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诓世》大咩哥

43、太公钓鱼（修）

　　“早该如此做了。”谈玄一声轻笑，风流潇洒地转动手中折扇，敲在魏灵光肩头：“灵光小兄弟，今夜我们与你那位意中人毗邻而居，如何？”
　　这几天东游西逛间，他不仅搞来了一把价值不菲的玉骨扇，还从头到脚换了一身行头。头戴檀木冠，身着云锦衣，腰勒明珠绦，脚登青云履，衣袍鞋袜均以沉香熏染，将自己捯饬得那是一个香远益清、玉树临风，引得不少男女暗中窥看。
　　魏灵光抱着一荷叶糯米团，正吃得两腮鼓鼓，听到谈玄问话顿时呆愣：“啊？”
　　这小和尚着实记不太清自己的“意中人”是谁了。他的脑子与心肠一般直透，还有点健忘的毛病，他对闵毓秀的惊艳早已随一通囫囵觉忘到九霄云外。小和尚对少女的喜爱很单纯，与他喜爱须弥山上的桃子、青草与山风，喜爱身边见识广博的谈玄没有什么不同。
　　他抓了抓脑袋，有点吃惊地想着：难道他知道我昨晚梦见有个看不清脸的人送我桃子吃吗？这么神！
　　谈玄一看魏灵光神色便知道他想岔了，有点无语，提点道：“月牙儿眼，芙蓉儿灯。”
　　魏灵光惊得一跳，急切道：“谈公子，你又在胡说！”
　　谈玄以扇掩面，微微笑道：“美人、美事、美景，爱美乃人之天性，美丽的佳人，赏心悦目，顾眼补身，性本自然，何须遮遮掩掩的？”
　　魏灵光真真无奈，他不可能嘴上功夫战胜谈玄，只好任人打趣。
　　“为什么突然要去素女宫旁边住着？你曾说过她们的盟友葬情殿尽是些醋坛子，我们两个大男人过去会被他们当成抢老婆的。”
　　谈玄道：“纵使如此，也顾不了许多了。”
　　魏灵光道：“为何？”
　　谈玄严肃道：“因为我算到这两家宗门今夜将有危险。”
　　魏灵光愕然：“今夜苦海刺部的目标是他们？”
　　谈玄合拢折扇，轻轻敲击掌心：“比这还要危险。”
　　魏灵光同样严肃了神情，有点跃跃欲试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走！”
　　这几天他已经闲的长毛，迫不及待地想要真正参与一件大事去试试自己的身手。
　　谈玄一面夸赞小和尚少年英雄，一面安排他在素女宫驻地外站桩望风。而他自己打着人有三急的幌子，躲入高墙阴影中。但魏灵光所不知的是，当“谈玄”再度出现时，人已经换了一个芯子。
　　现在走在外面的是裴戎，沉在影子里的是谈玄。刺主用“如影随形”给自己改换成谈玄的容貌。从现在开始他将扮演谈崇光。

　　夜幕降临，裴戎与魏灵光歇脚处与素女宫驻地仅一墙之隔，因为他俩就那样大剌剌地蹲在人家墙头底下。
　　魏灵光双手扒墙，耳贴石砖，想要听出里边儿一星半点的动静。裴戎则风度合宜地席地而坐，一带杂草青苔的墙根竟被他坐出一种身处玉堂的感觉。
　　魏灵光没有探听到任何声响，抬手撑了一个懒腰，靠着裴戎坐下。
　　以手撑脸，歪头唤道：“谈公子。”
　　“灵光小兄弟何事？”裴戎模仿谈玄微微笑道。他做得很好，如尺量般不见分毫差错，简直比谈玄本人更像谈玄。刺主对于自家好友早有一番深入观察，凡是故弄玄虚，做足姿态，言辞间绕个九曲十八弯，说话必以长调收尾突显其游刃有余、悠闲从容。
　　魏灵光可怜巴巴道：“我饿了。”
　　裴戎怔了怔，作为刺主从未有人会像个眼巴巴的狗崽儿向他讨食。想要斥一句“忍着”，但他不能，那很不谈玄。
　　裴戎一面回想自己平日如何与自家面团儿（小白猫）相处，一面在心头烦躁抱怨谈玄多事。他实在不懂带着这个累赘有何意义。
　　谈玄在人影子里耸肩摊手：“唉唉唉，你骂我的话，我都听见了啊。我说阿戎你这性子就该改改，你是在苦海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哑巴堆里待久了，才不适应我们这些正常人。瞧瞧这里多冷清、多无聊，如果没有小和尚跟你说话解闷，难道你要蹲在墙根下扣泥巴玩……”
　　裴戎越发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心想如果将来某天他彻底被死人刀侵蚀，要干的第一件事多半是把谈玄的舌头给拔出来。但表面却是天衣无缝地扬起浅笑，双手抄于袖中，模仿谈玄那慢吞吞的长调：“欸，俗话说得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灵光小兄弟既想做成大事，怎能被这点小饥小饿打败？”
　　效果很好，魏灵光顿时不再喊饿。他强振精神，问道：“但是，我们为何不直接敲门？蹲在这里，是等什么呢？”
　　裴戎道：“灵光小兄弟，你可听过姜太公钓鱼的故事？”
　　魏灵光点点头。
　　裴戎道：“姜太公奉原始天尊之命下界帮助文王，他觉得自己半百之龄，且与文王没有交情，很难获得赏识，便以直钩钓鱼，引动文王好奇之心。”
　　“你我处境与姜公相同，无甚高超修为，又与素女宫、葬情殿没有什么交情，直接登门拜访言灾劫将至，不被打出来都算好的。莫如等他们按捺不住自行来见，可能会更信我等几分。”
　　且不提魏灵光有何反应，谈玄倒是啧啧称赏起来：“不错不错，很有在下几分味道。看来你虽素日一副对我不耐的模样，但实则将我一言一行记入心底。阿戎，我真是感动……”
　　话音未落，裴戎的影子涌动起来，化为巨茧将某只聒噪鬼强行捆缚。特别在那张嘴上缠了一层又一层。
　　谈玄呜呜叫着试图将自己哀怨心情传达给裴戎，但对方充耳不闻。他只好用力挣动却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抬头再看好友，对方竟学他嘲讽敌人的模样，漫不经心挑起耳边一缕鬓发来回在指尖摩挲。
　　谈玄：……“我”怎么看上去这么讨人嫌？
　　没人知道此刻崇光公子对于自己加深一层认识后的复杂心情，裴戎与魏灵光二人的回答还在继续。
　　魏灵光道：“可是，我们只是坐在这里，没有做出什么吸引人的奇事，如何让素女宫、葬情殿自行来见？”
　　裴戎笑道：“我听闻，素女宫柳潋乃是其门中此代翘楚，年仅十六便协助宫主主持宗门事物。双十之龄，独身追捕三位叛宫长老将她们尽数诛杀。二十五岁，统御宗门与七伤宗开战，势如破竹，大获全胜。再三年后，在大道之争中战胜其夫君，葬情殿少主庄殷。将这位少殿主的无情道心损毁，令他成为自己多情道心的道奴。”
　　“如此一位女中豪杰怎会没有些凌厉手段，将宗门驻地治理得如同铁桶一般？因此，从你我踏入此方地界起，素女宫便已知晓我们的到来。”
　　而裴戎与魏灵光的这番对答，便是刺主的“姜公直钩”，钓的便是柳潋这尾大鱼。
　　果不其然，当他话音一落，一道低沉女声响起，带着点儿沙哑磁性：“崇光公子盛赞如此，柳潋可是会害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