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饲养一只女装大佬》默示录

2、随尘其二

　　昨日午时，天空铺着一层厚厚的云霭，也难怪现在夜空干净的出奇，尽都不觉得很冷了。

　　叶无离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步伐紧急，深一脚浅一脚踏入地面凹陷的积着脏水的泥坑，然后鞋底带起这些泥水，混着步伐将鞋底上的纹路印到小面积较平的地面。

　　灵州是唐宋著名的城，黄河水流湍急，因为夏天水涨的厉害，周围的人吃水长大，水性都很好；河流分布广渠道多，孩子常常下河抓鱼，偷鸡摸狗，能玩上一天。

　　姬氏仙府冽水阁就在这，周围的人多半是马、李、王等姓氏。

　　按理来讲，‘姬’是比较高贵的姓氏，在没有认识姬子翳以前，叶无离一直认为姬氏大抵是最给灵州丢脸的姓氏，肯定会游泳的少之有少；最后才发现，他真的是想多了。

　　灵州冽水阁姬氏是跻身五大世家中建立最晚的世家，对于这个位置不少人都存着些许疑惑，认准是‘姬’这个姓氏他们才有的今天。

　　所以说狗的嘴里不可能吐出象牙。

　　不知不觉就到了冽水阁，叶无离抹了一把无形的冷汗，又要回去做那帮兔崽子们的师姐了，光是想想那一声声甜腻的师姐都够叶无离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古有木兰女扮男装领导千军万马，今有无离男扮女装一笑泯去恩仇；不得不说，世道真是变了。

　　堂堂八尺男儿，不涂脂抹粉，竟被人觉出俊美，白活了这么多年；记得小时候自己与同胞姐姐在青楼打扫时人们对他的第一印象是:粉雕玉琢的女娃……

　　叶无离的姐姐叶子焉死后，叶无离一直装扮成姐姐的样子，逃亡路上饿昏在姬氏的管辖地，被姬子翳带回冽水阁；叶无离也没敢再跑，毕竟凶手其实最想杀得是自己。

　　阿姐叶子焉和自己有七分的相似，所以在一群人莫名追杀他时姐姐将他打昏扮成他的样子，再醒来时，只找到了一张人皮，血被放没了；一张不属于叶无离却和叶无离一模一样的人皮，被他埋在幽深的树林。

　　——愿得故人念，阿姊叶子焉。

　　叶无离将自己刻的石碑和姐姐埋到一块，有种东西，他一直甩不掉，对自己的厌恶，对仇人的痛恨；一层一层的累积着愤怒，再被对姐姐的思念抹平；可笑的挣扎在叶无离和叶子焉这两个身份间，他已经……输不起了。

　　叶无离和叶子焉从小在青楼长大，母亲死后，叶无离和叶子焉被赶了出来，没有人认识他们；如果一个普通的百姓算是海里的一条命运多舛的鱼，那么他们可能就是相依为命虾米。

　　很多人不知道，若是生命剩下的只有对方……那对方就是太阳；记忆里姐姐的缺点像星星一样多，她的优点又像是太阳一般少；可只要太阳出来，再多的星星也只能定格在茫茫夜晚。

　　他害了他的太阳，如果这条命不是叶子焉用命相抵，他可能也不会活到现在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入赘姬氏时用的是姐姐的身份，好像叶无离早已死在那个幽深的树林，一直到现在，但如果说真正的叶无离，可能确实早就死了，剩下的就是行尸走肉。

　　姬宗主一直觉得‘叶子焉’性格是个男儿，聪敏机灵有勇有谋，一天不罚上房揭瓦，天赋异禀责任心强，戏弄师长玩世不恭；为了强行改变这种颇为欠打的性格，姬宗主让他穿着女子的校服完成男子的任务。

　　直到有一天‘叶子焉’只有自己亲儿姬子翳能打过时，才觉晓事态的严重，男子打不过女子，传出去岂能不成笑柄；然后‘叶子焉’把笑话自己师弟师妹的人一同打了一顿……

　　黄口小儿望着面前一脸戏谑的‘神明’，这就是‘师姐’啊……

　　最后听说师姐回去被大师兄罚了一顿，原因不是很清楚，总之叶子焉第二日死都不愿从树上下来了，在大师兄的强行命令下几个无奈的小团子只得上树连拉带拖把人拖了下来，现在两人私下里谈起这件事来都要摩拳擦掌势必要打一顿，以解心头之气。

　　男人间，没有什么是打不能解决的；所以叶无离每次在被姬子翳压制时都会大喊“堂堂掌门之子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岂有此理！”

　　呵！

　　这是那群师弟师妹给他的评价，他们往往会看着亲爱的‘师姐’怎能绝地反杀，怎么倒挂金钩，好好记下，下次用来对付自己亲亲的‘师姐’。

　　有句话说的很好，虎落平阳被犬欺。

　　“咳咳……我叫叶子焉”叶无离清清嗓子，抬高声线，装出女子的声音；记忆里，姐姐叶子焉声音又甜又好听，虽然被叶无离模仿成刚劲的女侠，但起码听上去是个女子了 。

　　试音完毕，十分嫌弃。

　　叶 无离准备爬墙而入，最好一路上不要遇到大师兄，否则打也打过，逃也逃不过；不过此时，姬子翳应该已经歇下了。

　　叶无离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一次巡逻轮班，他只有两天不会出去赚钱；一天是自己巡逻，一天是姬子翳；难得叶子焉怂成一副狗样，姬宗主和姬老先生高兴的不顾形象……

　　叶无离将匕首残念插入衣带，搓了搓手掌，踢了踢腿，先运动一番，冽水阁的围墙大抵是两人高，不用仙剑，爬上去还真有点难；当然对于这种偷鸡摸狗之人才会做的事，叶无离早就已经熟能生巧了。

　　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在猫洞外扫了一下院内，然后将头转向自己的胳膊，瞅了一眼，失望地将头转了回去继续研究今日增高的门。

　　胳膊上的血尚未完全干涸，伤患处不知是中了什么鬼咒，血异变成黑色的稠汁黏在上面，指甲里结着发黑的血污，腥臭味刺鼻的很。

　　吞了一口唾液，没有受伤的一条肌肉匀称的胳膊抓住了一块突出的石头，右腿作为支柱，左腿一蹬，飞身上墙，目测可以稳稳当当的站在围墙上。

　　然后就是人为也很任性的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叶无离的胸口上，叶无离整个人后脑勺贴地的倒下去的时候，只有一个模糊的不成型的问题。

　　咳……师弟的掌风何时如此雄劲

　　若是换做一般人肯定更加结实的倒在地上，然而叶无离不是一般人，身子向后摔出去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出招的准备，起码可以让自己不要破相的那么严重。

　　等待已久的疼痛没有包装成一份大礼，砸在自己的脸上，腰上也多了不明的触感，他貌似被人用胳膊环住了……

　　小师弟你既然这么厉害真棒棒啊！

　　　　灵州夏氏有一条规定，大概意思是:谁的综合成绩高谁就是师兄，不按照年龄来分，所以叶无离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少年被比自己大了好几岁的人叫了好多年的师姐；综合按照卷面的诗书，测试的乐理、棋艺、剑术、灵力、谋略，平日的端正、人品来分；所以一众认为叶无离和姬子翳差的可能不是剑术和灵力，而是叶无离从未拿到过得端正分。

　　但叶无离打不过姬子翳是事实。

　　“叶子焉……还不睁眼”格外清冽的男声成功的在叶无离的耳边炸开，生生炸出了一身的冷汗，我去。

　　叶无离干愣了一下，随即睁开眼谄媚得笑了一下“大大大……师兄啊，这么晚了都不睡啊……今晚不是六师弟巡逻吗”

　　阿姊啊！姬子翳的掌风是变娘了还是他懂得怜‘香’惜‘玉’了。

　　“所以只要不是你我值班，你都会跑出去吗？”听着难得的一句大师兄，姬子翳嘴角本该微微噙着些许笑，其实刚刚本该要就这么看着叶无离滑稽的跌在地上；然后，空气中突然加重的血腥味让他知道。

　　这厮受伤了，这下不捞一下那人好像都是罪过。

　　叶无离眨巴了一下眼睛，话是没有错，可为什么姬子翳的脑回路总是这么奇特；突然间的痛感传来，像电流一样爬过那条受伤的胳膊。

　　“我去！姬子翳你先放开我，我要回寝室，我——”

　　“受伤了……”

　　脸被姬子翳的呼吸吹热了，红了一大片，一直延伸到耳朵，主要的原因是，饶他一个男生，看到姬子翳的脸总有种心动的感觉……

　　总感觉有种龙阳的尿性。

　　而且尴尬的是他不能以男生的身份出现在姬子翳面前，这种迷一样的拦腰抱着实是……太撩人了！感觉这种东西总是很无耻！

　　姬子翳生的棱角分明，睫毛长而上翘，瞳色微浅，所以常常被叶无离笑做蛾眉，可眉宇之间属于少年的英气却丝毫没有受到外貌的影响。

　　再次咽下一口唾沫，压下自己流氓的想法后，叶无离抬起头道“能不能先让我稍微包扎一下”，眼里流转着的‘真诚’二字硬是将姬子翳打动了一番。

　　“嗯……”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他们才走到姬子翳的卧房；灵州夏氏的家规里虽然没有关于‘不许在院内御剑’的禁令，但是有‘禁夜晚出行’这一条他们正在打破的禁令。

　　“叶子焉，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血全被鬼术凝固了”姬子翳不停在叶无离耳边碎碎念，活像姬老先生讲课时一般，唠唠叨叨的像个蜜蜂；话语难掩的生气真枪实弹的被落实在行动上，银针刺进肉里，叶无离尴尬的眯了下眼。

　　真疼！

　　“能不能轻一点？”叶无离似是弱弱的吭了一句，毕竟是他不对在先，姬子翳身为未来家主，教训自己的左肩右臂也是理所当然；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脏污和鬼术一点一点清洗干净，叶无离胆子也开始大了起来，又开始嬉皮笑脸的看着姬子翳烛光下俊美的侧脸。

　　“不能！这点疼对你来说已经是轻的了”姬子翳正说着还将白布系的更紧，叶无离又开始龇牙咧嘴，嘴里不断问候着姬老先生。

　　“其实子焉，你不必刻意做出痛苦的样子”看着叶无离夸张的表情，姬子翳最终喊停，空出来的右手摸上叶无离的脸，所过之处，无不是僵硬的肌肤“你以前再痛都不会显出柔弱的”。

　　这样的你，往往会令我心软。

　　叶无离笑容慢慢凝固，上扬的嘴角慢慢的下沉，眸子里本来闪耀的星光渐渐黯然失色，盯着姬子翳的动作，不再笑了，也不再说了；气氛难得的冷冻起来，也是姬子翳最理想的效果。

　　“好了，唔……”将白布多出来的一段刚刚用剑截掉，就被叶无离压在身下“子焉，不可胡闹！”姬子翳绯红了一张脸，嘴里呵斥道，心头默念不好。

　　“大师兄若是真想……就推开我啊”嘴角噙着诡异的甜笑，叶无离的双手搭在姬子翳身上；对于自己以前在青楼时的性子，姬子翳意外的知道太多了，多的他都开始怀疑曾经有没有交集。

　　叶无离和叶子焉虽是同胞姐弟，姿色也无过多差异，但性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叶子焉好动，有时会捏捏比自己小的姑娘的小胖脸，有时会调戏一下俊美的青年人，总会夸大自己受得伤做出滑稽的模样为使人发笑；叶无离喜静，只愿泡壶茶静静地读书，避开人多的地方，遇到喜欢的有好感的人才会说话，遇到不喜欢的人就不做回应，所以就算是灭顶的疼都不会喊出来。

　　叶子焉的举动在叶无离眼里不过是卖笑，明明打心底不喜欢那些人，为何还要任人对自己动手动脚。
　　他小时候想要通过读书改善一家人的生活，然后那些黑衣人追来，他的想法也就破灭了，最后进了玄门。

　　既然是用姐姐叶子焉的身份，性格自然也要学习姐姐，叶无离对着镜子，慢慢扬起僵硬的嘴角，日渐生出份新的面皮，他连自己该是什么性格都忘了。

　　强颜欢笑，故作风流。

　　在这种乱世，如果是不得不活下去，那还不如死了呢；可惜这夜，门外只有猫儿的时断时续的酣叫，门内则是令人匪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