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山楂》苏木七

11、2011年10月16日

　　一中虽说是重点高中，但它一直贯彻着素质教育，希望学生们可以全面发展。所以每个学期都有两个月的自选课程，每周日下午上课，范围包括游泳、街舞、心理学浅谈、中医简学、琴棋书画等，十分广泛。有些类似于特长班，但这个是学校免费开设的，且必须选一门的课程。
　　这学期的选课上课时间为10月和11月这两个月。
　　今天是高一的小孩子们第一次上特色课。
　　由于老闫每天絮絮叨叨，忙忙碌碌，把选课这件事情给忘了，所以12班全体同学的选课结果是在截止时间的前一秒才送到教务处。
　　统计选课的时候，宁苏弦一不小心把那个上午又给睡过去了，所以杜衡联系不到她，没有办法，就给她报了和自己一样的课程。宁苏弦看见“游泳”两个大字时感觉生无可恋。
　　杜衡还在她身边兴冲冲地说：“一中的游泳池是刚建了没多久的，特别棒。我当初考这所高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有特色课和游泳池！苏弦你喜欢游泳么？”
　　宁苏弦犹豫了几秒钟，点了下头，“喜欢。就是……”
　　“什么？”
　　“就是我不会游泳……”
　　杜衡笑得露出了她的大白牙，“苏弦，你真可爱。别怕，我可以教你。再不济，还有苏慕和齐飞呢。他俩游泳都特别厉害。”
　　宁苏弦想了想，决定不告诉杜衡她小时候学了将近一年的游泳，最后教练都绝望了，她还是抱着泳袖不摘。

　　外面秋风肆意，树枝上的叶子被吹得“哗哗”作响，几片叶黄素堆积过多的小翅膀飘飘悠悠落在地上。
　　宁苏弦害羞地被杜衡拉进更衣室，迅速地换上前两天买的泳衣。薄荷绿底色，上面绘着斑驳的绿叶，看起来清清凉凉的。露着胳膊露着腿，小肚脐也露了出来，吊脖设计的上衣把后背遮得严严实实，说是外穿的衣服也不会没人不信。
　　杜衡大大咧咧的省略了泳装的一字外搭，穿着内衣和裙子就推着扭扭捏捏捏的宁苏弦出去了。
　　“你看看你的大长腿，看看你的保守泳衣，不好意思啥？”杜衡一路念念叨叨。
　　宁苏弦小脸红红的，不知是被热气熏得，还是单纯害羞地。她内心抓狂：你一点儿都不晓得我这种游泳白痴的痛好么？！
　　游泳课的人不少，按班级分了三个班，大概是因为想来教游泳的老师不多，所以每个班的人都不少。不大的一个游泳馆，满目都是白花花的人。宁苏弦都可以想象等下他们一个一个“扑通”跳进水里，像下饺子一样的画面了。
　　三个老师带着各自班级的学生做了准备活动，简单说了下注意事项，嘱咐大家要有充足的安全意识以后，就坐在池边保护学生的安全，顺便唠个嗑。
　　宁苏弦的脑子有点儿卡壳，这就完了？都不教一教的么？
　　杜衡拉着宁苏弦走到池边，询问过她的意见以后，自个儿就像条鱼一样在池里游来游去，和齐飞打打闹闹，好不快活。
　　宁苏弦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给自己和大家添麻烦了，毕竟活着太不容易了，不要互相折磨了，遂决定在池边泡脚……
　　哪知天不遂人愿，麻烦还是自己找上了门。
　　游泳池四周铺了大块的防滑垫，但是还是有没铺到的地方，几个同学拿着水枪和水球在池边打闹，脸上洋溢的笑容带着少年少女独有的味道。
　　一个男孩在躲避水球中不小心撞到了正翘着腿、欣赏自己大长腿的宁苏弦。小姑娘借着湿滑的地面，“顺顺利利”地滑进了泳池里。落水的一瞬间，闯进宁苏弦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落水了，而是：我要喝自己的洗脚水了么？！
　　杜衡的游泳技术非常棒，所以她拉着宁苏弦来的、她下水的地方是深水区。宁苏弦试着去够池底，发现自己身高实在是不够，平日里表面淡定如她，也不得不开始挣扎。管他是不是洗脚水呢，马上就要淹死了！
　　撞到他的男孩几秒呆愣后，跳下水去救她，慌乱中忘记自己的技术也不好。一时间，池里有两个挣扎的人。
　　苏慕在水里闹着给了齐飞一拳，扭头发现坐在池边的小姑娘不见了，而池里的水溅起很高。他来不及跟其他人说，连忙游过去，抓住还在不断尝试自我拯救的小姑娘，拉着她往池边游。其他同学也赶忙把那个男孩拉出游泳池。
　　所幸，两个人都没有出大事。
　　等他们危机都解除了，两个老师才发现不对劲，匆匆围过来，脸色铁青的厉害。第一堂课就闹出了事情。
　　苏慕在池边半拥着宁苏弦在怀里，看着不断咳嗽干呕的小姑娘，悬着的心缓缓放了下来。
　　幸好，幸好他发现的及时，幸好他离得近。
　　杜衡把遮在宁苏弦脸颊上的头发抚到一边，眼圈红的厉害，“苏弦，对不起，都怪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
　　宁苏弦摆摆手，咳过那一阵儿，才哑着嗓子开口：“是我自己没注意，和你没关系。”
　　想了想，又补充：“别哭。”
　　她手撑着地，想坐起来，地面是防滑垫，硌得难受。这时才发现拥着她的人脸色非常差。她想起还没有跟他道谢，正打算开口时，苏慕扶着她坐起来，冷淡地讲：“想谢我的话，下次上课开始跟我学游泳吧。”
　　宁苏弦看着他不虞的脸色，忍住了没告诉他：我如果真的想谢你，才不应该跟着你学游泳啊！

　　不小心把她撞进游泳池的男孩叫刘平与，是高二的学长，他郑重地跟宁苏弦道过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再在水边打闹后，想请她吃饭，作为补偿。
　　苏慕下课去了洗手间回来，刚好撞见这一幕，他站在宁苏弦身边，冷冷地替她回绝了刘平与：“有吃饭的时间，您不如好好练习下您的游泳技术，免得下次再惹出同样的祸事。”说完，也不看刘平与尴尬到红了脸的模样，拉着宁苏弦进了教室。
　　宁苏弦冷淡地看着苏慕，拿开苏慕攥着她手腕的手，忽视呆在原地、一脸懵逼的少年，回到还站在走廊的刘平与面前，清清冷冷地开口：“刘学长，抱歉，他也是担心我，你别太在意。只是，我确实不能接受这顿饭。该上课了，你快回去吧。”
　　然后转身离开。
　　刘平与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挠了挠头，在开始上晚自习前，买了一兜零食送到了宁苏弦班里。
　　苏慕看见了，可是也不敢对那袋子零食做些什么。他看着小姑娘笑盈盈地把零食分给周围的同学，齐飞坐在他身边拿着果冻在吃个不停，除了他。苏慕烦躁地把书合上，趴在桌上睡觉。
　　可是他睡不着，脑子里一直重复出现着小姑娘看他那个冷淡的模样，心里满满的委屈。
　　自己明明是为了她好，她却不领情。
　　她会不会以后都不理自己了？
　　我这么可怜的么？！
　　齐飞看着苏慕的侧影，轻轻勾起唇角。可算有个人治你的少爷脾气了。哎呀，好兄弟得罪了喜欢的女孩子，我还这么高兴，会不会太不讲义气？
　　不管了，好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可是还要憋住。
　　他怕苏慕急了揍他。
　　苏慕从小就被父母丢在爷爷家，老人年纪大，除必要的训练教习外，平时都尽量由着苏慕，当然对苏慕也没有被过分溺爱，他没有变成熊孩子。可是苏家没有和他同龄的孩子，能说得上话的只有整天不见人影的苏然。大院儿里的小孩少，除了齐飞也没几个人乐意去忍受他的少爷作风。
　　之后，上了学，年纪也大了，男孩慢慢在齐飞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学会和周围同学相处，可也仅限男同学，对着女孩子基本都是面瘫的样子。男孩们都大大咧咧，不在乎苏慕会不会关心人。
　　于是，苏慕纠结了一整个晚自习都不知道宁苏弦到底为什么生气。他也不敢去问宁苏弦，他怕再次看到她冷淡的样子。
　　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苏家小少爷，怂了。
　　晚自习结束的前一分钟，宁苏弦砸了个纸团到苏慕的脑袋上。纸团轻飘飘的落下，苏慕却灵敏的抬起头拿到纸团。
　　展开，女孩干净的字迹逐一出现在眼前：“晚自习后，去操场。”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苏慕在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里反复看了许多遍。没有脑子能思考女孩找他是做什么的，就单纯的开心。
　　苏慕没时间收拾书包，随便塞了一本书进去，不让书包显得太空，就等在一旁，看小姑娘把化学书和习题册、笔袋、水杯挨个放进看着一点儿都不大却特别能装的书包里。
　　宁苏弦和苏慕并肩走着，周围是步伐匆匆想要赶紧回家睡觉休息的同学们，二人悠然缓慢的样子格外与众不同。不过天黑，也没几个人注意罢了。
　　女孩下了游泳课后，懒得再扎起来，长发披在肩头。初秋的风吹过，带起阵阵香味。苏慕有些心猿意马。无奈女孩不开口，他也不敢说话。
　　九点多的时间，操场还有人在跑步，一圈一圈，是锻炼，也是发泄。
　　二人沿着跑道，慢慢走着。
　　宁苏弦从书包里拿出了一盒巧克力，那是她趁着吃晚饭的时间去外面超市买的巧克力，据杜衡说是苏慕最喜欢吃的一款。
　　特别好吃，价格也漂亮，学校里的那个小超市一定没有卖。
　　不过一中坐落的位置基本在市中心，正门不远就有一个大型超市，晚饭也有不少学生去那里觅食。上学期间，宁苏弦很少往那里去，因为懒。
　　她停住脚步，把巧克力放在苏慕手里，看着少年亮的像天边唯二的星一样的眼眸，笑：“谢谢你在游泳课上救了我。”
　　苏慕拿着巧克力，问：“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宁苏弦听着少年小心翼翼的语气，心里有点她自己都发现不了的忐忑，他这么怕自己生气么？
　　“一码归一码。”
　　一件事是一件事，两件事情不可以混在一起。生气归生气，该感谢的还是要感谢。当天的事情当天解决。这些事宁妈妈教给她的。
　　“你，为什么生气啊？”
　　“有些事情，我得自己做。”
　　虽然宁苏弦有点傻，在许丹琳他们面前甚至很多事情都不自己做决定，而是单纯地听从他们的安排，但是那些都是宁苏弦默认可以被帮忙做决定的事情。当然这不代表他们没有踩过界过，只不过对于宁苏弦来说，只要能和他们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呀。她也会在不开心被决定时表达出自己的看法。久而久之，小伙伴们都自个儿把握好度了。
　　但是苏慕不一样。这时候的苏慕，在宁苏弦看来，仅仅是关系比较好的、坐得比较近的、长得看起来很顺眼的同班同学，充其量算是一位朋友，不是很了解她，没必要也不应该替她做决定。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很多事情，她的父母也不会不过问她的想法就直接替她做出决定。苏慕凭什么可以呢？即便他做出的决定顺应她的心意，也应该由她自己说出来，才算是尊重对方。
　　苏慕越界了。
　　宁苏弦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小姑娘，在她心里有很多很多个圈圈，身边的每个人在哪个圈，都是她自己决定的。所以一旦有人想要越界，即便是为了她好，她也会觉得很烦。
　　按照宁苏弦初中时的破烂脾气，大概是也不会向苏慕解释些什么，就直接把这个人逐出自己的小圈圈，做个陌路人。
　　但是她被许丹琳立辉成远之孜孜不倦地教诲了多年，就算是现在他们三个人也有空就叨叨她，让她和新班级里的同学好好相处，所以她开始尝试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尽管可能苏慕没有办法理解。
　　苏慕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抱歉，是我做得不好。”苏慕没有请求宁苏弦的原谅。原谅与否，是对方的事情，他需要做的就是表达歉意。
　　“那我就原谅你啦。”宁苏弦一边宽宏大量的讲着，一边在内心吐槽：希望你是真的明白啦，不然你的脸可是不能救你第二次的。
　　没错，除了小伙伴们的教诲，还有来自一位颜狗的尊严。

　　我们都长大啦，要自己做决定才行。
　　唉，如果苏慕下次越界，我大概还是会看在他的脸的份上原谅他，或者是手的份上？
　　——宁苏弦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