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望》渲紫

64、第 64 章

　　进门的时候太慌乱，卓希瑶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踢到东西，低头看去，却是酒瓶，想来刚才在门外听到的碰撞声就是因为它吧。
　　卓希瑶大致扫了一眼，一时也摸不准卧室在哪边，加上撑着陆辰，也确实走不了太远，只得寻到最近的沙发就赶紧把人放下。
　　安顿好了陆辰，卓希瑶才站起身，重新把门关好，又弯腰把地板上的酒瓶一一捡起，连同茶几上的一起收拾了，做这些的时候，她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只是看了一眼倒在沙发上陷入熟睡的陆辰，再多的疑问和困惑也只得暂且压下。
　　简单的收拾过后，卓希瑶终于抬眼开始打量房子，这个地方，与他们家里太不一样，许是经常不住，一眼望去，便格外的冷清，除了几件必须的家具家电，整个空间里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因此看起来更加的宽敞简洁。
　　卓希瑶不由想起他们的家，与这儿相比，那里似乎处处都塞满了东西，玄关处挂着的钥匙包包，沙发上堆着的抱枕玩偶，茶几上随处可见的零食水果，阳台上大大小小的绿植……
　　记得刚开始的时候，秦丽敏还来过几次，想要帮他们收拾收拾，后来便很少再来了，因为经过陆辰的收拾，几乎没有让她下手的地方。
　　就连何晴过来的时候，都忍不住说他们家里东西太多了，要是没有陆辰，凭卓希瑶自己，大概都能被那些东西挤出门外，卓希瑶却始终觉得，那样才更像个家，才会有过日子的感觉，而不是像这儿，看不到一点生活痕迹。
　　抬步往里走去的时候，看到一个房间门半开着，暗红色的光线透过门缝洒出来，卓希瑶不由有些好奇，没有多想便推开了门。
　　房间很大，只是站在门口，里面的一切便一览无遗，卓希瑶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误闯了哪位摄影师的房间。
　　橙红色的光线下，那罗列整齐的瓶瓶罐罐、玻璃容器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艳丽的光，格外的引人注意，不远处的桌子上放了一台不知名的机子，乍一看，有些像学校实验室的小型机器。
　　而最有冲击性的，是那满满一屋子的照片，几乎挂满了整面墙壁。
　　卓希瑶怔怔的看着，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直觉让她转身离开，脚却已不受控的迈了进去。
　　离门最近的墙上，搭了一根细细的绳子，上面用黑色的夹子夹着一张照片，卓希瑶走上前，抬手轻轻的取下了照片。
　　照片应该是刚洗出不久，崭新光亮的像是都没被人碰过，卓希瑶低头看去，只见照片里的人微侧着头，正拥被睡得香甜。
　　照片拍的很美，不论光线还是角度，全都恰到好处，里面的被罩和枕套卓希瑶再熟悉不过，那是前几天陆辰刚换的，而照片里的人，却让她陌生不已，卓希瑶第一次知道睡着的自己是这个样子的，头发胡乱披散着，神情却宁静平和。
　　她愣愣的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像是忽然醒过神来一般，转身急切的找到开关，打开了大灯，灯光明亮又刺眼，她却什么也顾不上，直直的盯着墙上。
　　最先看到的，是一张戴着鸭舌帽的自己，正拿着相机到处拍摄的样子，卓希瑶想起来，那是之前两家一起去爬山的时候，那一张张照片里，有她背着包躬身上台阶的背影，有她坐在亭子里喝水的样子，有她站在山顶看风景的样子，还有一张她扶着铁索中途休息的侧面照，照片里的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擦着脸上的汗，很是狼狈。
　　卓希瑶机械的往前走去，看到下一张照片时，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认出，那是她找到第一份工作时的样子，照片里的她，穿着白衬衣黑短裙，是当时的单位发的工作套装，记得结婚前收拾东西，她还见过那套衣服，至今还挂在她原来的衣柜里。
　　那时候的她，扎着马尾辫，斜挎着包包，正站在公司楼下，微笑着与人挥手，照片拍的很清楚，一眼看去，甚至连她脸上随风扬起的发丝都拍的极为清楚，可是这样的清晰度，这样毫无阻碍的角度，足以说明拍照的人当时距离她决不算远，而她竟然一丝一毫都没察觉到。
　　旁边的照片并不完整，一看就是被人用剪刀小心剪下的，只截取了她这半边，照片里，她一手拿着叉子，一手捧着蛋糕，正眯眼笑着跟对面的人说话，卓希瑶这次很快认了出来，因为这家甜品店是她跟何晴都喜欢的地方，看衣服应该是去年她们一起逛街的时候被拍的。
　　卓希瑶的脑子里空空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顺着墙，一张张的看过去，看着自己的人生被人用相机偷偷记录着，那里有她大学入学时的照片，站在校门口，人流涌动间，笑容灿烂明亮，有她军训时的样子，大大的太阳下，戴着军训帽，站得端正笔挺，只是离得太远，眉眼有些模糊，还有她背着双肩包在站台等公交的样子，隔着一条马路，车辆穿梭间，只有她是完整清晰的……
　　转过墙角，照片的画质便不如之前的清晰，拍照的技术也是肉眼可见的青涩稚嫩，照片里的她，还是中学时候的样子，最常穿的多是校服，卓希瑶的印象里，那段日子应是颇为无趣的，可如今看着照片，竟也觉得有些生动，那里记录了她学骑自行车时的紧张害怕，拿着零钱跑去买冰激凌的欢喜快乐，踢着路边石子玩的无聊烦闷……
　　卓希瑶最后在一张照片面前停了下来，她又看了看之前的那张，才恍然明白那强烈的突兀感从何而来，因为面前的这张，虽然拍摄的很好，但相比之下，照片更加陈旧泛黄，无形中昭示着时间的久远，边角处已有些泛白，像是被人经常摩挲一般。
　　而更让她困惑的，是照片里的人，如果不是有之前的铺垫，卓希瑶怕是都不能认出那是她自己，因为太小了，小小的她，看起来最多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可明明上一张还是她转学后上初中的样子，现下却毫无过渡的到了她幼儿时期。
　　卓希瑶忍不住上前细看，照片里的她，剪着齐齐的刘海，穿着白色的裙子，手里拿着颗大大的棒棒糖，许是刚吃过糖，笑容尤为的甜，旁边是幼时的陆辰，照片里的他，却没看镜头，只抿嘴笑看着小小的卓希瑶，眉眼间一派欢喜高兴。
　　两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穿着得体的正装，微微俯身拢着他们，浓眉大眼，笑容平和的让人一看就觉得无比亲切，卓希瑶顿了顿，猛然就明白过来，那是陆辰的爷爷，她想起第一次去陆辰家时，陆辰妈妈拿相册给她看时，就说过有两张照片没找到。
　　再往旁边看去，果真是一张她和陆辰的合影，这时候的她看起来稍微长大一些，头发扎着，微有些乱，一旁的陆辰个头比之前蹿得更高，只是也更瘦了一些，两人手拉着手，一起看着镜头，像是有人在旁逗着，年幼的卓希瑶咧嘴笑的欢快，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反观陆辰就含蓄得多，不过小小年纪，已经隐隐有了现在沉稳的模样，只是到底还是个孩子，虽抿着嘴，眼里的高兴却藏也藏不住。
　　卓希瑶茫然回身，触目所及都是照片，而那一张张的照片里，无一例外，全都是她。
　　卓希瑶忽然一刻也不敢待下去，出去的时候甚至不敢往沙发上看一眼，直到被外面的寒风一吹，她才骤然清醒过来，只觉得有一股股的冷意直往身上蹿，像是能浸到骨子里一般，让她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发颤。
　　上了出租车，卓希瑶下意识报了家里的地址，只是立刻就改了主意。
　　打电话给何晴的时候，何晴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不对劲，直接问她：“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个样子？”
　　卓希瑶深呼吸了几次，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太过哆嗦，“嗯，……有点冷，你现在……在家吗？”
　　何晴瞬间就明白了，“地址给我，我去接你。”
　　“不用，我打了车，很快就到。”
　　何晴显然早已睡下，蓝色睡衣外面披了件羽绒服就出来了，卓希瑶心里过意不去，可眼下她又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
　　看出她状态不好，何晴也没有多问，拉着她先回家。
　　何晴的这套房子，虽然是个小居室，但胜在小区安保好，加上离她单位近，平日里便经常住在这儿，卓希瑶曾经还很不解，明明能跟爸妈一起住，干吗一定要分开？若是换了她，没人照顾陪伴，怕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可何晴却很享受一个人的生活，以前两人外出或逛街很晚的时候，卓希瑶也在这里住过几次，看何晴把自己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很是惊叹佩服。
　　此刻窝在沙发上，喝着热牛奶，卓希瑶才感觉到身体一点一点的暖和了起来，心情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