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随尘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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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的黄河水将一断百姓茶饭后闭口不谈的仙门诡事永远湮灭在如同仙境般古灵州。
至于闭口不谈的原因，大抵只有两个:故事主角不入人道，不但是个断袖，还是个疯子；然后就是此事不能被人所理解，超出了古人的理解范围。
故事结局是灵州围剿后，存活的世家子弟自毁金丹，焚尽家族典籍，只为断了后人的仙路，而整件事始于一个不起眼的黑夜。
月黑风高，漏尽更阑，迷路的小兽踩着地上未清理的落叶快速跑过、觅食的乌鸦抖擞乌黑的羽翼悠长嘶鸣，声音杂烩在一块，没有妙趣横生，只有毛骨悚然。
空气里腥臭味愈发浓烈，令人作呕，院内摆着几十盏快燃完的灯笼；透过这些星星点点的光，可以看见每个人的衣服上都画着辟鬼的符文，文理清晰、行如流水、挥洒自如，能画成如此也是个高手。
不知为何，总能途生出残灯末庙的味道。
外面的不绝于耳的撞门声越发厉害，欧阳府邸的少爷还是忍不住，弯下腰，一下把饭食全吐了出来。
“呕！”“少爷！”
地上的呕吐物与血的味道混到一起就像群蚁附膻般臭的令人发指，连一些下人都忍不住皱着眉头暗暗问候着少爷的先人；天知道他今天吃了什么，能将这么多种臭味杂糅在一起。
兴许是实在忍不了了，叶无离一下子把这家的小少爷劈昏了，人不歪不斜的倒在自己的呕吐物上；本来就生的油头油脸，结果更是滑稽可笑；此时入地无门、枯鱼涸辙，绝对是叶无离有生以来接的最糟糕的一单。
五日前，欧阳府邸来了一只较为凶残的哀魂。
所谓哀魂，就是悲哀的魂魄；一般的人，死后最多也就是品阶较低的残鬼，杀伤力是有的，可是普通的菜刀就能将其大卸八块；而中阶的哀魂却很挑，强行免疫普通铁器给予的伤害。
自己是个低配，为什么非要找高配
其实叶无离觉得哀魂并没有人们口中那么讨厌，因为都是被地主阶级欺压致死的产物；遵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逻辑，它们只会找上自己的仇家，一命换一命，大不了杀了阻拦它们的人；奈何往往不能尽意，地主阶级有钱，可以请小世家降魂；把这一出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大戏上演的淋漓尽致。
这就是奸商的自保方法，这种方法在皇室都极富有盛名，而秘密保护当朝皇帝的也有一部分玄门高手；毕竟被哀魂盯上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所以也不对外伸张，不入史书，或许就会变得不值一提，借此瞒天过海。
千言万语一个字，呵。
玄门中人 ，大概除了仙君名士不入红尘 ，每一个人私下都有重义轻生一剑知，白虹贯日报仇归的想法，也定当会付诸于行动。
而哀灵死后却都无法报仇，甚是可怜，可是叶无离觉得自己现在更是鸟入樊笼，小时候还在那自以为是的嘲笑玄门，现在不也是拿着东西赶鬼
“嘭——”门被粗鲁的强行撞开，门上每张符箓都开始自燃，失了用处，阴风大股大股不要钱的吹进来，将众人脸打得生红，十几盏做工精致的大红灯笼全被风卷起来撞坏在墙上。
院子门口，站着一具腐烂的尸体，符光的照耀下，隐约的看见它全身长满脓包，披头散发，肢体枯黑，面部扭曲；那哀魂还是进来了，以魂魄的姿态趴在自己的尸体上，发白的眼睛满院子寻找着仇家和捣乱的玄门子弟，蓄势待发。
叶无离握紧匕首，眯着眼，借此避开哀魂身上自带的耀眼绿光，奈何耳边的尖叫声越来越大，欧阳老爷也没了往日的威风，令叶无离感官异常难受；男人、女人、小孩，三种身段，一种尖叫，歇斯底里、鬼哭狼嚎，最糟糕的是，哀魂控制着自己的尸体冲了过来，很明显是冲着声源来的，张牙舞爪甚是吓人。
“安静——”然而并有没人理他，清脆好听的男音湮没在一片杀猪声中。
叶无离腹诽，有句诗怎讲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在座的诸君刚刚认为我没眼色，可咱们这心里头能不能有个数
“啧……”叶无离握紧匕首，紧紧盯着快速冲来的哀魂，细算着夺命点，打算一招将其毙命；毕竟品阶高的法器还有补刀的机会，他这把匕首仅仅是开了锋，等级上最多只能说是二品次等法器，还不够入流，也算不上什么一品的灵器。
哀魂大吼着，径直向叶无离奔去，速度极快，如影一般融入庭院，下一秒却冲到了叶无离面前，五根枯黑的手指化为利爪，快准狠刺向叶无离胸口；叶无离险险挡下，脑里快速闪过擒拿残鬼的片段，无一有用。
有用才怪。
叶无离所入赘的灵州姬氏是五大世家之一，已经是很大的世家，自然不用违背着心意去猎杀中阶的哀魂，对这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哀魂视而不见，大不了去猎些其他高阶鬼魂妖兽。
作为‘下一任宗主的左肩右臂’更是如此，只是欧阳明这厮报了虚假的情报，当他意识到这非残鬼而是哀魂时，为时已晚，所有的符箓都已归位。
到最后只有自己一人宛若一个傻子般站在原地，内心南辕北辙。
因为他已经被哀魂定义为‘捣乱’的人，只得留下来杀鬼，屠杀哀魂是家族禁忌，虽然他从不管这些白纸黑字；但他不想猎杀哀魂，可现在哀魂招招取自己性命。
这可能就是典型的逼良为娼吧。
哀魂对于叶无离来说即便特别陌生，也不敢放信号弹，若是被宗主和老先生知道了他半夜自己一人做杀鬼生意，更何况是一只哀魂就彻底糟糕了，那还不如死在这。
咽了咽口水，继续用匕首挡掉利爪，寻找着所谓的夺命点“腥臭味最浓重，腐烂状，普通的开光刀具才可能有用，三次寻错，哀魂失控”。
去掉引用的名句，貌似姬老先生就是这么说的。
姬老古董了求您祝我一臂之力。
哀魂应该是最适合小家族的猎物，因为只要有一品灵器便可以轻易将其降服；可现在的问题是，叶无离将自己的一品灵剑‘忆期’放置在房间，只带了一把名为‘残念’的……低配。
“倒霉……”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爪。
那哀魂怒了，张牙舞爪这么久，叶无离一丝没伤到，原因实则尴尬；叶无离从开始学第一剑的时候，姬宗主就指派他和自己的儿子姬子翳一起完成任务，好像不怕他死了一般；而那时的姬子翳已经可以猎杀高品阶的妖魔鬼魂了，所以往往是姬子翳一人单挑，叶无离只负责跑。
跑不快估计早就被……拆骨吞腹了。
“吼！”哀魂又一次抬起肩膀，此时叶无离确定了，夺命点在其腋下，毕竟那里臭味最浓，干涸的血迹也最多。
又躲了一记手刀，叶无离尝试将匕首残念刺入哀魂腋下，可那哀魂躲得极快，还用胳膊将其护住，匕首没有任何阻力的穿过哀魂的身体。
“所以……哀魂不怕非夺命点被刺穿啧……”
看穿了这点，叶无离突然刀锋一转，摸出一张抵抗高阶鬼魂的符箓，用自己的内力将其焚烧，趁哀魂愣神之时，将粉末泼撒在它身上。
感觉就像在割肉，钱呐，烧掉的都是钱呐……
“啊——！”瞬间，哀魂便开始猛烈发出像人类一样的嘶哑且长的惨叫，这比刚刚那群人叫的还要可怕渗人，如雷贯耳，震得在场出叶无离以外的每一个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从脖子起到尾椎；屋内传来来婴儿撕心裂肺的叫喊，看来是被吵醒的。
趁那哀魂的尸身被符箓灰制止动作，叶无离将匕首再度刺向此时没有留意自己夺命点的哀魂。
刀刃逼近，那哀魂见势不妙，用鬼法拖起了欧阳老爷，挡在自己前面。
大师你好，大师再见。
欧阳老爷原本惊魂未定，现在又被冰冷的尸体抓在手里，残念迅速接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无意识惊叫起来“不要——”，最后剧烈的挣扎，哭着道“求你……我不是故意的……你的死不关我的事……是那女人……”。
感觉到哀魂愣了一下，叶无离也停下匕首，欧阳明继续大吼。
“对就是那女人”欧阳明指的是自己刚收的、享受宠爱的一位爬床女仆“是她说看不惯你的！对！是那女人！都怪你，为家里招来这么多麻烦”
“不是我！是老爷”那浓妆艳抹颇为俗气的女人忍不住大叫起来，脸上厚厚的脂粉硬是掉了几层，若是能看见，一定使人反胃“老爷那日与我说说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杀了你，他是主使”
真是一场狗咬狗的戏，双方实力还不相上下，可惜哀魂没了兴趣，继续揉捻着手中的仇人。
叶无离先是愣了愣，又想到了欧阳明死了就轮到自己，强行调转刃尖，却被那哀魂钻了空子，尸体掐着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痛苦脸色犯紫的欧阳明，魂体利爪上的指甲泛着阴森的邪光，朝叶无离心口抓去。
而叶无离没有躲过这一抓，闪身太慢，随着一阵令他窒息的剧痛，胳膊上多出了一道极深的血痕，样子可怖，伤口上好像还残留哀魂尸体指甲里的脏污。
哀魂看见唯一会玄门法术的人受了重创，登时兴奋起来，从尸体僵硬的手里抓过欧阳明，大力捏起来。
但是它小看了叶无离的抗揍能力，眼里只有快窒息而死双腿乱蹬的欧阳明；叶无离右脚支地，身向后一转背对着哀魂，看似犯了玄门大忌，可是这却是姬氏独学之一，也是杀伤力最大的世家绝学之一。
叶无离身子向后一倒，趁哀魂不备，一刀刺中其腋下，这次刀没有扑空，真真实实的扎到里面；尸体爆炸，血浆喷的到处都是；魂体缩成一团，无助的颤抖着，绿光渐消，慢慢可以被人触碰到。
但也证明，它快死了。
家仆看起来吓傻了，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满脸粘着黑血也已经感觉不到了，一张脸挤满了木讷的神情，像木桩子一般钉到原地，连扶起主人都忘了。
叶无离喘着粗气，双腿发软的站起来，离开原先的阵地，左手攒紧匕首，右手提着哆哆嗦嗦的欧阳明，走出血池。
整理了一下衣服，叶无离没有在像以前一样问雇主要雇佣金，而是把欧阳明砸到一面墙上，怒目圆睁“恶心！”
哀魂像个婴儿一般缩在墙角，呜咽的控诉叶无离的行径，它现在没有任何能伤到他们的能力了；哀魂报完仇自然就会死，可不用自己的手报仇有愧于死亡，有愧于自己，来世不得安宁。
可惜叶无离也是个怕死的，怕哀魂将自己杀了。
良久，叶无离慢慢走到哀魂面前跪下去，哀魂眼里饱含着愤怒，纵使猎杀无数高阶鬼妖，看到这眼神还是忍不住害怕。
小心翼翼的抱起哀魂，将匕首送到它手里，接着帮忙握住，走到欧阳明面前，断念指其腹。
残念穿过腹部，就像嚎叫会穿过云霭，就像结果没有出人意料，就像欧阳明也不必有寿终正寝；大抵是只有爬床女婢还在瑟瑟发抖，发疯般的咬着自己的指甲……
活人还有哀魂，没有谁是对的，没有谁是错的；但对于一点，叶无离很清楚，逼他做不愿做的事，总要付出代价。
“我很抱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随尘其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