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 下》沉纱

13、第 13 章

　　白日，念念趴在茶馆里向阳一面的桌子上，常常昏睡一整天。偶尔到华灯初上，她睁开眼看到店内空无一人，白色的栀子花风铃在轻轻的摇动，奏出悦耳的歌声。夜色沉静，暖风习习，却依旧让人感到寒凉。
　　那时，她侧头，枕着胳膊，看玻璃杯里的茶叶在开水中沉浮。碧清色的茶水里，干燥、卷曲的，因失水而缩在一起的茶叶在温度和水分的作用下，静静的舒展开自己，茶叶铺平，脉络鲜明，沉入杯底，仿佛完成了第二次生长。稍微回神的时候，看到玻璃窗外，上次那个女子又站在那里看婚纱。只是这次，她牵着一个男子的手。男子和她一样，穿着一身白衣，颀长的身姿挺拔而消瘦。念念脑海中掠过一句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那是她在图书馆无聊时翻到的，靠在姜黄色的书架旁，似是看到男子牵着女子的手在他面前走过。
　　那男子转过头，她清楚的察觉到脚底生出一股狂风，将不远处的房舍，霎时间吹的烟消云散。她看见时泽牵着那女子的手和她打招呼，笑容温和而明亮。
　　她又仿佛看见自己牵强的扯起嘴角，抬手回应他，嘴里无声的说着‘你好啊。’
　　茶室中，念念和时泽对坐。女子站在墙边，背手，抬头，轻声念着墙上的一幅字帖‘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好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转头，十分开心的说‘小泽，这首诗里有我的名字。’
　　女子唤江楚。她喊他小泽。念念抬手沏茶，面色如常，只是杯子外面洒了两滴茶渍。
　　时泽宠溺的说‘我知道了，阿楚，过来，这个姐姐这里有极香的茶呢。’
　　‘江小姐如果喜欢的话，等会取下来，带着回去。’
　　时泽推辞‘你可千万别给她，她就只认得这几个字，送给她是可惜了这副帖子。’
　　茶香和月桂花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江楚走过来，坐在时泽旁边，也不生气。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念念。她抬眼，笑着迎合上她的目光。却见她露出一口贝壳般地牙齿，洁白的脸庞美丽地像一朵栀子花，正悄然绽放。‘你的眼睛很美，和北极紫薇布下的星空一样美丽。’
　　念念道谢，问‘江小姐可喜欢喝茶？’
　　她素手端杯，小饮了一口，说‘是正山小种，应该产自武夷山，香而不咧，余味悠长。’稚嫩的脸庞焕然一副严肃的姿态，绸缎般的长发随之摇摆，全然不像刚才期身而上的少女。
　　‘江小姐，是哪里的人？’
　　‘我是从山上来的。’
　　念念转头看向时泽，眼中的疑惑如乌云压顶。
　　后者眼观鼻，鼻观心。肩膀以肉眼可见的姿势抖动着。

　　‘这茶室布置的很雅致，就是清冷了些。’她的眸子晶莹剔透，似阳光下的白雪，闪着耀眼的光芒。身上散发着明净的喜悦，神态中有一种纯洁和善良，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且为着她的欢乐而欢乐。‘不如，我帮你把它变得热闹些，好添点欢快。’
　　‘不必麻烦，我生性懒散，人少些，反而乐得自在。’念念由衷的说到。
　　很久之后，念念以第三者的视角重新回忆起这段往事。想到，在那许多短暂路过茶室的匆忙行路的人的骤然一瞥中，这余烟缭绕茶室内三人对坐的一幕应是温暖而美好的。

　　临行前，念念送给江楚一罐青峰茶叶。
　　时泽在旁边看到，笑着打趣说‘之前我拐着弯向你讨也不见你送我呀，看来，念念的茶只送有缘人。’
　　念念耸了耸肩膀，笑得戏谑。

作者有话说

　　清明雨上
雨落了桃花
我站在树下，等采茶未归的你
想你是带了油伞、斗篷
想你会小心道路泥泞
想你篮中茶叶不会太重
想你必是已在归来的路上
于是，踮起脚尖，来回徒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