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诓世》大咩哥

13、苦海叛徒（修）

　　裴戎冷嗤一声，狭刀抽离：“鼠辈。”
　　魏小枝麻溜儿爬起，用袖子抹一把眼泪，警惕地盯着裴戎与独孤退后，直至缩入墙角。目光沉了沉，嘲讽道：“是啊，我是个无胆鼠辈。”
　　“比不得裴刺主战功赫赫，威风八面。也比不得独孤刑主执掌刑罚，位高权重。”
　　“其他部主只将苦奴们当做消耗品，废了、残了就丢掉，换一个便是。而地位稍高之人向我求医，我又不敢拿大。”
　　“谁让我势单力薄呢？偌大生部仅仅只有我一人！”魏小枝黯淡瞳眸闪过一丝自嘲，“名为部主，实际上又有谁将我当做部主看待过？”
　　他索性坐在地上，转头望向窗外，浮云慵懒卷舒，乘着清风不知要飘往何方。
　　“讲真的，若非我离不得苦海，背着药囊当个赤脚大夫浪迹天涯，该是多么畅快啊。”
　　裴戎默然，魏小枝的话不知哪一句触动他的愁肠，收刀回鞘，让开通路。
　　独孤咂舌：不教训他了？
　　裴戎叹道：“他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在苦海，有谁能抗拒御众师？”
　　魏小枝警惕地瞧了他一眼，依旧瑟瑟地缩在角落里，如同一只受惊的仓鼠。
　　裴戎抬腿狠狠一踹门板，吓得魏小枝吱呱乱叫。
　　刺主冷面冷心：“下不为例。”
　　“若御众师再来寻你，定要告知我等，以便有所应变。”
　　魏小枝胡乱点头，敞开的衣服来不及拢，像个半裸的疯子，一路狂奔而去。
　　待人走后，裴戎踉跄坐倒，疼得满头冷汗。方才唬人时动作大了些，身上伤口崩裂，全凭一口硬气撑到现在。
　　独孤见状又要怪笑，被裴戎捡起地上药瓶砸在头上。
　　裴戎舔了舔唇，道：“我饿了。”

　　刑主像个服侍刺主的奴仆似的，被调遣得滴溜儿转。
　　他面无表情地踏入伙房，来不及“说话”，便吓得伙夫们磕头求饶，口中直呼“小人知罪，小人知罪。”也不管有什么罪，先认再说。
　　独孤想要吩咐备上一桌酒席，伙夫们只顾磕头，看不见刑主“说话”。
　　独孤不耐，一刀劈碎案板，彻底吓晕一众伙夫。无可奈何，他只好洗手挽袖，亲自炒几个小菜，再从梅花树下刨出一坛花雕，给裴戎送去。
　　裴戎看着眼前与刑主一样黑漆漆的烧焦菜肴，表情嫌弃地将人扫地出门。随后执起碗筷，就着腐乳，刨下一大碗白饭。觉得噎得慌，启开酒坛泥封，往饭碗里斟了满满一海。以酒泡饭吃个底儿光，终于安抚住造反的肠肚。

　　裴戎凝视清透酒液倒映出自己的面孔，默默思考苦海局势。
　　苦海七部，葬、命两部部主神秘莫测，即便裴戎在苦海生活了十三年，也从未见过他二人。
　　戮主拓跋飞沙与欲主依兰昭联手，同刺、刑、生三部形成对抗之势。
　　独孤与自己乃是同一批杀手学徒，竹马之交，行事颇有默契，是自己在苦海最信任之人。
　　魏小枝因为势单力薄，地位尴尬，刻意巴结刺刑同盟。虽忠诚度有待考量，但在一些小事上颇为得力。
　　今日，裴戎将御众师知晓他们谋划打击戮主之事同他二人通气，却只字不提“向慈航泄密的叛徒”。
　　并非裴戎不信任二人，而是因为——

　　碧透酒液从坛中飘起像是浮动的流水，勾画出一个缥缈身形。此人看不出年纪，似格外受到岁月优容。他缓缓睁开双眼，室内骤然扬起一阵狂风，凝结出千万柄虚幻长剑，悬于半空。
　　锋锐剑刃顶于裴戎额头、脖颈、胸膛……仿佛下一刻，便要将他刺得千疮百孔。
　　裴戎平静凝望对方，漆黑双目没有一丝颤动。
　　男子长袖一振，又是一袭狂风卷过，一切异象宛如云烟消失无踪。他冷冷道：“何不拜我？”
　　裴戎端正起身，掌覆于拳，单膝跪地：“徒儿，拜见师尊。”
　　男子道：“可还记得自己身份？”
　　裴戎道：“记得。”
　　男子道：“谁？”
　　裴戎沉声：“慈航道场，罗浮殿尊之子，大觉师之徒，裴戎！”
　　——原因正是，他裴戎便是那个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