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面》姬云君

36、第 36 章

　　房内的两个人齐齐地望了过来。
　　阮芷兮站在书桌旁，一袭石榴红色的衣裙包裹着她姣好的身躯，愈发显得身姿窈窕，肤白若凝脂；
　　唇边一抹妩媚笑意，眉目之间流转的都是丝丝媚态，却奇迹般的，并无半点儿风尘气。
　　只挽了最简单的发髻，松松地斜插了一个珠钗；一绺青丝未绾，从耳畔垂至胸前，愈发显出那优美脖颈的白皙修长来；饱满而又小巧的耳垂上，滴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晃着，直要晃到人心尖儿上去。
　　她手中拈了一支狼毫笔，饱蘸了墨汁，墨汁几乎要滴落了下来。
　　林琬踉跄着站定，紧紧地盯着阮芷兮握笔的手。
　　那双纤白如玉的手上，还握着另一只手。
　　一只男人的手。
　　顺着那手往上看，便看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男人的脸，算得上清俊；只可惜那目光太猥琐，姿势太龌龊，生生显出几分油腻猥琐之感。
　　竟不是邵光。
　　林琬一时竟是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悲，她就那么深深地望了阮芷兮一眼。
　　那目光，悲切中隐隐藏着一丝绝望，阮芷兮似是被那目光烫了一般，有些不敢直视。
　　倒是她身边的男人，对着这个半路闯进来扰了他好事的少年，难以给好脸色：“哪儿来的粗野小子？！”
　　“粗野小子？”林琬嗤笑，袖中的折扇滑出，她干脆利落地在手中转了一圈儿，十分潇洒地打开，微微一笑，“本公子倒是觉得，这位大爷可比我粗野多了。”
　　“呵，”到底年纪比林琬多了一倍不止，男人并不被她这三言两语激怒，只微微笑着转脸看向阮芷兮，顺便轻轻在她手上摩挲了两下，眯眼道，“看来惊鸿姑娘今日，颇为繁忙啊。”
　　阮芷兮唇边笑意愈深，眸中冰冷也更深，可偏偏说出的话如同绵软糖丝，甜腻非常：“王大人，这是什么话？惊鸿这房中，不是只有大人您么？”
　　林琬的脸色陡然苍白如纸，阮芷兮只妩媚地跟那位王大人笑着，丝毫没有将目光朝她那边分出去半点儿。
　　那位王大人闻言，放声大笑起来。
　　林琬只觉得那笑声格外刺耳，简直如根根锋利针刺，刺得她满眼都是血色。
　　这个禽兽，他居然敢，他居然敢将手放到芷兮的手上！
　　“滚！”再忍不住，林琬箭步上前，折扇“啪”地拍在了王大人的手背上。
　　“林公子！”阮芷兮蓦地站了起来，抓起那本折扇猛地掷在了地上，千娇百媚倏忽散去，她盯着林琬，目光冷厉，“滚出去！”
　　原本愤怒的王大人，赢得美人为其冲冠一怒，反倒不气了。只微微笑着站在阮芷兮身旁，一脸戏谑地看着林琬。
　　“你要我滚？”林琬不可置信地看着阮芷兮，满脑子中回荡的只剩下那三个字，刀一般地凌迟着她的心。
　　“你为了这个人要我滚？”大约是痛到麻木，她反而有些想笑。
　　阮芷兮蓦地转了脸，不再去看林琬一眼，她冷笑道：“公子未经允许便闯到惊鸿的房间来，太过失礼吧？”
　　“失礼？”林琬勾唇笑了笑。
　　她本是爽朗的性子，平日里笑得也爽快；此时倒像是跟换了个人似的，那微微的勾唇，竟有了一丝戾气在里面，却带了致命的妖冶艳丽。
　　在一旁看热闹的王大人，隐隐约约觉出哪里有些不对。
　　“惊鸿姑娘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林琬唇边的笑意又深了三分，可眸中却毫无笑意，她似若无意地瞥了王大人一眼。
　　阮芷兮：“……”
　　“我知道姑娘气我，”林琬俯身，将地上的折扇捡了起来；这扇子质量甚好，被重重一摔居然也没跌坏。林琬拾起扇子，爱惜地用袖子拭了拭，“姑娘生气，只该打我来出气，这扇子可还是姑娘送我的呢，却不该拿它出气。”
　　阮芷兮：“……”
　　王大人的笑容僵了僵，看向阮芷兮的目光就多了三分寻味。
　　“我刚来时芸娘还在说呢，说姑娘对我，甚是相思……”
　　“闭嘴！”阮芷兮终于回过神儿来，打断了林琬的胡说八道。
　　林琬从善如流，折扇“刷”地打开，摇得风生水起，还颇为淡然地朝王大人点了点头，露出两分愧色八分得意：“见笑见笑。”
　　阮芷兮：“……”
　　王大人：“……”
　　“大人莫怪，”到了此时，林琬已完全镇定了下来；眼看着阮芷兮和那位形容略显猥琐的王大人站在一起，离得还怪近，心中十分不爽，立马靠了过去，二人隔开，满脸笑容地望向王大人，慨叹，“刚才在下也是一时心急，唐突了大人，莫怪莫怪。”
　　“呵，”那位王大人冷笑，“公子下次还是在动手之前说这话吧。”
　　“欸，怪在下冲动，”林琬的后腰之上已多了纤手一只，非常灵巧地捏住她腰间的一点点软肉，毫不留情地转了一圈；林琬好容易才压下几乎出口的尖叫，忍得是眼泪汪汪，看着倒是有些可怜又真诚，“在下年少轻狂，难免做事不妥当。大人也是个爽快君子，想必是能理解在下这爱慕不得的心事的。”
　　啊呸！
　　不能理解你老子就不是君子了？
　　这长得一脸阴柔的小白脸……王大人肝火有些旺，恼怒地望向林琬，目光触到她的脸，蓦地有些怔住。
　　刚才这小白脸闯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小白脸长得不错；但没想到，这样一副泪眼朦胧的样子，倒是颇有些羞怯女子的韵味，当真令人有些心软。
　　“咳，”王大人回神，略有些不自在，“理解，理解。”
　　“那在下先行谢过大人了。”林琬微微一笑。
　　王大人抬眼看过去，只觉得这惊鸿姑娘和这小白脸站在一起，一个妩媚一个清逸，倒像是秾艳牡丹和水中清荷开在了一起，明明根本是凑不到一块儿去的两种花，却出人意料地和谐动人。
　　这么一想，王大人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阮芷兮来百花楼里已有一段时间，往来客人如流水，什么样的眼神儿没见过？这王大人那色眯眯的眼睛微微一眯，她便知这好色胚子动了歪念头。
　　“大人不怪罪，你还不快谢过大人赶紧出去？”阮芷兮冷冰冰地对林琬道。
　　出去？
　　然后放着这么一个色狼在房中单独跟芷兮相处？
　　怎么可能！
　　林琬心中冷笑，刚要说什么，气喘吁吁的芸娘终于摆脱一众纨绔成功地寻了过来。
　　“哎呦，林公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芸娘何等人精，刚进了这门儿就感受到了这诡异的气氛，一边上去拉扯一把林琬，一边笑盈盈地在王大人肩上轻轻按了一下，香风袭人，风情万种，“我们惊鸿写的字大人可还看得上眼？”
　　“惊鸿姑娘如同皎皎天上月，翩然若神仙，那写出来的字也是带着仙气儿的，王大人那般才情，岂会看不上？”王大人还未开口，林琬已笑着开了口。
　　被抢了台词的王大人只好点点头：“惊鸿姑娘高才。”
　　“王大人高才~”芸娘笑道，“惊鸿那两笔在大人面前算得上什么？大人可要好好指点指点我们惊鸿啊。”
　　啊呸！
　　林琬满眼满心都是唾弃。
　　我看错你了芸大姐，你居然把芷兮往这色狼怀中推！
　　“是啊是啊，王大人高才，”被芸娘刻意掠过的林琬又冒出头来，一脸钦慕地望着王大人，“机会难得，不如大人也顺便指点指点在下？”
　　阮芷兮额角青筋直蹦。
　　芸娘的笑容差点儿僵在了脸上，简直想立马将这惹事的小公子给踹出门外去——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王大人倒是显得很大方——双姝在侧，感觉甚是不错。更何况，这小公子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的孩子，那横冲直撞的劲头儿，分明就是家里过度保护的结果。但应该也不会是真正权势人家的孩子，在这个年纪就逛花楼的权贵之子，可不会这么一脸纯情。
　　大约是个小富之家的孩子。而有时候，就是这种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不懂世间险恶，以为在外头也跟在家中一样平安无忧，才更容易上当受骗。
　　眼下，王大人有点儿想当这个骗子。
　　“指点谈不上，”王大人笑吟吟道，“和公子切磋一番的余力还是有的。”
　　芸娘的表情顿时精彩万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倒是也看出了些许苗头。这逛花楼的人，连花酒都没蹭上一口，反倒被人打了主意。这等事儿，真可谓是……芸娘哭笑不得。
　　偏那林小公子还一脸天真懵懂，上杆子往人身上凑。
　　“罢了，”一直在一旁没有做声的惊鸿姑娘突然开口，不复平日里的娇媚，而是带了些许冷淡，“今日惊鸿乏了，二位若是想要切磋字画，另寻他处吧！”
　　说罢，转身朝内室走去，脚步连停都不停一下，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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