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光世界2》王一又

99、方知他心5

　　就在她暗自责怪自己的时候，警长又说道：

　　“那是之前，维岱在我的老同学科尔家担任女护卫，被怀疑偷了珠宝。我跟马斯接到了报案，去了科尔家，按例将维岱带到警局问话。不过，那天实在太晚了，不便询问案情，我就将她留在了关押室，打算第二天询问有关状况。结果第二天，我到警局的时候，发现她已经伤痕累累了。”

　　听到这里，多莉丝吃了一惊，显得十分关切，问：

　　“维岱怎么了？”

　　警长面露着沉痛，答道：

　　“警局有一个莽夫，叫乌歇里，他性格暴躁，喜欢用极端的手段办案，经常刑讯逼供，拷打犯人。那次，他严刑拷打了维岱，将她伤得很重。这个歇里平时拷打一些男性的嫌犯我都不说了，他对维岱一个女孩子居然下那么重的手，我真看不过眼了。我觉得心有愧疚，这才一直想着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点事情，来补偿维岱。”

　　多莉丝听着讲述来了兴致，问：

　　“既然拷打维岱的人是别人，你为什么要愧疚呢？”

　　警长望着多莉丝，释然地答道：

　　“我总觉得，是自己的疏忽，才给了歇里机会。如果我不把维岱单独留在关押室的话，也许歇里就不会找到机会下手了。维岱当时伤得很重，我一想起她那满身血痕的样子就难受，所以，我一定要做点什么去弥补这份亏欠，真的，我对维岱就只有同情，再无其它感情了。”

　　对维岱只有同情。维岱把这话记在了心底，之后，再也无心聆听室内的话语，默默地迈开步子，离开了医院。

　　三

　　这天晚上，维岱又失眠了。她轻轻靠在床头，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一句话，“对维岱只有同情”。

　　每把这句话回想一遍，她的心就会痛一遍，似乎有一把刀子在割她的心。说起来，她心痛不是因为失落，而是因为那份深深的自责，认为警长关心自己就是喜欢自己，这可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她有一种面红耳赤、心乱如麻的感觉，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

　　其实，将将警长的同情理解为爱意，这事不能全怪维岱。毕竟，从来没有一个男孩子对她友善过，但警长偏偏出现了，带着春风般的笑意，对她嘘寒问暖，照顾有加。她无法抵抗那股关切，这种感觉跟一个久居沙漠的人无法抵抗雨露的清凉是一样的。

　　可是，她不会再允许自己沉迷下去了。之前，她不知道警长对自己的真实想法，才止不住地对他倾心了。现在，她知道了对方的真实想法，就不会再容许自己犯错误了。

　　她下定了决心，要跟对方划清界限。

　　她再度侧头望了望窗框上的玩偶，这毛绒物是他送给她的，她一直很珍视它。可这时，她就认为它不再适合陪着自己了，伸手把它取了下来，放在了一旁的桌面。

　　然后，她拿起了桌面的笔和笔记簿，打开笔记簿，翻到空白页，在上面写道：

　　“不把他人的关切当爱意！”

　　写完这话后，她没有停笔，而是又把这话写了一遍：

　　“不把他人的关切当爱意！”

　　接着，她又把它写了一遍：

　　“不把他人的关切当爱意！”

　　就这样，她把这话写了三遍。之后，她又盯着这几句话看，看了许久，像是要把它们刻进脑子里，以惕励自己，不犯同样的错误。

　　接着，她下了床，拿起桌面的玩偶，又打开抽屉里，从中找到了警长以前写给她的纸条，出了门。

　　她径直去到城中河边，停在河岸上。她将纸条给撕碎了，将碎屑洒在河面。她本来还想把玩偶给扔到河里，但转念一想，那可能会污染河面，后退几步，将玩偶放上了身后的长凳。她希望它能被人捡去，对它说：

　　“抱歉，我不能把你留在身边了，希望你能有个新的主人。”

　　之后，她回了歌剧院。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床了。经过一夜的休息，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这时的她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看不出来憔悴，也看不出来伤悲，就仿佛从没有在医院撞见那一幕。

　　她是坚韧不拔的个性，对磨难的承受力是极强的，就算那个带给自己温暖的男子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了，对她来说，也并非不能承受的打击。——当然，一开始她还是有点受冲击的，不过，在最初的冲击之后，她已经平静了，并且，打定了主意，会诚挚祝福警长跟多莉丝，自己还像以前那样，独自生活下去。

　　就这样，一段没有正式开启的感情宣告完毕，她正式回到自己的日常生活当中了。

　　上午没什么事，她准备抽空去完成一件早该完成的事。她拿出了省吃俭用攒下的四千图布，又拿出两个信封，将四千图布平均分成了两份，分装进了进去。

　　这两份钱，一份是给茉夫人的，一份是给艾大叔的。两人都是她的恩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她，她老早就想去探望他们了，无奈一直没有攒够钱，这才拖到现在，把那一份理应归还的恩情还回去。

　　值得一说，这四千图布里有一大半是琥珀停车得到的小费，没办法，维岱薪酬低，又很难得到顾客的小费，要攒一点钱实在不容易。要是单凭她自己的能力，恐怕还得拖上一阵子才能攒够钱，幸亏有琥珀的帮忙，她才可以尽快了却这桩心事。

　　九点的时候，她带着两个信封出门了。她首先去了西区茉夫人的旅店。到了旅店门口，她在台阶下站着，探头望了望店内。店内一片寂静，茉夫人并不在，只有茉奇在柜台后方打盹。

　　她在原地等着，希望等到茉夫人出现，但等了大约十分钟，还是见不到茉夫人。她只得迈上台阶，进了门，走到柜台前，轻轻唤道：

　　“茉奇。”

　　茉奇听到声音后醒了过来。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清来人是维岱后，稍稍惊讶，说道：

　　“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跟你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呢，原来是你啊，兰小姐！”

　　茉奇举手投足很敷衍，还像往日那样，并不欢迎维岱。维岱答道：

　　“嗯，是我。请问，茉夫人去哪儿了？”

　　“我姑妈她上街了。”

　　说着，茉奇想起了某种不对劲的事，将质疑的目光落到维岱脸上，问：

　　“对了，你怎么突然来了这里呢？”

　　维岱立即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奉，轻轻放到柜台上，说：

　　“这个麻烦你把这个转交给茉夫人。”

　　茉奇立即拿起信封，打开看了看。看清里头是钱后，他皱了皱眉，像是嫌弃这笔钱，说道：

　　“我可真没想到啊，你竟然能来这里给我姑妈送钱。”

　　“承蒙夫人照顾过一阵，这是我应该做的。没多少钱，只是表示我自己的一点心意。”

　　维岱如实说明了来意。听到这话，茉奇慢吞吞地扬起了嘴角，显得十足嘲讽。紧接着，他用右手拿着信封，把信封像扇子那样放在柜台上拍了拍，质问道：

　　“你老实说说，这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是我赚来的。”

　　茉奇不信这话，再度地扬了扬嘴角，以示嘲讽，说道：

　　“不瞒你说，维岱，前段时间我去过我的表姨妈家，我知道你已经没在她家干了，你怎么还能拿出钱呢？你该不会是把别人的东西，诸如珠宝之类的东西偷了来换钱吧。”

　　维岱听出茉奇知道珠宝抢夺案的事，解释道：

　　“没有，我没有拿过别人的东西，这钱是我靠工作得来的。”

　　茉奇尖锐地质问道：

　　“我怎么这么不相信这话呢，维岱？你身手那么出众，随手把别人家的珠宝拿来还不是小菜一碟，干嘛还要费力工作呢？”

　　茉奇咄咄逼人，维岱无力辩解，答不出话了。茉奇趁机数落道：

　　“维岱你也太不对了，就算你要偷珠宝也该偷别人家的啊！你是我姑妈特意介绍去我表姨妈家工作的，你那样做不是置我姑妈她于不义吗？”

　　维岱默默地接受了这指责，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茉奇都不会听，只得索性接受了。她再度地望了望门口，期望等到茉夫人，可她还是没有看到茉夫人，只得说道：

　　“麻烦你把钱转交给茉夫人，说谢谢她的照顾，我告辞了。”

　　茉奇听了这话火冒三丈，挖苦意味十足地说：

　　“说得好听，维岱，这钱来路不净，我们能要吗！你赶快把它拿走，别出了什么问题，牵连到我们！”

　　维岱没有拿回信封，转身就迈开了步子。茉奇急了，眼见追赶来不及，踮起脚，把信封掷了出来。

　　信封击中维岱的背部，落地了。维岱也止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地上的信封。茉奇见状，懒洋洋地说：

　　“多谢你的好意了，这钱我们是不会要的！记得，珠宝大盗小姐，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姑妈，就别再来这里了，我们可不想被你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