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 下》沉纱

17、第 17 章

　　山谷的深处，一颗挺拔的月桂树伫立在小溪的源头。树木枝叶繁华，花朵开的正旺，嫩黄的蕊在夜风中簌簌而下，像漫天烟雨的浩劫。周围的土地与河面上早已浮了一层落花，以树干为圆周，做一个黄色的坟冢。残花归入泥土，滋养大地，完成此生最后的使命。
　　月桂树旁，江楚躺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双目紧闭，如沉睡的精灵。
　　时泽将她抱起，轻轻唤她的名字。
　　‘阿楚，阿楚，莫睡了，念念来了。’
　　江楚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如腊月的白雪。她看到时泽微微笑了笑。‘我刚才梦到你了呢。’
　　时泽温柔的说‘梦见我什么了？我们很久之前也在一起吗？’
　　她没有接时泽的话，微微皱了眉头，认真的想着什么。说‘我住在西江的时候，有位女子来浣衣，喜欢吟一首曲子。我每次听她吟那首曲子，都仿佛走过了万水千山的路程。’没说完又断下了，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似的苦恼。
　　‘真的太久远了。’
　　念念跪在一旁，伸手的手覆上她的额头，将发上的落花拂去。
　　‘阿楚，你怎么了？你有什么话对我说？’
　　江楚转头看到念念，疏忽咧开嘴笑了，看不出她那里在痛，笑着却紧皱眉头，如哭一般惨烈。
　　她伸出手，掌中一颗珍珠，带着些许开心、些许骄傲的说‘念念，我把你的回忆带回来了。’
　　山风依旧萧瑟，裹挟着落花朝他们身上齐齐涌来。念念拿起她手中泛黄的珍珠，眼泪如春日破冰的流水，不住地从眼眶中流出。
　　江楚靠在她身上，神色平静，缓缓说
　　‘女孩子哭多了眼睛会变干，就不漂亮了。念念，你再哭就变黄脸婆了。’
　　江楚抬手替她擦干脸上的泪痕，说‘叔均总说，世间繁华不过弹指之间。我在这一呼一吸之间能够遇到你们，觉得胜过世间无数。
　　‘念念，我要走了。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念念握着江楚的手，泪流满面。时泽跪坐她的对面，抱着身体逐渐虚弱江楚，眼睛涨的发酸，胸口如坠了千斤之铁。这样酸，这样疼，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阿楚，你若是去了，我陪你好不好。’他的声音低沉，语气轻柔的似三月的柳絮。听到江楚耳中确如腊月的霜冰。
　　江楚痛苦的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
　　‘阿泽，你应该活着。’
　　他的双手忍不住颤抖。繁星依旧隐藏在乌云里。江楚的眼睛闭了又睁也没说出了所以。
　　‘阿泽，死亡并不是结束，离开也不是。心存希望的活着，望见世间的真理，走过你想走的路。不要困于此。’末了，也还是这样的空话大道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黑白相间的鸟儿从梦中惊醒，对着夜空长鸣了一声，振动翅膀向天空飞去，在草丛与天际之间划下一道优美的弧线。东方的天际渐渐明亮。萤火虫四下散开，归去沉睡。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江楚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在光芒落到大地上的时候，时泽怀中的人消散于天地之间，再也寻不到踪迹。时泽跪在草地上，眼睛看着她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
　　念念走过来，抱住他。在无人的、偏远的荒野之中，在天空放明之际，一人大哭，一人干嚎。天上的云依旧平静，不带一丝的喜悦和悲伤，静静的遮盖着苍天之下的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