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君遥在梦里长》语笑无痕

4、曾经沧海难为水

　　夜如泼墨，天涯镖局如睡熟的动物静静卧在山谷，万籁俱寂。
　　唯有一间不起眼的小屋中传来窃窃私语，屋内烛火摇曳，一男一女的身影映在墙纸上。
　　“砰！”门突然被踹开，紫衫女子来势汹汹:“孤男寡女夜半私会？雪儿，你好大的胆子！”
　　雪儿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逾矩，求表小姐恕罪！”
　　“小贱人，坏我们镖局名声！”唐苡然扬起巴掌，却被另一只手抓住，“是徐某先招惹雪儿的，唐小姐若要惩罚，就惩罚子陵吧！”
　　唐苡然斜眼看他，冷笑道:“徐郎中是我表哥的贵客，我怎么敢伤害徐郎中呢？”
　　饶是傻子，也听出这话里的讥讽之意。徐子陵心下疑惑，自己好像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可是好像自从来到镖局，这位大小姐就没给他好脸色看。
　　“真的！”徐子陵缓了缓神，急急辩解:“我不死心，夜里偷偷寻到雪儿姑娘，要她亲口给我个答复，结果刚没说几句，唐小姐就进来了。”
　　“那倒是我坏了你们好事，”讥讽的笑意褪去，俏丽的面容上如同罩上一层冷凝。她转过身去，喝道:“来人，带走！”
　　翌日。
　　唐苡然打着哈欠，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表哥，怎么处置？”
　　沈慕白还未开口，徐子陵已一个箭步冲上来，揪起沈墨白衣领怒气冲冲道:“你为什么要骗我？雪儿根本没有心上人！”
　　唐苡然欲上前，却被沈慕白止住。他没有说话，只定定地望着徐子陵，用儿时，两个人都熟悉的眼神望着他，恍惚间又回到小时候，他怒其不争，揪起沈慕白的领子吼道:“笨啊你，他打你不会还手吗？！”
　　彼时沈慕白就用这种冷静又哀伤的眼神瞅着他，他一下子心就软了，替他收拾了一通那些欺负他的人。
　　那时的沈慕白多可爱啊，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对他言听计从，像个乖巧的小姑娘让他赚足了面子。怎么现在愈发陌生了，就算像儿时那样对他笑，他也忍不住揣度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像现在，他露出这样的神情，若是曾经他定会再次怜香惜玉，现在却只有烦躁不安。
　　“说啊，为什么骗我？”他不知怎的，一对上沈慕白的眼神就慌乱不已，只能用怒火来掩盖那莫名其妙的情绪。
　　“你适合更好的。”良久，沈慕白垂下眼帘，淡淡开口。
　　唐苡然心中一痛，她懂，师兄是在赌，赌那姓徐的对他还有没有最后一分情意。可那姓徐的哪懂他的心思，一次次试探只会换来一次次失望。她是个局外人，看得清醒也心疼，却无能为力。
　　徐子陵愣了愣，这才松开沈慕白，语气冷得像冬日的冰碴儿:“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饮。我只钟情雪儿。昨晚的事，全是我的错，我甘愿受罚。”
　　这一句，把两人的距离彻底拉到天边。
　　沈慕白愣愣地看着他，这一瞬间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咫尺天涯。
　　他只是想保护他，他只是想以自己不言不语的方式保护他，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把他越推越远......
　　徐子陵跪在地上，将雪儿护在怀里，就像参天大树护着乘凉人。有光碎到他眼中，迸射出坚定不移的情意，亮得足以刺痛人眼。
　　沈慕白移开目光，喉咙干涩，声音喑哑:“徐兄何必如此...岂不教我们兄弟生分。表妹不懂事，望徐兄别在意，你既然喜欢雪儿姑娘，以后就光明正大来往，我会尽快寻一吉日，帮你们两人把婚事给办了。”
　　“表哥！”
　　“谢少主。”
　　徐子陵激动地一把揽住沈慕白:“真不愧是我兄弟！慕白，谢了。”
　　沈慕白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一时间悲喜交加，也不知这样下去是对是错。
　　执念已深入骨髓，无法解脱。他要什么，他便想给他什么，只有这样，他才会对他笑一笑。如此可悲，又如此甜蜜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