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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茅庐夜歌(修) ...

  •   师兄弟相认,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没有上演。
      商崔嵬面色青白,嘴皮发颤,活像被人逼着咽下一团冰雪。
      裴戎道:“不信?”
      商崔嵬点头,又摇头,眼神茫然得很:“我、我不知道。我见过那个孩子……师尊的儿子。”
      “他从没有活过,是个死胎。”
      时至今日,商崔嵬仍记得那个婴儿,小小的身躯裹在洁白的皮裘里,浑身乌青,毫无生机。
      “别看。”陆念慈将年幼的商崔嵬搂在怀里,展开长袖遮住他双眼。
      向来乖巧的商崔嵬没有听话,奋力挣脱后握住婴儿的手,那么小、那么冰,表情麻木地听着慈航道子们汇报师尊夫妇的死讯。
      他们说,师尊护送身怀六甲的师娘回白玉京待产时,路过昆仑遭遇苦海埋伏。
      师娘受惊动了胎气,迫不得已在雪地里产子。
      师尊为守护师娘,受到数百名苦海杀手围攻死战不退,最终被亲临的梵慧魔罗一刀枭首,战死昆仑。
      师娘伤心欲绝,将刚刚生下的孩子抛上冰崖后,竭尽法力引动雪崩,与师尊殉情同葬。
      但是,那个孩子到底没能活成。
      也许在师娘生下他时就是个死婴,又也许是在那冰天雪地里生生冻死的。
      商崔嵬曾亲眼看见“师弟”被放进小小的棺椁里,葬在白玉京的英烈陵。
      二十多年后,这个早已死去的孩子竟作为苦海刺主站在自己面前,叫他怎能不混乱,怎能不动荡?
      可是、可是,若刺主裴戎真的是那个孩子……商崔嵬颤抖的双手缓缓握紧,目光炙热地描摹裴戎眉目,想从他脸上找到属于裴昭的痕迹。
      裴戎则拿着青川引把玩,铮然一声,拔出剑锋。他举起长剑对准阳光,剑身靠近剑锷的地方,有一圈不起眼的花纹,刻的是一对相互偎依的兔子。
      裴戎拇指摩挲着那刻痕,听大觉师说,那是他娘亲做的。
      青川引铸成时,原本罗浮殿尊想镌一道龙纹,与碧色剑身相称,取“水龙吟”之意。
      但织命女抢先一步,用自己并不高明的雕工,给这神剑刻了一对傻兮兮的兔子。
      为此,大觉师想要当众训斥织命女的任性,但被回护妻子的罗浮殿尊笑眯眯地堵了回去。
      “师叔并不知晓,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一个法咒,带着爱妻所赠之兔,感觉剑招都灵动了几分。”
      “而且将来再添第三只、第四只的,那会是我家孩儿赠与我的雏兔。这剑上镌有我一家人的祝福,必当锐不可当,所向披靡。”
      可惜的是他没能亲眼看到自己刚出生的孩儿,也没能把说好的第三只雏兔给刻上去。
      裴戎目光在双兔旁留给自己的空白位置停留片刻,哐啷一声合拢剑鞘,将神剑绑回马鞍。
      商崔嵬目光复杂地注视着他:“你长得不像师尊,与师娘……只有下颌与嘴唇略微相似。”
      裴戎坐回石上,懒散地交叠着双腿。春光明媚,微风和煦,有蝴蝶点花而来停在他的膝头。
      “我知道,否则哪能当的成卧底?”
      商崔嵬低声道:“我说这些,并不是已经完全相信你是个那个孩子,我只是……只是……”
      只是希望那个孩子确实能够活着,平平安安的长大,让他知道师尊的血脉不曾断绝便是最大的安慰。
      裴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你自可回去向大觉师或者霄河殿尊求证。”
      “现在只需闭好嘴巴,别干扰我与谈玄行动。”
      商崔嵬嘴唇扇阖几下,到底没有说出什么。
      这时,北面遥遥传来阿蟾呼喊,看来他寻到路了。
      裴戎起身,拍了拍臀尖尘土,走到梧桐树前解开绳索,想要拴上马鞍,但注意到商崔嵬委实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模样,转而将绳索割断,挟住对方臂膀抛上马背。
      商崔嵬微微挣扎:“我无需你照料……”
      裴戎没有听他放屁,翻身上马,挥鞭扬缰,向阿蟾所在的方向奔去。

      ==

      狭窄破旧的茅屋里,三个男人挤成一团。
      屋顶以茅草搭建,梁歪柱斜,给人一种随时可能倾倒的感觉。屋中摆着一架木床,墙上挂有弓箭、蓑衣与竹篓,一些陶碗瓦罐等用具凌乱堆放在墙角。
      暗红火苗在泥炉里跳跃,汤水咕噜冒泡,鸡肉炖得香气四溢。
      阿蟾花了几块银子向村庄里的猎户买了一幅简易粗陋的地图。
      那家猎户甚是淳朴,因找不开银两,额外赠送一只肥硕母鸡,并让他们在自家用以在冬猎时歇脚的茅屋内借宿。

      山岭一到夜里冷了起来,北风呼啸着从窗棂、墙缝往里吹灌。
      裴戎与阿蟾同躺一张木床。
      由于这床实在窄小,两个成年男子只能靠紧,又因裴刺主要比御众师矮上一个头的关系,两人侧卧的姿势像是他背靠阿蟾胸口窝在人怀里。
      屋内唯一的床榻被苦海的两人占据,作为俘虏的商剑子便只能躺在床下,身下垫着蓑衣,肩头盖着披风。
      自他落入鲲鱼腹后,先是熬忍断臂之苦,后被赤甲军俘虏虐待。此时此刻疲累至极,风姿高雅的罗浮剑子竟睡得微微发出鼾声。
      相较之下,裴戎睡意尚未太浓,他借炉火微光暗中摸上阿蟾环过他腰腹的手,捉住那根带着枚草花指环的食指摩挲。
      “你是抢了哪个孩童随手用野草野花编的小玩意给戴手上了?”
      “从一个叫魔罗的大孩子手上抢的。”不同于裴戎这个时常当夜猫子的,阿蟾一向活得养生。他睡意浓重,回答时带着含混柔软的鼻音,清浅的呼吸吹拂着人发顶,“别看编得粗糙随意,它是寄宿我这一缕分魂的正体。若是被人拔下来……你不想顶着一头沙子在这么冷的夜里跳进河里洗澡吧?”
      裴戎摩挲着对方手指,尝试摘下那枚草花指环的动作顿时一僵。

      裴刺主微微辗转寻到一个最为舒服的姿势,合拢眼眸,开始老实睡觉。
      但当他安静下来,阿蟾却动作了。
      似为惩罚方才某次夜猫子的打扰——裴戎的身躯忽地紧绷起来,一点点向内蜷缩。对方的胸膛贴了上来,像是上等的丝绸裹着暖炉,替他阻挡了深山寒夜的冷意。
      那几根曾被裴戎捉着玩弄的手,此刻反过来玩弄他般握住那因屏气收紧的小腹。
      裴戎感觉到对方那副银质面具鼻端尖锐的棱角暧昧地刮擦过他后颈——自从带上商崔嵬后,为避免暴露身份蟾公子一直戴着这玩意儿——激起一片轻微的痛感与亢奋的潮红。
      接着,替换成柔软的触感与潮热的呼吸。裴刺主几乎能够想象到,御众师那裸露于面具外的丰润双唇是如何在黑暗中勾起微妙笑意,若即若离地碰触着他。
      他不安地向外挪动身体,但被对方扳着大腿拖了回来。
      裴戎从喉间发出一声懊恼的低喘,睁开眼睛,咬住手臂竭力克制自己,但身体不免随着对方的动作轻微晃动,摇得床榻咯吱作响。
      这时候,商崔嵬的鼾声陡然停住,像是意识到什么般,在裴戎眼皮子底下缓缓翻身,拉过披风裹紧,局促地蜷了蜷身子。
      裴戎顿时感到面部与耳尖火辣起来,想要转身阻止阿蟾,却被人陡然握住迫出一声长喘,连带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他听见商崔嵬连呼吸都放弱了,似乎装作自己死了一般。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茅庐夜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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