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病没病》鸦六

2、第 2 章

　　高中整整三年，任谁都对高祁跟肖洵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一点的关系投赞成票。一个是美术特长班的扛把子，另一个则是文科尖子班的大学霸。
　　只是从梅雨季节，再到蝉鸣夏日。
　　那个穿着干净校服的男孩子，始终在高祁单方面的隐秘世界里逗留迂久。

　　难得的交集，还要从暑期那趟毕业旅行说起。

　　旅行地距市区不远，依岭傍水，属辖县山区。
　　周边有天然凉泉、当地农家乐，因尚在开发初期，对于在城市里根生土长的学生仔来说，是不二首选。

　　出发那天，闷热非常。
　　大部队约定在校门口等大巴车，酷暑难耐，女生都穿着热裤或是小短裙，男生也大多轻装上阵，几乎每人手上举着个电动小风扇，三五成群地聊作一团。
　　高祁背着登山包，肩阔腿长。
　　他仅朝人群随意一瞥，不料视线直直撞上了异常惹眼的肖洵。

　　——银制耳钉、细框眼镜，颈脖上戴着时下流行的布质颈链，那姜黄色的t恤衬得他肤色白皙发亮，以及不能更骚包的大破洞牛仔裤令整边膝盖在阳光暴晒下裸露无遗。

　　简直跟校园里一如既往只穿校服的肖洵判若两人。

　　那瞬间，高祁全然难以移开视线。
　　毫无偏差的，是充斥着酒气、嘈杂、霓虹灯光的酒吧，逐渐迷离的视线和意识，唯独有那么一张侧脸成为他此后无数梦境中周而复始的存在。

　　班里跟高祁关系最好的哥儿们叫陈宇杰，俩人从高一开始就始终同班，集合完毕，也扎堆闲聊几句：“九班小学霸跟在学校里可真不太一样，往常每回碰到他，都是乖乖穿校服的好学生。”
　　“也不知道两个班隔老远，”高祁心不在焉地说，“怎么总能碰上面。”
　　“……可不呢，早就面熟了，只不过我们认识人家，人家未必知道我们是谁。”

　　正巧这时大巴车来了，班长吆喝着准备出发，陈宇杰要跟稍后的妹子同坐，高祁只好舒展舒展胳膊，在人群中最先迈步上了车。
　　与此同时，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次班聚由自班和九班的两个班长组织，怪他早起晚归的练车考驾照，压根没细想肖洵极有可能也会参与。

　　“早知道小学霸会来，当初就不必因为小姨的事，犹豫要不要来这趟旅行了。”高祁如是想道。

　　车内空调开得很足，前后座位间隔宽敞。
　　他径自在后排找了个隔层放置背包，就对应座位随意坐下，悠然翘起了二郎腿，心思却很难顾上别的。
　　只剩下什么呢。与那个令他梦魂牵绕的画面有着脱不清的干系，迷乱的酒吧、被人抚摸着的耳钉，以及震慑他内心的同性间的亲吻。
　　在亲眼所见那画面之前，某种悸动、心之所向的情绪，是他从未有过的。

　　叮——
　　是不撸帝app收到消息而发出的提示音。

　　大巴前排已被陆续上车的人坐满，唯独高祁身边空荡荡的。
　　但他还是赶忙将手机调为静音，伴着车子发动，这才肆无忌惮地滑开手机，点进了不撸帝的界面，查阅消息。

　　【小哥哥，我们好近。】

　　聊天页面上方显示：0.01km。

　　高祁同样也诧异万分，他因好奇才下载的这个软件，从不主动找人聊天，更没遇到过相距如此之近的人。
　　——距离为0.01km的话，那不就意味着是身边的人？
　　他几乎是当即想到了肖洵。

　　因此高祁稍微仰头，不住朝前张望，想要窥视肖洵正在做什么。可奈何两人互坐在车头车尾，对方又坐在内侧靠窗处，被人挡着，令高祁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
　　以此他只好抑下好奇，低头给那人回消息——

　　【hi，是挺近的。】

　　那边秒回，两人便你来我往地聊上了。

　　【你也是出门玩的？】

　　【对。】

　　【这么热的天怎么不待家里噢。】

　　【还行。】

　　【这天好热啊！】

　　【多喝水？】

　　【哈哈哈小哥哥你好无趣，去哪儿玩？】

　　……有吗？高祁故意没接话，反而问他：

　　【那你呢。】

　　这条信息发出去过了好一会儿，那头不见回复，当下大巴车已驶出市区，道路颠簸，手机信号逐渐减弱。
　　待再收到对方的消息，是几分钟后的事情了。

　　【去个有山有水的地方。】

　　高祁心间一跳，想到农家乐倚山，凉泉不正是水，心说这必须是大巴车上的人了吧，他不由得打下了一行字：【你是不是肖洵？】
　　然而转念一想，他意识到了唐突，当即将这行字删掉，犹豫少顷，再给对方发送过去——

　　【我们认识？】

　　那边几乎是秒回了一句：【不认识。】

　　高祁盯着这几个字，有些愣然。
　　对方答得这么利落干脆，以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跟肖洵的确算是：不认识。

　　肖洵是什么风云人物，成绩好，长得好，每次全市模拟联考都不曾掉出前十的大学霸，全校有哪个老师不对他赞不绝口、欣赏有佳。
　　而自己呢？对比之下不过是个文化成绩勉强算中游的特长生，除了身高拔群、球打得不差，放在人群中恐怕没人会注意到。
　　所以即使互相道听过彼此的名字，也确实不认识。

　　只不过这些他自己认为再客观不过的评价，后来跟肖洵这冤家好上后，听来的却是对方极其不可置信的语气：“老公你在说什么高烧40度级别的糊话！你这么帅，是我配不上你！”
　　高祁：“……”
　　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总之高祁当时难以用言语形容，是有多期待对方会是肖洵本人。
　　毕竟从他作为美术特长生的角度，肖洵的长相、肤色以及身材比例种种，完全符合他对美感的认知。
　　即便从未有过交谈，但不论校内校外哪次见面，他的内心总是怦怦直跳。

　　只可惜越往郊区大山去，信号越差，两位冲浪网友完全没机会多聊上几句。
　　期间对方还给高祁发来了张图，却如何也加载不出来，最后能显示的只有一句无关痛痒的话：【网太差，先不聊了哦。】
　　高祁也没办法，眼见自己的网络掉成了一个E，只好放弃聊天，将手机揣进了口袋里。
　　也不知是否有错觉，他确实感受到从前排肖洵方向不时瞄来的眼神，可随着山路颠簸，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高祁睡眠很沉，甚至还做了个醒来就忘了内容的梦。
　　约莫三个小时后，大巴车抵达农家乐。他适时醒来，其他人依次下车，高祁本打算等大伙走得差不多了再起身，不想环视四周，却见周身乍然多出了不少人。
　　有够吵哄哄的。

　　班长在跟司机讨价还价，嗓门分外清亮：“抱歉啊大叔，虽然我们有个同学晕车吐了，但是租车费能不能别翻这么多？”
　　司机大叔毫不留情：“莫得办法啊学生仔，我这清理费是要给的。”

　　高祁闻声抬眼，好巧不巧，视线定格处竟是在换位后距自己尚近的肖洵身上。
　　晴空一碧如洗，阳光透过帘子斜射入内，映得那浓密细长的眼睫泛上微弱的光芒，肖洵五官柔和，这样看，气质更是剔透干净。

　　天菜也不过如此，高祁很难不动容。
　　同时他如何也没料到，这份悸动刚持续不久，自个儿就被当场劝退，屈指可数的少男心甚至还有点儿受挫。

　　“够猛，你可以。”
　　“我不可以。”
　　肖洵跟同座戴着大框眼镜的女生凑得很近，不知正朝手机看些什么。
　　“你怎么就不可以了啊，肖洵同学。”
　　“太丑了。”
　　“知足吧！没看到这八块腹肌？我猜那啥贼大。”
　　“不是镜姐你小点声成吗……？”

　　高祁嘴角抽搐，虽说手机背光，他完全看不清屏幕上的内容。但一想起不撸帝内帅哥自拍如云，直觉推测，合着肖洵正在选妃？还是带参谋的那种。

　　他内陡然升起了一团怨气，也说不清有什么立场不爽，高祁只蹭地一下起身，将包挂在肩上，待路过肖洵时还故意咳了一声。
　　眼镜妹和肖洵吓得纷纷抬头：“……”
　　他反倒迈着长步，头也不回，装得那叫一个无隙可乘。

　　待他离开，剩下二人这才敢吱声。
　　眼镜妹：“你准对象咋了？咳那么大一声，我没病都快要吓出病来。”
　　肖洵担忧道：“别是感冒了吧。”
　　“没事的吧，来继续帮我手游里的猛男角色换装。”
　　“……”
　　“欸肖洵你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