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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生字序七(修) ...

  •   独孤将裴戎送回宅院安放床榻,吩咐院中侍从打来一桶热水。他将头发束起,袖子挽至臂弯,打算将人抱入桶中清洗。掀开帘帐,见裴戎已然坐起,裹在刺主肩头的黑袍滑落在地,暴露出满身伤痕与污迹。独孤不自觉微微侧头目光避开。
      裴戎静静坐了一会儿,不知想着什么,片刻后用力揉搓一把脸颊。对独孤道:“出去。”
      独孤不满地嗤笑一声,意思明确,倔什么?
      裴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滚远一点。”
      独孤勾起唇角,怪笑几声,捏拳在裴戎后背不轻不重地擂了一下。裴戎猝不及防差点儿栽倒,牵动鞭伤与臀伤。他抓皱床褥,充满戾气地瞪向独孤。
      独孤道:好汉,倔着吧。
      独孤道:我是看透了,你早晚死在我前头。
      写罢,他撸下袖子转身出屋,哐啷一声,合拢房门。

      独孤环抱双臂,背倚青墙抬头望天,很快被耀眼的日光晃瞎了狗眼。又面无表情地低头,目视院落中来来往往的奴仆。
      许是他的名声太过可怕,又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冰冷,原本忙碌的庭院片刻之后变得寥落不堪。
      婢子奴仆们奔走相告,若非必要不要前往后院,刑主正待在那里,看那黑漆漆的模样,似乎想要抓几个人扒皮泻火。
      传言与事实总是天差地远,黑漆漆想扒人皮的刑主只是在发呆而已。

      屋中,裴戎艰难地挪腿下床,后背鞭伤如火,腰腹、双腿酸软难忍。裴戎几乎用爬的来到桶边,扯下残破布料,在褪下破损的绸裤时,差点儿一头栽进水里。
      裴戎沉下脸,将手里软巾揉成一团就想往地上掼。但想到随后还要亲自弯腰捡起,忍了忍,将它浸没在桶里。
      他拧干软巾,缓慢的,艰难的,尽可能彻底地擦洗自己伤痕累累的肌肤。胳膊、肩膀、脖颈,一丝不苟地擦至耳后。水温微烫,激得他浑身一颤,想起昨夜的事情,撑着木桶的手缓缓握紧,“咔”的一声,那坚硬厚实的木板被他生生掰下一块。

      独孤听到屋里动静,曲指敲了敲窗。
      裴戎低声道:“无事。”
      他以坚韧的毅力逼迫自己抬起右腿,踩在一旁的矮凳上,湿漉漉的布巾顺着腿面用力擦下。忙碌中他侧头看一眼拓在窗纱上的人影,唤道:“独孤。”
      窗外响起一声叩击。
      裴戎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窗外又响起一声叩击。
      裴戎道:“总是先听好消息,你不知什么叫做先苦后甜?”
      窗外响起一串凌乱的敲击声,说明对方很想同他争论,但是不知该如何表达。
      裴戎只作未闻,继续道:“好消息是因为此次拓跋飞沙的僭越之举,御众师对其印象降低,直斥他是个鲁莽的蠢货。”
      叩击愉悦,怎么听怎么像一个“赞”字。
      裴戎用力揉搓大腿上的淤痕,冷笑道:“坏消息是御众师看穿了我们的伎俩,知晓拓跋飞沙此次犯浑是我等给他设下的圈套。”
      窗外之人沉默片刻,敲了三下。
      裴戎道:“我也想知道是哪个混账玩意儿泄的密。”
      他将渐渐冰冷的软巾浸没水中,水面倒映他面孔,漆黑瞳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宛如狭刀上的锋芒。
      “难道你没有猜测么?”
      拓在窗纱上的影子缓缓竖起手指,做了一个“七”字。
      裴戎点头,与他所料相同。
      忽然,屋外传来一声轻快笑声:“唉,独孤这么早就到了,裴戎呢?”
      裴戎狭眸微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清瘦男子身披青袍,手携药箱,踏霞而来。
      他身材娇小,眉目清秀,面容一团和气。像是一个羞怯怯的姑娘,又像是一个尚未长开的少年。正是在刑殿送药给御众师的那名男子。
      此人名为魏小枝,乃生部生主。苦海七部,生部排序第七。
      魏小枝见独孤立在院中,奇怪道:“你为何站在这里不进屋去?”
      独孤看了看他,左手握圈,做成一个桶的形状,右手食指与中指动了动,模仿两腿走路跳进桶里。然后抬颌向屋里扬了扬。
      魏小枝不知想成了什么,双颊泛红,两眼发直,口中叨念:“竟有此事,不能错过……”
      他扬声喊道:“裴大爷,小的来给您治伤了。”提着药箱,兴冲冲地撞开门扉,却见裴戎穿戴整齐地坐在正对房门的椅子上,散开的长发微微泛着水汽。
      没有见到心中所想的场景,魏小枝失望地轻嘘一声。然后扬起笑脸,与裴戎打了声招呼,但没有得到回应。
      生主机敏地察觉事态不对,讪讪后退,随即一个趔趄撞上某块坚硬胸膛。回头一看,后路已被独孤堵住。
      魏小枝怯怯转身,回视裴戎,赔笑道:“今儿怎么了,两位大爷?”
      “我、我不就是来晚了点?下不为例,哈哈,下不为例。”

      忽然,魏小枝感觉颈间冰凉,目光下垂,见一柄狭刀从背后伸出,冷泠泠地圈住他的脖子。顿时魂飞魄散,双手高举,药箱砸落在地,各色药丸、药瓶滚散。
      “我、我可以解释!”
      裴戎道:“说吧。”
      魏小枝七手八脚解开自己衣衫,露出纤瘦身材、雪白胸膛和一身红斑。
      “拓跋飞沙不是在我那儿安排一个小可人做卧底么?”
      “你们让我刻意接受他的讨好,必要时在床上‘情动昏头’‘不小心’将情报泄露与他。”
      “我一回去,那小可人就来缠我,哭他哥哥被戮主砍掉一只手臂,想求我替其接上。”
      “这次,你跟拓跋飞沙两人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最后谁也没能将任务做成。那个小美人的哥哥便是戮部此次行动的参与者之一,被怒火中烧的拓跋飞沙寻了一个由头发泄一通。”
      “想来拓跋飞沙如此作为令小美人害怕了,他从我这里探得情报给予拓跋飞沙,到头来却令其主人丢了那么大一个脸面。担心同其兄长一般受到拓跋飞沙的迁怒,所以给予我暗示,想要投效于我。”
      裴戎缓缓道:“所以,你打算将那兄弟俩全都收入房中?”
      魏小枝笑嘻嘻道:“唉哟,你是不知道,拓跋飞沙那人头脑简单,五大三粗,选的人儿可真真不错。”
      独孤翻了翻眼睛,不想再听他东拉西扯,刀锋一斜,在魏小枝颈间擦出一道血痕。
      “独孤爷爷,您小心着点儿,仔细手颤儿!我这小细脖可经不得您这么一撸!”魏小枝尖叫道,见刀锋继续下滑,他颤声道:“祖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吃独食,今晚就将两个美人儿抬您床上。”

      独孤目光从魏小枝背后穿过,望向裴戎:这小子还不老实。
      裴戎靠住椅背,懒洋洋地朝刑主点了点头。
      独孤抬脚将魏小枝踹倒在地,抬脚踩住人脖颈。
      裴戎起身走来,带着水气的黑袍扫在人脸侧。他左膝微曲半蹲在人前,拔出狭刀铮然一声,钉在人无名指与小指之间。眼中寒光沛然。
      “是啊,我们的计划如此隐秘,从前也屡试不爽,为何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被御众师怀疑?”
      魏小枝呼吸艰难,双手用力扳着颈间长靴,双腿胡乱蹬踹。
      “我、我怎么知道?御众师神通广大,也、也许我们这些小伎俩,他老人家从一开始就看破了。”
      裴戎冷嗤一声,示意独孤松开靴底。不等魏小枝爬起,他一脚踩在对方手背上,刀锋抵住小指,宛如一座断头铡。笑道:“可惜了,生主这根指头快要离他而去。”
      “不过也无所谓,凭借生主的本事,想要接上应该不难。”他回望独孤,“独孤兄,只好你我受累。待他每接一次,便铡一次。总能令生主学会如何说人话。”
      魏小枝崩溃了,浑身发抖,涕泗横流,如同死狗一般瘫在地上。他哭喊道:“御众师要我说实话,我有什么办法!”

      魏小枝颤抖着回想起前几天夜里,他正在跟一个意图攀附他的苦奴颠/鸾/倒/凤。这个出自欲部的女人野心勃勃,不甘心自己在苦海地位低下,只能向其他苦奴出/卖/肉/体,才能维持体面的生活。而生主恰是个耽于享乐之人,只要人长得漂亮,便来者不拒。
      他骑在女人身上,揉捏她。对方笔直紧绷的双腿环住他的腰背,仿佛要将人勒进那丰腴曼妙的肉/体里。
      当魏小枝即将攀上高/潮时,女人的头颅突然滚落下来。那骇人场面令生主面孔失血,浑身具颤。
      夜风拂来,青色纱帐随风而舞,天地间陷入寂静,一切叶动风语、蛙声虫鸣全都消隐无迹。
      那无头的女人动了起来,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捧住魏小枝的面孔,随着她的动作,脖颈平滑断口处暗红血水一股一股涌出。
      飘动的纱帐上印出一张张人脸,像是有千百个人伸长脖子,贴着纱帐向内望去。被围绕其中的是一尊三首波旬,一首如黄泉恶鬼,一首如极乐天女,而中央那首用梵慧魔罗黑邃若渊的瞳眸照出魏小枝被吓得雪白的面孔。刹那间,寂静卧房内响起千万人的声语。
      “来,剖出你的忠心给我瞧瞧,小枝……”

      “我都被吓尿了,真的尿了!我那玩意儿还塞在死人里面呀!”魏小枝抽噎着,语无伦次,“我有什么办法?”
      “只能将最近所做的一切全都抖落得一干二净。包括我洗了几次澡,跟几个人上过床……我都不知道我讲过什么,也许我们之间密谋的事情大约就是在那时不小心说出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近嘟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生字序七(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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