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诓世》大咩哥

45、救人救火（修）

　　柳潋惊愕，不待她追问，墙外突然传来一片喧哗之声，接着兵戈交鸣，嘶吼、呐喊此起彼伏。天上映出一片火光，于滚滚乌云中照出人们厮杀混战的乱影。
　　柳潋剑眉一拧，当机立断：“素女宫、葬情殿弟子听命，分成四队严守驻地，并派几个身法好的弟子出去探查，一有消息立刻回禀于我！”
　　魏灵光见众人匆匆而去，各司其职，不安分地围着裴戎左转右绕，连连道：“我呢，我呢？我要做什么？”
　　裴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灵光小兄弟且安坐。”
　　“待会儿有人杀入，在下的性命便托付于你了。”
　　魏灵光顿时觉得责任重大，牢牢守在裴戎身后，严肃端然得如同一座石雕。

　　不一会儿，杀声更大，像是澎湃海潮，一浪接一浪地随风涌来。
　　柳潋不为所动，只紧紧盯着裴戎，道：“你如何得知苦海今夜开杀的情报？”
　　裴戎意态悠然，执起云亭石桌上的茶壶为自己与小和尚各斟一杯。现在已经无人有心思招待他们这两个客人了。
　　“自血字告示一出，苦海刺部九战九捷，严重打击慈航道场的威信。眼看着局势即将全面倒向苦海，但在第十日，刺部失败了，这说明慈航已然找到有效策略拦阻、甚至反杀他们。若是苦海不知变通继续暗杀，极有可能将前九日累积的优势尽数丢掉，所以改换策略势在必行。”
　　“苦海通过连日试探，已经明白中立门派全是一盘散沙。因而苦海凝聚全力，想要将你等一举拿下，也就不足为奇了吧？”
　　这时，一名素女宫弟子面色苍白地闯入云亭，带着哭腔道：“大师姐，出去探查之人全都死了，他们的头颅被人割下从墙外抛了进来。”
　　与此同时，院外传来震耳欲聋的砸门之声。
　　“让所有人稳住，守好‘拂云阵’。”柳潋沉声喝令，但目光依旧盯着裴戎，“事已至此，崇光公子即便勘破苦海计划又有何用？他们的清洗已经开始，中立阵营算是完了。即便侥幸能活，也只能熬到明日退出长泰。”
　　裴戎淡淡含笑，指捻折扇一点一点展开：“若我说，我能力挽狂澜呢？”
　　柳潋先是一惊，随即淡淡嗤笑：“就凭阁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耍弄嘴皮的策士？”
　　裴戎无奈摊手：“真是伤人，仙子就不怕我拂袖而去，放任你等等死？”
　　柳潋冷冷：“等死？我看不见得。即便苦海倾巢而出，也要分散兵力各个击破。我素女宫有‘拂云阵’镇守大门，又有上百人的战力，不是那么轻易能够踏平的。且苦海一动，慈航必然不会视而不见。我等熬到慈航营救应当不成问题。”
　　裴戎摇头：“仙子说错了两点。”
　　柳潋道：“哪两点？”
　　“第一，罗浮剑子自残立誓保护其盟友安全，所以慈航定然会以西城安危为先。他们能够遣出救援的人手不多，还要遭遇苦海拦截。慈航救援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这第二嘛……”裴戎拖起长调，刻意在柳潋心慌意乱时加重她的焦虑。人一焦躁，便容易动摇。
　　果不其然，柳潋狠狠一拍石桌，顿时裂纹四布。吓得魏灵光身体一抖，几乎要合身扑去将裴戎护住。
　　柳潋怒道：“别卖关子！”
　　裴戎笑吟吟，用折扇推开魏灵光护住他的手臂：“刚才仙子领我入院时，我认真观察过贵宗的拂云阵法，有夺魂迷踪之能，若敌人毫无准备地闯入确实能够将其于阵中困上两三个时辰。”
　　“然而，有一个破阵之法只需一刻钟的功夫。”
　　柳潋惊道：“不可能，拂云阵是天下排名第九的阵法……”
　　话未说完，一道尖锐警报响起：“敌袭！”
　　风中弥漫起呛人气味，苦海杀手将数百个盛满火油的罐子抛入院中，黏稠黑油缓缓流淌。随后，带火箭矢如夏日流萤纷扬而落。
　　魏灵光上前一步，挡在两人身前以肉掌拍开火箭。但他阻挡不了更多的火箭落于地上引燃火油，呼啦一声火势见风就长，宛如咆哮的野兽将树木宅邸吞入腹中。
　　“正是火攻之法。”火光将裴戎面孔蒙上一层血色，“若将你等烧死在这里，他们又何须强行闯阵呢？”
　　柳潋腾地起身踏出云亭数步，望向慌乱救火的弟子。水井位于后院，然而通往后院的长廊已被大火吞噬，就算强闯过去打来几桶井水面对此等烈焰也只是杯水车薪。
　　她观眼前情形，明白再也无法固守据点，只能强闯出去杀出苦海包围。然而对方早有准备，且俱是杀人好手，正面硬抗，实属不智！
　　柳潋目映火光转头望向裴戎：“谈崇光，提出你的条件。”
　　显然，急迫的局势令她无法再拿捏立场，只能相信一把这位不请自来的崇光公子。
　　裴戎折扇轻摇，悠悠笑道：“不急，条件什么的等我们逃出生天后再谈。”
　　柳潋性子果决，微一咬牙，单膝跪地，抱拳道：“只要你果真能够救出我等。这场道器之争除非危及同门性命，我素女宫及葬情殿唯公子马首是瞻！”
　　裴戎赶忙起身，扶起柳潋，蹙眉道：“柳娘子误会我了。”
　　“谈某非是想要挟恩图报，只是我一人势单力弱，想要在今夜从苦海手中解救其他宗门，不得不借助贵方力量。”
　　柳潋狐疑地看向裴戎，她不相信世间竟有这般“圣人”。只见“谈崇光”眼底一片赤诚，而她此刻除了依仗对方外再无他法。只好顺其所言：“谈公子有何良策？”
　　裴戎笑了笑，反客为主地领人走进前厅，里面竟有一个陌生男子坐在椅上悠闲喝茶。而地上不知何时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一条黝黑地道。
　　男子一见裴戎、柳潋，搁下茶盏起身，抱拳笑道：“崇光公子，柳娘子。”
　　“这是玲珑多宝斋的赵档头。”裴戎含笑回礼后向柳潋介绍，再指地道，“此乃赵档头为我等凿开的逃生之路。”
　　赵档头连连摆手，谦虚笑道：“说来惭愧，今日得崇光公子传讯知晓苦海将要清理长泰，本是慌乱得不行，想要收拾细软独自逃命。但被谈公子阻拦，硬逼着我拿出长泰城的修建图纸，发现有一条废弃的排水暗道从贵宗驻地穿过。公子说服我留下派人疏通这条排水暗道，并往上掘洞挖出一条救命之路，幸好终是赶上了。”
　　柳潋看了看地道，再看了看两人，目光流转很是动容。垂首再施一礼，连打酱油的魏灵光也得到她的感激：“三位大恩，柳潋没齿难忘。”
　　裴戎再次扶起柳潋：“柳娘子别再多礼了，救人如救火，我们快些离开吧。”
　　柳潋点了点头，集结众人进入暗道脱身。
　　漆黑甬道中，裴戎秉烛在前。蹲在影子里的谈玄不知何时解开了刺主的捆缚，慢悠悠道：“先以危局乱人心智，再施恩惠得人信任，你深得策士行事个中三味。待到苦海覆灭，要不要来我璇玑云阁修行？
　　裴戎道：“你在鼓动我背叛师门？”
　　谈玄道：“耶，休要污蔑。我只是觉得你不太喜欢白玉京，小时候你在那里跟个哑巴没什么两样，却是到了苦海才活泼些。若我们能活到苦海灭亡，你会回去？”
　　裴戎冷硬道：“不回。”
　　谈玄道：“那你想去何处？”
　　裴戎被他问得哑然。天地之大，无他归处……苦海覆灭，阿蟾也会消失。那么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去回忆、留恋？
　　良久，裴戎缓缓道：“总会有个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