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光世界2》王一又

117、惊鸿一瞥12

　　地面有很多花束。这些花束颜色不尽相同，大小却几近一致，被整齐地摆在墓碑前，有的是新鲜的，有的已经枯萎。由此可知，来看艾妮塞的人还真不少。

　　拉莫起身后，对着墓碑说：

　　“有这么多人来看你，你不会觉得吵吧？”

　　说着，拉莫仰起头望了望小树林上方的空间，借此缅怀着艾妮塞。缅怀之后，她又说道：

　　“还记得那次，我们出城到了这片树林，你说喜欢这里，我把这话牢牢地记在了心头。你去世后，我就和伙伴们就把你葬在这里了，你还满意这安排吧？”

　　墓碑不会代替艾妮塞答话，就那么静静地立在林间，把身为一块石碑该有的冰冷展露无遗。看到这景致，拉莫欣慰地笑了笑，说道：

　　“我可听不到你在答话呀，艾妮塞，你沉默的话，我就当你满意这安排了。”

　　接着，拉莫伸手摸了摸光亮的墓碑，流露出无限的感伤。简短停顿后，她叹息地说：

　　“你知道吗，艾妮塞，到现在，我都无法接受你已香消玉殒这事实。我时常都觉得，你还在我们身边，还像以前那样跟我们有说有笑，把那些爱慕你的家伙都给骂跑。……有时候，我会连续好几天都梦到你，在梦中，我看到你来了，遗憾的是，我却始终没有抓住过你！”

　　不论拉莫怎么倾诉，她都不会得到回应，因为她最信赖的同伴已经去世了，不会再带给她宽慰。

　　她兀自地忧伤了一阵，然后收起伤悲，从嘴角挤出笑容，说：

　　“我每次来看你都要带点负面的情绪，这可真是不应该啊。我向你说点高兴的事情，我们的珠宝抢夺计划已经快要进行到一半了，很顺利，相信用不了多久，这项大计划就会全部完成了！”

　　同一时间，在修道院后院的休息室内，菲丝发现拉莫不见了，向同在房间的沐恩问道：

　　“拉莫呢？午饭的时候我还看到她在这里，她怎么不见了？”

　　“去河边看艾妮塞了。”

　　沐恩给了答复。菲丝听到这种状况后，稍微意外，走到门口，凝望着天际，轻声地问：

　　“是吗，拉莫她又去河边了？”

　　沐恩点了点头以示肯定，答道：

　　“是啊，我刚才看到她在后院内采了一束花走了，一定是去看艾妮塞了。”

　　菲丝不禁有点忧虑，仰起头，说道：

　　“我真希望她能把艾妮塞的事放下。”

　　沐恩附和道：

　　“是啊，我也希望她能尽快走出来。拉莫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可心却是细致的，艾妮塞去世这件事带给她的打击我们任何人都要大。我知道，她的心里有道口子，我真希望她能够痊愈。”

　　其实，惦记艾妮塞的人何止拉莫，交谈着的两人也一样。可是，她们能在一个理性的范围内做这件事，适度缅怀艾妮塞，但拉莫就不能了，她总是无法自拔地缅怀艾妮塞。

　　——还是沐恩说得准确，艾妮塞去世这打击对拉莫来说是致命的，拉莫忧郁了好久也没能复原。虽说如此，菲丝还是看好拉莫，脸上露出微笑，说道：

　　“她会痊愈的，沐恩，因为我们的‘藤蔓’拉莫可是非常坚强的人，还得再多给她一点时间才行。”

　　是啊，“藤蔓”拉莫可是个非常坚强的人，交谈的两人都同意这话，对彼此点了点头，相信在不久后，“藤蔓”拉莫会从阴霾中走出来，成为本来的那个自己。

　　这天晚上，莫晚失眠了。时间很晚了，可他却没有一点睡意，躺在卧室的床上，眼睛睁着，跟黑色的夜融在一起。然后，他索性就起了床，出了卧室，进了书房。

　　一进入书房，他就察觉到喉头传来灼烧感，走到柜子前，连着倒了两大杯酒，连着喝了。这一喝酒，喉头的灼烧感消失了，他也平静下来，想着，要以阅读来打发时间。

　　他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到书桌前的椅子里坐定了，翻开书，开始阅读。他很专注，紧密地盯着书页，好似跟入座的那张椅子连在了一起。

　　室内的窗户开着，不断有夜风吹进来，空间里凉悠悠的。那薄薄的窗帘不断随风摆动，像在进行孤单之舞。

　　突然的一刻，窗帘前多了一道影子。

　　这影子是从窗户跃进来的，落地无声，几乎跟风一样的轻。正是杀手马德。他在窗前站着，默默地注视着座位里的年轻公爵，神情有说不出的阴郁。看样子，他今天是来完成之前未完成的事宜。

　　他在原地站了大约有半分钟，紧接着，向前迈开步来。他一边前行，一边边冷冷地说：

　　“你还真是勤奋啊，在这时候还在看书，莫晚公爵。”

　　“你还真的来了啊，杀手马德先生。”

　　说着，莫晚从书面移开视线，去凝望对方，还顺带笑了笑，像是在向对方表示欢迎。马德听对方称呼自己，吃了一惊，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跟踪了我那么久，足够让我了解你了。”

　　说着，莫晚合起手中的厚书，并把右手置于书的封面之上，像是诵经的样子。听到他的话，马德更意外了，止住脚步，问：

　　“你也知道我跟踪你的事？”

　　“当然。”

　　“那你知道这件事是在宴会前，还是在宴会后？”

　　无论如何，马德也无法压抑自身的惊讶，哪怕明知，娶对方首级是非完成不可的任务，他也要把疑惑给弄清楚了才行。莫晚悠然地答道：

　　“当然是宴会前，你一出现在这座府邸周围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了。”

　　对于听在耳底的这种状况，马德实在吃惊。他才意识到对方比他预料的还要高深，默默审视着对方，问道：

　　“那你怎么还能保持镇定呢？”

　　莫晚笑了笑，答道：

　　“实不相瞒，我这个人的习惯跟别人不同，别人畏惧的东西，我有点欣赏，别人觉得寻常的东西，我又觉得畏惧。我最不怕的就是刺杀、放冷箭以及阴谋论那一套了，所以从不慌乱，一直镇定着呢！”

　　的确是的，莫晚不怕任何阴谋论，因为他自己就是阴谋论的大师，具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本事，不会被阴谋给难住。马德很快地恢复了镇定，说道：

　　“那莫晚公爵你可真是与众不同啊！”

　　“一般吧！”

　　莫晚再度笑了笑，这笑容中透着无比的轻快，像是在像马德示好。马德又说道：

　　“我早就听说你身边有很多得力干将，其中一个是影子护卫。我一直不知道，影子护卫原来是个女人。”

　　这是一种深层的挖苦。不过，它可逃不过莫晚敏锐的耳朵，他明白马德在借宴会的事挖苦自己，解释道：

　　“影子护卫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叫历加，可不是什么女人！——宴会上的事情只是意外，那女人是冷不丁地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冒出来，可她就是出现了。”

　　马德冷冷地扬了扬嘴角，问：

　　“是吗，公爵？”

　　莫晚郑重地点了点头，说：

　　“是啊！这女人在我的生命中出现了两次，第一次，她在不能满足聘用条件的状况下出现了，出现得令人匪夷所思。第二次，她在我不需要她保护的情况下出现了，又出现得惊天动地。你要相信，她的确是自己出现的，没有受到指使，也没受到牵引。我可没有受女人保护的习惯，在被女人保护，跟被你这种名杀手刺杀之间，我本着赤诚选择后者。”

　　马德听到这话后嘴角都咧起了，冷冷地说：

　　“干嘛否认呢？事实是，你已经被女人保护了，莫晚公爵！”

　　这话语里满是不屑和蔑视。莫晚能体会对方的不满，回应道：

　　“怎么，觉得这是一种耻辱吗，马德？”

　　可不就是吗！马德认为这是一种耻辱，他望着莫晚，强调地说：

　　“当然！这不仅是耻辱，而且还是耻辱中的耻辱，换作我，被一个女人保护了会无地自容的！”

　　如此挖苦，一点也不留余地。奇妙的是，莫晚没有发怒。事实上，他不仅没有发怒，反而还流露出赞同感，说：

　　“其实，我也完全赞同你的话，经历过宴会上的事情后，觉得自己的人生多了瑕疵。”

　　莫晚竟拿这事揶揄自己，这是马德没想到的。一时间，马德不那么尖锐了，问：

　　“那么，那位身手出众的小姐又是谁呢？”

　　莫晚实在不知道怎样介绍维岱，想了想，才勉强想出她的身份，说道：

　　“噢，她是我家里老管家的朋友。”

　　马德不信这话，问：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那位小姐为了救你可是奋不顾身的程度啊！举个实际的例证就是，此前，从未有人挡下我的攻击，她却挡下了，惹得自己受伤，付出这样巨大，老管家的朋友，真的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