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男友图鉴》菅原小太郎

15、绝色名倌

　　被年轻小倌领进房内时，她整了整袖子，手不由握住裙摆。
　　紫檀木制成的方桌正对着门，桌上摆着水波纹几台，莲形香炉坐落于上，宛在水中央。左右布置高低错落，一边是文房桌椅，一边是瓷器，壁上挂着书画，炉中青烟丝丝缕缕飘入画中。
　　一应一合，一派文人气派，雅士风度。
　　何三娘每每进到此间，总觉得自己像是名士古琴边的牛，莽莽撞撞，坏了这意境。
　　她往里走了几步，便闻到那半截屏风对边传来另一种香味——她家是做香料生意的，自小被迫闻着各种各样的香味，鼻子灵得跟狗似的。
　　那气味一至，立即冲撞开了这头的雅致清香，直直冲到大姑娘的心坎里。它沉而郁，闻着稳重，但沉中带烈，显得逼人起来。
　　何三娘登时发了慌，她心里骂自己：不中用的，来了这么多回，怕个啥子嘛！再说，我是嫖客，又不是被嫖的…
　　她一脚踏进屏风另头，那香味登时浓了许多。窗没开，屋内光线昏暗不明，一人坐在窗边，眉眼藏在烟雾里，只隐约看得见狭长微垂的眼型与闭合的唇线。他一头乌发被珠花玉簪半挽，发丝却依旧铺在身旁茶台上，一身紫色华服，双指修长，轻轻夹着烟斗，那满室缭绕便从他手中出。
　　她含糊看了几眼，只觉目光与手统统是人身上多余的部分，不知往哪放。
　　那人好似朝她笑了一下，站起来缓缓走近她，到了跟前，便驻足不动了。
　　他要做什么？
　　何三娘个子不高，他一靠近她就只能瞄到他微敞露的锁骨和宽肩，让人发昏，嘴里吸着他的香味，低头时只感觉头顶一阵热意，总觉得他正看着自己，整个身子被笼罩在他的身影里，动也不敢动。
　　何三娘不是寻常大家闺秀性子，父母成天念叨着她太过皮实，可不知道是不是女为己悦者羞，她在他面前总是被莫名的气场压得抬不起头。
　　窘迫之时，面前人突然执起她的手，牵引至旁座，落座后他先道：“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三娘最近可忙？”
　　她捡了个话头，忙笑说：“我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有什么忙的，只是怕常来叨扰莲玉公子。”
　　说话间，她故作自然地望向他。莲玉的脸庞轮廓本是明朗，一对飞眉浓似紫气东来，唇不如一般倌儿精巧，似笑非笑时反而落拓，然而长睫下一点泪痣正好染开满堂艳色，令人心颤。
　　何三娘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在惯于玩弄人心的倌馆中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可还是努力做出一副堂堂正正的寻常模样，免得被人心里笑话。
　　这姑娘拿着过年家中待客的架势，微笑正坐，余光却在他身上丈量。
　　今日化的妆好像比往常英气些，那件衣服他之前登台奏乐时穿过呢…咦，他把指甲剪了？真好看，干干净净的，啊不是说以前的不好看……
　　“……怕不是懒于同我这四处逢迎的小倌打交道了罢。”
　　不知怎的来了这么一句，男子语中笑意带钩，甚至让何三娘错觉出几分嘲讽来。
　　三娘猛地回神，正瞧见他垂着眼，浓密长睫遮掩住眼眸，阴影覆盖着泪痣，隐约脆弱起来。
　　“啊……”什么架势什么矜持伪装一下被抛开不管了，何三娘急得语无伦次，“不是，自然不是！你这么好，琴棋书画都行，我想见你还来不及……”
　　她意识到不对，越说越小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啥，“我才是，我家被叫做暴富土鳖，我粗人一个……什么都不会，还怕你嫌我粗俗呢。”
　　半晌没听见回应，三娘悄悄抬头一瞄，只听见噗嗤一声，莲玉原本似笑非笑的寡欢神情一收，取而代之的是一床贝齿全露的真笑意。
　　他看着她笑了一阵子，双眼微弯，艳丽而晴朗。
　　她被他笑得手足无措，昏头胀脑。
　　莲玉接着说：“是啊，别的客人来我这都是吟诗作画，谈天说地风月无边，三娘却不通文墨，少言寡语，”说着奚落的话，他的目光却一刻不离身旁女子，“明明是来这寻欢作乐的，却这样客气拘谨，你说叫我怎么办好？”
　　“怎、怎么办，就……就……”
　　“就只好让我们……三娘与莲玉，做些与其他客人不会做的事…好不好？”他像是要替她挽起发丝，手却抚上姑娘的脸庞，凑近盯牢了她的脸，缱绻又危险。
　　这一刻，何三娘终于想起了被秦淮一代名倌支配的恐惧。
　　“三娘是个坏姑娘。”

作者有话说

　　之前说想看大美人、倌、心机婊的坏姑娘们，出来收文啦！
……
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