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是黄的》沙洲铃

5、第 5 章

　　程皓一晚上都睡得不踏实，一直醒一直醒。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了，抓过手机一看距离上一次睁开眼也就二十来分钟。再强迫自己闭上眼，好像是在做梦。他看见了自己和黄志雄面对面在说话，递着水杯，一来一往，面部表情，挑眉勾唇都看得清清楚楚，可他又清醒地知道自己没有睡着。这么晕晕乎乎的，也是确实明白自己心里头着实是惦记着醒来要发微信那事儿的，忐忑一如当年准备在毕业舞会上向女神表白的前一晚。
　　等程皓再度睁开眼是被锲而不舍的电话铃声给震醒的，迷糊中抓过来一听是张铭阳那孙子的声音：“皓皓，搁哪个温柔乡里呢？”
　　程皓活生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从床上一下弹起来，转头去看钟，10点了！卧槽，怎么回事，怎么睡着的后来？
　　“我说你今天还来不来啊，你预约的客人都到了，是个美女啊。不来我接了啊。”
　　“你拿去拿去，姐姐妹妹阿姨奶奶全给你了。你丫上辈子是太监吧！”
　　程皓挂断电话，捧着手机，摇了摇脑袋把自己给摇清醒了。对着透过百叶窗帘透进来的阳光再清清眼睛，低头重新对向攒得死紧的手机，划开屏幕，点开微信，点开通讯录，直接在最上面的新的朋友里找到他。直截了当的三个字，黄志雄。程皓走了下神，在思考自己该给他弄个什么昵称才好。昨晚翻了下他的朋友圈，基本属于空白，只有几张风景照，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程皓坚信的朋友圈毁半生的理论彻底无用武之地。哎哎哎，不对，拉回来，现在是先要想想该发什么信息过去。这个时间点，问声简单的早安肯定是要被怼的。说什么好呢？中午一起午饭？昨晚睡得好么？考虑的怎么样了？都不怎么对，第一次打招呼怎么可以抛问题呢，对方不想动脑子回答，那不是直接把天聊死么？至少也该是个选择题吧？
　　医者不自医这话真是没错的。网红恋爱程顾问很焦灼。而且，还有个最大的问题他有点不敢想：对方会不会已经把他拉黑了？应该…不至于吧。大老爷们儿，不会这么小气。
　　最后，程顾问双手捧着手机，先哆哆嗦嗦地发了个小猪钓鱼的表情过去。他从来没觉得发送成功那声噗这么好听，没有微信团队的对方不是好友的通知，顺利通过。程皓呈大字仰倒在床上，把就快憋死了他的一口大气吐了出来。

　　“感谢祖宗不杀之恩！”
　　“祖宗，你今儿还巡视业务么？有空莅临一下敝诊所么？我请你吃午饭。”
　　“或者你给我发个你的方位，我这就去拿车，拿完了来接你，听你安排。”
　　呼啦啦三条连着发过去，跳起床拿着手机奔卫生间刷牙洗脸刮胡子。一整□□完，手机没信息进来。他点开屏幕看看，再放下，告诉自己得有耐心，说不定在开车开会不方便呢。
　　他跑进衣帽间，挑衣服挑鞋子挑手表挑皮带……这一挑加穿戴，再算上之前洗漱的时间，一个小时过去了，手机还是安安静静。
　　于是他想着先吃点什么垫垫，别一会儿饿的中午饭桌上太放肆了。虽然是俩爷们儿，也不能到时候不注重个吃相。他坐下，牛奶面包果酱一样样伺候，慢条斯理地稳住自己心里那点七上八下：刚没发什么不当言辞啊，不管吃不吃这一顿饭，见不见这个面，总得给个回音的吧。这一餐早饭细嚼慢咽地吃完，又过了半小时。
　　程皓忍不住了，直接拨了过去。开始还是电话音，他心还定了定，几下之后变成了留言信箱。程皓整个人好像被打了一拳，不是，是他卯足了劲，蓄势而出的一拳砸到了棉花上，软了，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对我没兴趣，对这事儿没意思？那干嘛不拉黑我？！
　　程皓捧着个手机坐沙发上发呆，他家小科尽职地在他脚边转悠，圆头扁脑的身体跟他爹现在想敲扁自个儿脑袋的样子差不多。
　　“黄祖宗，在不在啊，好歹给个回音，我这车该往哪儿开啊？”
　　在焦虑中又等了半小时，还是没回音。他想着这主儿该不会是个行动派吧，直接冲诊所去了，给个惊喜？一想觉得有可能，跳起来也顾不上去拿车了，打了辆车直奔诊所。
　　他这儿往里奔，趴询问台上问小美有没有早上找他的男人。小美还没答话呢，张铭阳先凑了上来，胳膊肘一撑，斜倚着身子：“我呀！不是我一大早在被窝里找的你么，怎么，除了我你又有新欢了？”
　　“你丫滚一边去！人老珠黄了凑什么热闹。”
　　他看着小美冲他摇摇头，推开张铭阳往自己办公室走。张铭阳先还配合地可怜兮兮看着小美，活像个遭了遗弃的下堂妇。一秒之后，忽然觉得事儿不对了，转身就跟程皓后头进去：“怎么回事儿你，上午把姐姐妹妹都托付了，这会儿又来问找你的男人，你哪儿不对了你？不是钢铁直男么？”
　　程皓正继续拨着黄志雄的电话，里面还是继续转到留言信箱。朋友圈没有任何动态，微信还是没有回，也没有拉黑。
　　“我现在宁弯不直成了吧！”
　　手机往桌上一摔，程皓倒在办公椅子里闭眼不想搭话。
　　“没毛病吧你！”
　　趁着程皓扔桌上的手机还没锁屏，张铭阳眼疾手快地拿起来。点开最近通话，乖乖，十几个打出电话给一个叫黄志雄的，确实是个男人名字。接着点开微信，最上面的又是这个人。点进去一看，怎么就这么几条，没有其他记录的。仔细一看聊天内容，张铭阳不干了，觉得自己醋缸子打翻了，他拿手指头戳着在那装死的：“这肉麻的，你还没叫过我祖宗呢！我说你认别人当祖宗，你家老爷子知道么？”
　　“死了。”
　　“什么死了？”
　　“哪家祖宗不是死了的，你想死你就当呗。”
　　张铭阳摸摸自己脑门，甩下大串冷汗，往他桌子上一坐，俯身问：“你这还是在直弯的岔道上吧，没见过才开始就咒对方死的呀。”
　　程皓像是被醍醐灌顶，腾地坐直了身体，抢过手机又点开看看，神情呆滞到完全进了死胡同撞不到南墙，转不过弯儿来的问张铭阳：“不会真死了吧。车祸？被劫财，顽抗中被捅了一刀。像他那样的，肯定不会乖乖上交财物，一定是抵死一拼啊，然后就……”
　　“哪样的啊？不是，到底是怎么个人物啊？”
　　程皓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推开眼前这张碍事的八卦脸，他又冲出了办公室。留下张铭阳在后面嚎：“什么鬼，你这不是坏自己招牌么，第一次见面不得是冷静低调么？”
　　可等程皓冲到楼下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公司在哪儿，他家在哪儿。反倒是自己的家底对方摸得一清二楚，顺带还有张变相卖身契被他攒着。程皓只能抓了楼下一保安，问他们安保公司在哪儿。那人被问得莫名其妙，可又敏感地认为不能随便透露这个，死硬地摇头闭嘴。程皓想到刘明，他总该回答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坏人吧。可等他赶到刘明说会在派出所对面的大楼上岗的地方，一眼望去才真是想昏死过去，那得有多少幢大楼啊，这怎么找？想起他们熟识的梁队，索性豁出去地再进去一次派出所，谁知道人梁队从今儿起休假了。最后他还是一个电话打到自己诊所那幢楼的物业，说自己要投诉保安，死活要到了公司名字和地址。奔到那儿，前台也不知道老板在哪儿，还说他们家老板经常这样，那属于机密行踪不能透露。反正公司还好好的，没接到什么伤亡报告，要关门大吉的意思。

　　程皓奔波了大半天，晚上郁闷地和依然安静的手机一起回到家，看着在家里兢兢业业转悠的小科儿子，抱起它闷在怀里。现在除了他自己的心在跳动外，这个家里只有这东西的轮子是动的，是他能够摸到触到感受到的活物了。
　　他没开灯，就这么仰面倒在沙发里看着窗外漆黑的一片。从昨天到现在，终于有时间思考一下自己这狂热的不正常行为了。他是真心动了么？就因为这段日子频繁地偶遇？因为对方长得好看长得阳刚？因为他是他干牙医和恋爱顾问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男主角？因为他对他的气质背景好奇，因为他帮他作保从派出所里捞了出来，所以感恩？
　　还是，不过就是一时的兴起，就是好玩？对一个男人，他真会有那种感情？那么黄志雄现在的避而不答，避而不见，没有拉黑他只是给他一个最好的台阶下，告诉他他没那个兴趣，但还可以再见做朋友？
　　程皓觉得自己头很大，头还很疼。自己很不专业，但是又不舍得跳出这条看不清前方的胡同。他不需要再多一个张铭阳那样的兄弟，又觉得仅和那样一个人当普通朋友很吃亏，很…浪费！明知道是块钻石却只敢当铂金来看，傻的么？！
　　他拿出手机，第N次划开手机到那个微信界面，想了想，发道：“祖宗，是死是活，是发展还是了断，给个准话。”
　　“黄老板，吱个声，我会知难而退的。”
　　“黄先生，你懂不懂有来有往的社交礼节啊！”
　　“我很担心你，黄志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