了就好，嫁了就好------

　　渔舍内，床塌上，罗玄平躺着，呼吸沉稳而均匀，面色红润，散发着迷为的光泽。平儿坐在床边，就这样看着，看着他安稳得像个酣睡的婴儿，庆幸悠伯伯能够救得了他。

　　此时，他心口的锁心针早已取出，荀楚悠给他灌入的能量正在他体内扎根发芽，他的身体此刻在酣睡中正拼命地吸纳着源源不断的能量。

　　感受着脸上苏痒的轻抚，罗玄慢慢睁开眼睛，着到的是平儿忧郁的眼神。罗玄没有动，只是看着，看着与往日不一样的平儿------此时，他清楚地知道她的心事，但是，他什么也给不了她------

　　猛然间惊觉罗玄已经醒了，而且正在看着她，平儿触电般迅速收回自己的手，转身躲开罗玄的目光，责怪自己刚刚的失神，两人陷入沉默------

　　“平儿------对不起------”罗玄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干嘛说对不起啊？”平儿尴尬地说，仍背对着罗玄。

　　“------我和小凤的事，你都知道------我------不想伤害你------什么都不能给你------”罗玄有点语无伦次，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对平儿的歉意。

　　“我知道，我都知道。”平儿打断他，“如果你不想伤害我的话，你就要好好地活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放弃自己------你和小凤，都是我最关心，最爱的，我希望你们幸福，希望你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放弃对方，尤其是你，绝对不可以放弃她------”平儿说，“这就是我想要的，你不会连这样的一个承诺也给不起我吧？”平儿转过身，换上一副罗玄早已见惯了的调皮的笑脸。

　　“谢谢你，平儿。”听平儿这样说，罗玄轻松地笑了。

　　“小凤要嫁人了，你知道吗？”平儿收起笑脸，严肃地说。尽管不愿意看到他难过，但是他迟早都会知道的。总比让他最后一个知道的好。

　　罗玄刚刚换上的轻松的笑脸瞬间僵住了。良久，问道，“什么时候？”

　　“等小凤身体好一点，就办喜事。”平儿回答。“该怎么做，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好好休息吧，我改天来看你。”说完，平儿转身离开了。

　　罗玄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倒是小凤，身体时好时坏，所以婚期一再延后。在这期间，楚无良一直呆在小凤的房间，同聂媚娘一起照顾小凤。

　　每天，罗玄都会去相知亭，有时候，石头会陪着他，但大多数时间就只有他一个人，常常一呆就是一天，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又似乎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这一日清晨，小凤醒来，觉得精神好了很多，突然想出去走走，透透气。已经在房间里闷太久了。聂媚娘和楚无良都还没来，大概想让她多睡会儿。只是自己这身体，岂是多休息，多调养就好得了的？问题出在哪儿，其实自己心里最清楚------

　　不知不觉，已来到了相知亭。这里，曾经是快乐的，也是自己最喜欢待的地方。只因为它叫“相知亭”。她喜欢“相知”二字，或许是自己太渴望“相知”。

　　初春的早晨还是有点凉，聂小凤抱着手臂，环视着这个熟悉的地方，突然间有一种冲动，想走出去看看。她已经好久没有起出过相知巷了，虽然不喜欢吵闹，但是巷子的另一端，那个热闹祥和的普通老百姓的世界，真的很令人向往。只是，她不属于那个世界------

　　踏着清晨细碎的阳光，聂小凤走进了相知巷。巷子弯弯曲曲，长得走不到尽头。每一次从这里穿过，心里都会有一种渴望，渴望长长的巷子的那一头，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然而，什么都没有------尽管一次次地失望，再次走进来后，还是会不自觉地再次充满这种渴望，而这一次，这种渴望更甚------

　　路边的青苔在晨露的滋润下透着光泽，斑驳的墙壁，诉说着千年的渴望与哀伤------一抹熟悉的身影------猛然间抬着------时间凝固------

　　像聂小凤一样，每次走在这条巷子里，罗玄心中都会充满渴望，希望巷子的那一头会有让他意想不到的惊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罗玄抬头看着头顶窄陕长的天空，看着两边寺壁------视线回扰时，正前方，那个美丽的倩影，不知何时，已然驻足而立，正定定地看着他------心，没来由地收紧------罗玄发现，自己很紧张。也只有小凤能让他如此紧张------以前是，现在也是。这么久以来，这是罗玄第一次见到小凤------真正的小凤，不是平儿，不是聂媚娘------

　　两人就这样站着，隔着十几步远，却像隔了万水千山，彼此沉默着，生怕一开口，这幻梦一样的重逢便会消失------

　　最终,小凤收回流连于罗玄身上的目光,侧过身,让出了一个身位,然后,默默等着罗玄先过去.

　　罗玄一步步走近，心，纠紧着，原本那么多想对她说的话，不知怎么，此时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只能默默看着她，看着那个美丽的侧影------

　　走到跟前，站定------“小凤------”只有这个名字，只有这两个字，却饱含了他想对她说的无数句话。

　　记不清有多久没听到这一声呼唤了，这是聂小凤曾经梦寐以求的，但是现在，她承爱不起，不敢再要了------“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聂小凤看着罗玄，云淡风清地送出了这句话。送走了她心心念念的师父，也送走了自己的心------

　　“不认识”？还是“不想认识”？“不敢认识”？罗玄懵了，一阵眩晕--------眼见着小凤转身，与他擦肩而过

　　------他甚至感受到了她的发丝拂过自己的面颊，还有那种心跳着，失落着的冰与火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