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是黄的》沙洲铃

6、第 6 章

　　程皓坚持每天给黄志雄发几条石沉大海的微信，只要对方不当着他的面明确说不，他就顽强地单方面宣布着他们在开始。反正想到了，就拿起手机发一条，纯表情也有，抱怨也有，看到什么拍张照片过去附带说明一下的也有。虽然他太知道这就是纯粹在刷存在感，如果是对他的客户，他绝对不会这么建议。但是现在这属于特殊情况，对付一个坚定玩失踪的男人，他只能这么干了。
　　对黄志雄的称呼也从祖宗到黄老板、黄先生、志雄、差点想叫他雄哥了，可打下这两个字莫名有点八十年代港片的□□风格，又默默地删除了。第四天晚上，程皓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早已一屏幕装不下的自己的自言自语有点懊丧。这个节奏绝对是不对的，竟然不知不觉发了这么多条，那不是意味着自己一直在想到他么？到了下最后通牒的时候了，他对着屏幕五官扭了扭，颇为恶狠狠地噼里啪啦打下一串字：“如果你明天还没有回音，我就把你的名字备注成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再截图连带你的头像一起发朋友圈！”
　　威胁完了，感觉也爽了，程皓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上班车开到路上等红灯的时候，忽然看到前方十字路口有辆车拐了过去，也就是在拐的时候车身这么一闪而过，程皓以为自己花了眼，这车很熟悉，全北京城应该找不出一模一样的第二辆来。是黄志雄的那辆拉风的吉普。他觉得自己不会看错，可是现在，堵在车阵中的他根本不可能去追。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威胁所以他出现了？可手机依然静悄悄的。程皓稳着方向盘，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这时候不能慌，不能逼得太紧太急。得等着对方出招，怎么滴都要憋到下班的时候如果还没动静，才能发朋友圈。反正是分组仅那只熊（雄）一人可见的朋友圈。
　　一路实际上他都不停地会去看手机屏幕，既想让它亮起，又不甘心就因为一场威胁而亮起。因为如果是那样，那就说明对方在乎面子远远超过在乎自己这几天的坚持。那程皓就真的没有了继续的理由了。再怎么整，他都是个男人，他不想把自己给整蔫儿了，给整得立不起来了。
　　车还是照样停在地面停车位，程皓下车的时候还是把手机给攒在了手里。划开，按灭，再划开，再按灭。在走过宽敞明亮，四周都是玻璃，阳光明媚给脸，暖融融照进来的大堂休息区时，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但他没空理会，因为就在同时，他的手机亮了，响了！黄志雄三个字大喇喇地出现在了屏幕上，程皓反而吓住了。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害怕起来。这电话来的有点早，该不是刚才自己看错了，那车不是他的。然后，现在是别人拿了他的手机在给自己打电话，原因是语音信箱和微信里都躺了太多自己的留言。自己一定是荣登了最近联系人的榜首，那么打电话的那个人就推测自己是他最亲近的人。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的手机会在第三者手里呢？因为他出事儿了…出事儿了就得联络亲近的人报信……
　　程皓不想这样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往那方面想。一手托着手机，一手伸在半空，几次想往下点接受，又怎么都点不下去，手指快哆嗦成帕金森了。
　　“喂，敢情你的手机不是用来说话，只是用来看和发微信的啊。”
　　程皓被这几乎是在耳边炸开的声音惊得手机差点掉地上，他猛回头，就看见不远处的休息区那儿，一个人侧身靠着沙发背，交叉着两条长腿搭在沙发垫上，戴着墨镜，扬着显示着程皓名字的手机朝向他。程皓看着这个脸好看到过分，声音好听到过分，坐姿勾人到过分，让他有一百个冲动想过去拉着人就走，有一千个冲动想直接把人压沙发上，有一万个冲动想揍他十下屁股的人，心里狂奔的草泥马已经吐槽了一屏的弹幕，可他…可他特妈的什么都干不了！

　　程皓收起手机，拍拍自己的心口深呼吸，巨有气势地走过去上下来回在这人身上打量了两圈，确认完好无损。看来这几天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他左手叉着腰，顿时气恼和委屈全都从脚底心窜到了头顶心，在这人面前来回走来走去，到底还是没忍住，也不管是在大堂了，指着沙发上的人就开骂：“你孙子啊！这么大年纪了闹失踪！”
　　黄志雄把架鼻梁上的墨镜往下压了压，打镜架上沿看着他，晃晃手机：“这就从祖宗降到孙子了，也忒快点了吧。”
　　程皓嘿嘿冷笑了下，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指指黄志雄手里的手机道：“你没看全么，得亏你现在出现了，要不马上就要变成女朋友了。”
　　黄志雄仰着脑袋，手指一推，把墨镜重新推正了。然后嘴巴一开一合之间像是玩笑，又像是定性：“女朋友？你是说你自己吧。”
　　“你！是我女朋友！”
　　程皓指指黄志雄，再指指自己的鼻尖，用无比肯定不容置疑的口气强调。
　　黄志雄如小孩子牙牙学语般咧开了唇角，点点头，依葫芦画瓢：“恩，你是我女朋友。”顿了顿，像是在回味这句话，又开口道：“不行，还是按规矩来，男朋友称呼吧，你又不是要找女朋友。”
　　黄志雄话落，没料到程皓真的扑了上来，吓得他赶紧收回自己横在沙发上的腿，免得被他一屁股给压折了。也不是，主要是，心疼别把看上去没几两肉的屁股给硌着了。
　　程皓揪住黄志雄的衣服领子，一半是刚才的余怒未消，一半是被这叫男朋友的规矩给惊喜的，等真肩挨着肩坐下了，他开口还是问：“你这四天到底去哪儿了，我差点觉得自己……”
　　“觉得自己要当未亡人了。”
　　程皓脸色一僵，他可不敢说他真的好像是一直在咒他死。黄志雄看着他的面色，隐在墨镜后的眼里覆上了一层不足以为外人知的晦暗。未亡人，这是他在战场上的时候庆幸阿雨不会是，也是他在被PTSD和酒精覆灭，害怕阿雨会是的角色。怎么就对他又脱口而出了呢？
　　“我跟你说，我跟你说啊”程皓手指点着他：“这话你说出来可是要对我…”
　　“我这几天带队去封闭训练了，没带手机。我们搞特训的时候，只用对讲机，不准带手机，与外界隔绝的。”
　　“.…..奥。”
　　对我负责这四个字被黄志雄拦腰截断，程皓心里咯噔一下，但绝对机灵又聪明地没有强行继续，只是把这茬默默记下。恢复镇定的程皓还是不负爱情顾问这个职业的，正常推进之间的尺度和对方的忌讳他是敏感又通透的。
　　“原来是这样，那你那天晚上怎么不说清楚。现在是训练结束了？”
　　“晚上没想起来，第二天又走得急，习惯战胜了意外，手机就是没带。还没结束，今天有半天休息，我这是中途开回来，马上就要走。三个多小时车程呢，这会儿比半夜的时候堵多了。”
　　程皓闷闷地转过身子，双手交握着，手肘撑在大腿上：“我就是那个你压根想不起来的意外呗。”
　　“什么叫压根想不起，这不就是想起来了有点晚，可还是想了啊。不然我赶这来回六个多小时练车技呢？”
　　“什…你什么意思？”
　　黄志雄摘下墨镜，手伸过去撩他的厚刘海：“走的时候没想起，后来想起了觉得反正没拉黑你，不会有多大的事儿。昨晚上就狂打喷嚏，把认识的人都捋了一遍，觉得除了你，不会有别人在背后编排我了。失联这四天，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我天天都编排你无数遍，你那留言信箱我都快打爆了，怎么就昨天威胁要发朋友圈了你打喷嚏了。够掐点会挑的啊！”
　　“这不是级别逐级上升，警报系统终于拉响了。回家看到这信息量我也是惊着了，开机就差点死机。”
　　程皓撇撇嘴，没让你爆机算好的了。仔细一想，眨巴着眼睛有点犹豫地问他：“你的意思是，你半夜开了三个多小时回来，回到家拿到手机，再赶这儿来坐着候我，然后马上又要再赶回那什么训练去，就为了几个喷嚏？”
　　黄志雄配合地，严肃地点点头。眉梢眼角都在笑地逗他：“就为了你，不成？”
　　程皓脸上表情丰富，从惊讶到不敢相信；到暗自心花怒放，不敢张扬；再到有点管不住小表情，嘴角上扬了下，眨着的眼睛里泛出了一点小星星。
　　看着这反应，黄志雄更乐了。撩刘海的手频率快了好几下，倒是带出了点依依不舍了：“行了，我得走了，真来不及了。”
　　“这回能带手机？能联系你么？”
　　“我是老板，我说能就能。不过也就晚上开机，你别打电话，有什么事儿就微信留言吧。”
　　“什么时候回来啊？”
　　“再有个四五天，回来了我找你。”
　　黄志雄拍拍他肩往外走，程皓在后头又喊了声：“车开慢点，注意安全。”
　　说完觉得自己就跟个送老公出门的小媳妇儿似的，顿时有点心慌。黄志雄停了下来，半转了身子边往鼻梁上架墨镜，边笑了笑，点头应了。就这么一个动作，活生生让程皓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生，他又立刻觉得自己才是那帝王将相，不带软的。

　　“皓哥，软皓皓，看谁呢？”
　　张铭阳从门口摇晃进来，看着前方背挺腰直，偏一脸望穿秋水样儿的程皓，觉得像是被哪朵野桃花给压了。程皓的手机这时候又进了一条微信，黄志雄发来的。
　　“我还有个名字，叫黄日跳。只有我父母和我前妻知道。你要有空，再琢磨琢磨到底叫我什么好。祖宗这词儿听着是挺捧着的，可往上头想得受你逢年过节上的香，往小妖精了想得花你365天赚的钱，都挺累着你的，爷心疼，消受不起。”
　　程皓立马笑成了一朵家养的桃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