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为好》墙上月光

3、师生关系

　　第三章
　　“徐教授，下午还有什么菜要注意的吗？”一中年保姆边说边放下一杯水在桌上，她在意教授嘱咐的小艾过来吃晚饭一事，又顺口提了一句。
　　“啊，对了，记得给小艾准备她特别喜欢的那红焖猪蹄。还有，先给她炖上银耳枸杞汤吧，待会儿过来就可以备上了。”
　　徐教授咽下药丸，倏忽间想起前天她惨白的脸色，又叮嘱了一会，隐在金丝框眼镜下的一对眼睛泛起了光芒。
　　保姆脑中浮现出那个羸弱又讨喜的姑娘身影，尤其那双黑黑毫无杂质的眼眸，伴着一声暖暖的“何妈”，偶然间又从徐教授那里听得她与家人的关系，不知不觉就对这一姑娘起了疼惜之意。
　　想必，徐教授也是如此，无妻无子，孤身一人，也就遇上那样的小姑娘然后上了心吧。她转身便向厨房走去，拾掇起那银耳枸杞汤了。
　　“叮咚”一声，何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探出头应了一句：“来了，是小艾吗？”
　　“算了，何姐，你忙你的活吧，我去开门。”徐教授忙放下摊开的报纸，见厨房里的何妈忙东忙西的，便打断她的话紧接着去开门。
　　“老师。您不午睡吗？您不是一般都会休息到三点吗？”迎面而来的容艾好一手提着装着苹果的袋子，一手抱着打印的报告堆满胸前，黑色瞳孔透出一丝质疑之意。她背后的黑色大书包空落落，似乎更加显得突兀。
　　“之前还有些课题要准备，忙完正好你来了。来来来，进屋。”
　　“小艾呀！今天可是来早啦。”
　　“嗯，何妈。我来看看老师，顺便讨论下课题。”艾好笨拙地放下胸前的一叠报告，眼神一转，便往厨房挤去，笑吟吟地又补充一句，“我洗苹果去。”
　　这一贯行云流水的动作，倒叫人莫名想笑，其余两人嘴角稍微一扬。
　　“一来就带苹果，手上还都是书。小艾呀，你这书包可不算明面上的包了。”何妈撸了撸手臂，看她进来打趣道。
　　“习惯成自然。手上不拿点东西，压压手，老会觉得自己要飞走。再说，苹果多好呀，哈哈······”一向进屋就落得一身轻松惬意的艾好，咧着嘴笑着，呆呆地转起手上的苹果，半开玩笑地说着。水龙头下的水低落在苹果红彤彤的身上，盈满上面的旮瘩随之冲落而下，清脆的水声此起彼伏。
　　“何妈知道呢，那句，一天一个苹果，医生远离你。你呀！快去忙自己的事吧，晚上记得留在这里陪徐教授吃顿饭哦。”
　　“当然记得啦。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何妈的手艺，我向来不拒绝的。”艾好拿出盘子，将所有洗好干净的苹果放入其中，便向书房走去。
　　“小艾，学校的国外大学研究生推荐条件还挺符合你的。有没有兴趣？”
　　此时，容艾好背对着窗户，从徐教授这边视线看过去，黑暗中的她身体一僵，黑色轮廓显得特别明朗，谁知她身子一跃，往旁边一站，笑着含糊道：“老师，成你的学生后，我可是每周都厚着脸皮过来蹭饭。若是以后出去了，哪里有机会让我的脸变成搓衣板啊？”
　　“那你的意思是，不想出国深究了。凭你的才华，再深究一个几年，精益求精嘛。你不是一向喜欢捧着那些卷宗吗，为什么选择毕业工作呢？我看你的性子，倒真的适合学校，何况那几所学校还蛮好的。”徐教授摸摸略白的鬓角，正视着艾好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讲下去。
　　“老师，你总以为我沉迷于律法，当我是个两耳不闻八卦事的女秀才！凭我以上这么不要脸的一番话，您也该知道了我真不是那块料······我当初，选个大学专业都是长辈亲自监督，好死不活地敲定了法律这个四年让我扛着头颅死记硬背的专业，最后我当然要义无反顾地出校园，找工作了。”
　　如此长篇大论滔滔不绝下去，艾好恬静的面容逐渐毫无所动，似假非真地带有一丝丝玩笑寓意，右手隐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只透出凹凸不平而鼓起的裤褶。
　　“好了好了，还真招架不住你这些话。我也知，你选好的路，纵是千军万马都是拉你不回的。只是可惜了······”抑扬顿挫的话语咬字清楚，徐教授摇了摇头，顿觉可惜，停顿一番便沉默了。
　　“老师，您总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容艾好，当初学法律，虽是被迫的，但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时我就在想，有朝一日，学有所成必要付之实践，方能了我心愿。时间不等人啊······”
　　艾好又匿形于背光的黑暗中，自顾自地说了一通，顺手拿起报告，神思一转，“对了，老师，这起工厂坍塌案件，虽说是解决了，但归根结底，民工的利益还是未得到彻底的保障。主管人员将风险归咎于在场的民工，硬是说现场安排得当完全忽视了事发原因，明明是将红磷白磷混为一谈，才导致爆炸。这监管人员不负责任，连着所有底下干活的人都被置于风险中，到头来三言两语草草了事，其中有多少人受苦呐！”
　　“09年的案例，时隔已久了······不过说起来，旁观者难免会怀愤懑之气，只是身处其中的人呢，他们会怎么想，怎么做。什么赔偿，什么安排，最惠及绝大多数人的，就是最佳的。”
　　“就我而言，三千民工，死的死，伤的伤，难道这里的解决方式就囊括所有了吗？总有些遗漏的，赔偿不到位的，就放任不管吗？”
　　“你也知，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啊！小艾，在这里打抱不平也无济于事，8年前的往事了，再提也只是再看一眼判词而已。”
　　“可能其中还有曲折呢，算了······我也只是觉着有借鉴意义便打印出来了。老师，你再看这起······”艾好一时憋红了脸，不知是何缘由，幸而暖洋洋的太阳打在脸上，柔化了僵硬的脸庞，下意识地整理了一番，又将其他案件搬上桌面。
　　师徒俩，在书房里，各抒己见，无不放松。
　　Z大一向学氛严谨，周末路上倒也都是捧着书去图书馆的学生。昨天夏雨淅沥后，林荫道上氤氲着一股青草泥土气息，雨露浅沾的草坪一望过去也不乏两两成双的情侣。树上鸟儿轻歌曼语，啁啾不停，似乎对这常见恋爱的酸臭味抱有怨言呀！
　　“江涞，你可以看看我给你的惊喜了。”颜亭裳为男友戴好吊坠，挪开手后喜滋滋地说道。
　　少年蓄着一头凌乱短发，前额似乎特地留了刘海，五官清秀，更添一分温柔，近看荦荦大者的就属他细长的睫毛。
　　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着，垂下的玉坠贴近脖颈，一丝凉凉的感觉油然而生，江涞随性，终于可以睁开眼睛，看着锁骨上吊着的貔貅玉坠，再移眼瞅瞅女友那露八齿的笑容，眼中不由地溢满柔情，假意嗔道：“你这小财迷！”
　　“你怎么跟艾好姐说同样的话呀！”亭裳嘟嘴撒娇，表示不满，又担心喜欢的人真心不满意，又继续说道，“不喜欢，我可是为你选了好久，招财招财，给你专业拿个好念头呀！”
　　“这跟经济学扯得上关系吗？哈哈哈······请你吃大餐去！”江涞轻轻地刮了刮亭裳的鼻子，昂首看了看太阳，站起拉住其手，噗嗤一声随后扬起一阵大笑，引得远处几人频频注视。
　　“啊，出去吃饭呀！可惜了，艾好姐的校园卡白给我了。”
　　“学姐不是经常在学校呆着吗，你拿了她的卡她中午吃什么呀？”江涞生性活跃，直率开朗，平日里间接地受容艾好的恩惠，感激不尽，又因女友与之关系甚密，因而对其尊重，引为朋友。
　　“她今天不在学校呀！”亭裳扭头解释道，静静地看着江涞，停住了好几秒，才不悦道：“我发现你对艾好姐还挺在意的呀！本姑娘，很不开心！”
　　不经意的言语，恣睢无意，幸亏两人都是互相了解其个性的，对这样的小拌嘴也都不甚在意。
　　“你也知道我个性，对在意的人不免就多花心思了。说者无意，你这听者也无意吧！”亭裳搭着江涞的手，一摇一摆的，很似随意。
　　“我本就无意呀，傻丫头！”江涞给了身旁人一“摸头杀”，看着她眼波清澈，越发温柔地看她。
　　“其实吧，我也不担心，艾好姐不好你这一口······据我所知，她应该会喜欢成熟老实一点的人。所以说嘛，她对你这类年纪比她小的根本不放在心上。”亭裳拍拍胸脯，冲着江涞挤了挤眉眼。
　　“竟然拐着弯说我不成熟！”
　　“没，没，今天请客的人怎么样都是成熟的。”小情侣间的打情骂俏时时刻刻都会出现，这对倒也算正常。两人性格都属开朗型的，一路上笑声不断。
　　那壶水配上那一种茶，所盛的茶水便是相得益彰的料。人，纵是成熟半分，也总有几丝稚气，那般心性倒是身侧所绕几何而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