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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婄姜怕疼，她爹拿签子蘸着药膏，每朝她伤口上点一下，她就把手往回缩一下。来来回回地药也上不好，她爹索性隔着衣料捉住她手腕。
腕上被施了力，婄姜痛得连抽几口凉气，他爹觉得蹊跷，便叫她自个儿将衣袖卷起来。
长长一道血痂自她腕间蔓延至小臂，腕骨处被掐出了血珠，顺着她抬手的动作一路滑下去没进袖子里，她爹触目惊心：“你究竟是去做了什么？”
“啊？”婄姜怕她爹担心，所以开头死撑着没说，不过看到她爹挺像是心疼的眼神，她又觉得无比舒坦。
虽然爹亲现在对她不是很好了，但心里还是装着她的嘛！
“我本来想去挖草的，但是温泉旁边太滑，菜刀就…”好丢人哦，“菜刀就切到自己了。”
她能做出这种事情倒也不稀奇，容希默了默，从药箱里另取出一个瓶子，拔了瓶塞朝婄姜手臂上倒。伤药都是他从京里带出来的，止血镇痛很有效果，婄姜只觉得手臂上凉凉的，相比之前根本是天上地下。
痛也不痛了，她抽了空去瞅她爹，认真做事的爹亲好像更好看了呢，难怪娘亲当年哭着喊着都要嫁给他。
但是为什么她爹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难道是…
“爹亲是担心姜儿啦？”婄姜伸着脖子把头探到她爹旁边，讨好似地问她爹，“还是爹亲又不舒服啦？”
一张大脸又呈到面前，那脸上的小伤口都因着她的笑容撑开来，容希垂着的眼动了动，手上未停，还是仔细地替她上完了药。
她爹话不多，尤其是生她气的时候，那话就更少了。这么一想，婄姜底气十足的心虚了：“爹亲怎么不说话？”
“姜儿想听什么？”她爹被烦得静不下心，竟由她牵着话头走。
“啊…”聊到这里，婄姜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放到平时，她爹根本不可能这样好脾气，“爹亲你有心事！”
她一语道破，容希去拿细布的手顿了一顿。他回过身来看婄姜，眉间轻拢出些意味：“一个对你而言十分重要的人猝然离世，姜儿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感受么？”
什么样的感受？她爹问的问题总是那么深奥。婄姜被问倒了，她皱着脸思考了一阵，试探地问道：“爹亲是想娘亲了吗？”
她的亲戚少，而且寿数都很长，近来也没听说有谁翘了辫子。大家都活得好好的，她爹问出这样的话，婄姜就只能朝她娘身上联想。
爹亲可真是深情呢！
容希的形象在婄姜心中瞬间更高大了一些，她崇拜又同情地拿干净的掌根去抚了抚她爹的眉心，将那俩小丘丘按平了，就向她爹表出相依为命的决心：“虽然我也有点想娘亲，只是一点点哦，但是没关系啊爹亲！”
——“你还有我！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你？”头次听婄姜提起她爹以外的亲人，容希却没有要去探究的心思。
他听着她煞有介事的陈词，没什么意味地笑了笑，用细布缠好婄姜的伤口，便慢悠悠地将她袖子翻下来：“手上这几天不要沾水。”
“那堆雪人可以吗？”
“不可以。”
…
江文渊上趟山顶不容易，有生之年能看到容希吃瘪更不容易，爹亲宝宝的戏码怎么看也看不厌，他干脆在山上住了两天。
婄姜口口声声地唤容希爹亲，后者褒贬不置，反是江文渊顺势，一口一个“大侄女儿”叫得亲热。
他起先觉得有趣，即便吃素也吃得心甘情愿，但江湖人到底是江湖人，跟着他们一连几天的青菜白菜豆芽菜，他终于没熬住，赶在难得阳光灿烂的日子上，揣着容希拟的信匆匆告了辞。
婄姜看江文渊，是看他如狼似虎穷凶极恶，因此他要走，她理所当然是最高兴的那一个。日熬夜熬终于熬到了手上结痂，凶神又要跑路，她已经能看到美滋滋的小日子在朝她招手了。
各怀心绪地送别了江文渊，婄姜心情甚好地搬来了两把藤椅，邀请她爹跟她一道躺到小院里去晒太阳。
日头出来了，融雪的天冷得很，她裹着被子四脚朝天地躺在椅子里，绞尽脑汁想办法。
凶神走了，她爹的病也好了，可婄姜隐约觉得她爹的情绪依旧是没能好起来。爹亲可不好哄，这可真是棘手。
“爹亲！”她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飞奔着冲到她爹房里去。
她爹从书上分了一眼给她风风火火的背影，见怪不怪地再将目光移回到手里的古籍上，直到婄姜从她爹房里抱了她爹的琴出来，她爹才舍得把注意力都给她。
“又想做什么？”容希此来两袖清风身无长物，唯一贵重的只得这张琴，倒不是他小气，是糟蹋东西实在不好。
“爹亲呀，你弹琴给姜儿听好不好呀？”
她爹这一手琴弹得那是特别优秀，婄姜听了觉得很是喜欢。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听说人没事儿干的时候就容易想点悲观的事情，所以她要给她爹找点事情干！
“想听什么？”容希合上书，将琴从她怀里接过来。
“爹亲你会什么？”
他爹不说话，婄姜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问，于是换了个表达方式：“啊我是说，人间的曲子都好无趣，要不爹亲你发明创造一下？”
“人间的曲子？”婄姜当她爹是她爹，没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所幸她爹也没往离奇的地方想，只觉得这用词很有些境界，“姜儿识音律？”
“不啊，我…啊！爹亲救我！”
她正要向她爹解释“人间”这两个字的由来，忽听晴空霹雳再一声，吓得她连忙朝她爹身上拱。
许是被天雷劈出了阴影，每次打雷婄姜都要来这么一出，容希一早琢磨出了应对之法。被她撞得晃了晃，他将琴搁到椅子上，便抬手去捂住婄姜的耳朵。
“我是…啊！！”
雷声只响了一次，婄姜却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欲把没说完的话说完，却再次被吓回她爹身边。
这就是所谓的晴空霹雳么？容希捂着婄姜的耳朵，心中疑惑渐起。
西北的天，真是变幻莫测。
*
“这就是你让我把雷神的锤子偷出来的目的？”与司命一道躲在流云后，重原甩了甩敲锤子敲得发酸的手臂，雷神这差事还真不是谁都能干的。
“难道你以为我是想给人间制造一场浪漫的雷雨中邂逅吗？”这人关键时候总是掉链子，司命都懒得说他。
她瞒着神君下界来本是要带婄姜回去。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情，司命自然不会想到要给自己留后路，谁知道婄姜这傻子认凡人作父死活不肯走不说，还害得她给梁牧之捉了去。
万念俱灰之间，她想到财神重原身为神界最有钱的神仙，在人间有几处私产，因而便将他在江州的地址报给了梁牧之。
原本她还斗志昂扬地打算着，若是重原能及时赶来带她出去，那他们还可以再编个相对完美的瞎话出来，神不知鬼不觉最主要是不惊动那些凡人地把婄姜弄回神界。
可偏偏天不遂神愿，她在梁牧之那里白白蹲了几天，最终蹲来的却是这大哥云游四方久未归府的消息，这就让她觉得很丧。
“但是雷神发现他的锤子丢了肯定会很难过的唉。”重原一想到今早雷神还热情洋溢地跟他打了招呼，心里就很过意不去。
“雷神的锤子不丢难过的就是我了。”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回头神君该怎么想她？
“命命，做神仙不能这样。”
重原不愧是婄姜最好的兄弟，连思维模式都跟眼下急着败露身份的婄姜一样傻白甜，小院里的情况千钧一发，司命没空搭理他：“你先别说话！”
她紧紧盯着容希捂在婄姜耳朵上的手，只等那双手一落下来，就准备叫重原再敲一把锤子。
“爹亲，难道你忘了吗？”有一有二就有三，婄姜这里从来没有就没有事不过三的概念，她第二次从她爹怀里退出来，“我们都是…”
“重原！”司命看准时机，一声令下。
“得嘞！”重原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力道倒是一点都没减，他轻喝一声，便将两把锤子砸到一起，“走你！”
雷声惊起，刺眼的强光破云而出，声势浩大地在白日里掀起一阵又一阵尘浪。婄姜像是吓傻了，在那瞬间一声也不吭，她看了看她爹，忽有所感地朝外跑，速度之快令所有人瞠目结舌。
——容希立在原地，只见那光影直冲婄姜而去，扬尘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在两人之间隔出一张大幕。
半晌后，容希怔住。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十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