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 下》沉纱

11、第 11 章

　　念念躺在床上，来访的电话络绎不绝。索性发了朋友圈，满目病容的样子，以为就此消停了。但是，客套的问候和热情的关切依旧繁多，像夏季身体里闷出的汗水，怎么甩都甩不掉。采访稿拖到不能再拖的地步。她泡了杯咖啡，将完成的稿子发出。
　　陈奕一个月之前去国外出差，打过去的电话大部分在忙音。偶尔能够接通，剩下的也只是三两句的陌生寒暄。陌生到她误以为有人借此换了灵魂。又想到橘生南为橘，生北为枳的故事，也许大洋彼岸的水土，具有硬化人心的神奇效果。
　　昏昏沉醒来的时候，在凌晨三点半。她起身，趴在阳台上等日出。老旧的公寓外面，是一片荒芜的杂草。春生秋死，一年复一年，无人问津，无人打理。更远处则是一条马路，马路上很久才路过一辆车，也有黑黝黝的人，孤独寂寥的向前走。连着马路的，是一群新建的楼房。开盘的时候，在马路旁边总是聚着西装革履的销售人员，他们的笑容热情而急促，和他们说话的口气一样，让人搞不懂他们要做什么。于是，不由分说地向你手中塞进一张宣传单。低头一看价格，吓得人捂紧了钱包脚步匆匆离开。但不久之后，新盖地高楼里也亮起了星星盏盏地灯光。接着，那些目光如炬地工作人员依次地离开。也许，又有新的高楼起，他们需要去开拓另一个战场。只是这会儿，除了马路上的街灯，都是乌黑地一片。
　　在天将明未明地时候，她倒在摇椅上昏睡过去。手机上地屏幕闪了闪，终于熄灭。
　　主编来信说，对方很满意她的稿子。时泽说，他想请她吃饭，作为道谢。念念想说不用客气，却收到对方发来的地址，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
　　一家意式餐厅内，念念跟随着服务员来到靠窗的位置。时泽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松开了一个纽扣，细瘦的锁骨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她想，自己反倒是那个想要一探春光的人。他笑容和煦的和她打招呼，人未到，身先起，多好的教养。
　　‘念念，我们又见面了。’
　　语气温柔的像三月的柳絮，不小心落在了脸上，痒痒的。
　　‘时先生，你太客气了。’
　　服务员送来菜单。她抬头时，看见他左手上戴着一串佛珠，珠子圆润透亮，映着橘黄色的灯泛着淡淡的光芒。
　　她撇开眼，听他谈论自己的工作。珠圆玉润的嗓音，侃侃而谈的时候，别有一番风味。他说，他曾经去出差，当地的客户送给他一罐青峰茶叶。他随手放在了家里，等到想起来打开的时候，却发现早已生了霉，气味都变了。
　　她喝着橘子水说，那也是常有的事。
　　餐厅在二楼，临着江。坐在位置上可以看到街道上如织的行人。望远处，江面在灯光照耀下闪着粼粼波光。几艘小船停在岸边，有人站在上面玩耍。城市的夜空透着一股苍白的颜色，像是病人灰败的脸庞，一直弥漫到天边与高楼接壤处。餐厅里，服务员来回走动的声音，刀叉与碟子相互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如果我掉进河里，念念会下去救我吗？’他支着下巴望着窗外，突然出声问。半是认真，半是试探。
　　‘不会。’念念停下刀叉，神色平静淡然。‘我不会游泳啊。’
　　他笑了，似是理解，似是释然。‘也是。’眼光探向更远处。低声说了一句话。她没听见，却看懂了。‘可是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