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是黄的》沙洲铃

7、第 7 章

　　“嗨嗨嗨，甭花痴了，注意着点形象，这嘴都要拉到眼角了啊。”张铭阳往程皓边上一靠，肩膀怂了他两下：“看哪个啊到底，给哥儿们介绍一下。不带吃独食的啊，至少也要视觉分享下。”
　　程皓自个儿笑完了抬起头，伸手一把勾勒住张铭阳的脖子，就这么拽着他往电梯那儿走：“嘿嘿嘿，想看啊？”
　　张铭阳一边踉踉跄跄被拖着，努力要转过脖子看程皓：“必须滴啊。能让铁树笑成花的，怎么能不看？”
　　“你丫才铁树，从早到晚都竖起来扎人。”
　　“哎哎哎哎，公众场合，能不随便说荤段子么。这里是电梯，不是车。”
　　两人并排站在电梯里，程皓松开箍着他脖子的手，斜眼瞟着这货：“谁跟你开车了。你这就是人污听污，开什么车，还小火车呜呜呜呢！”
　　“有情况，绝对有情况！这蔫了吧唧抱着个手机不放都四天了，一下子改头换面又会笑了，还笑得这么不要脸。来摸摸，别是带了张人皮面具啊。”
　　张铭阳是边说边伸手就当真去捏程皓的脸，半道里被程皓一把捉住。程皓转移话题，嘴巴一努看着他脚上的鞋：“质地不错啊。”
　　“当然，意大利全手工货。”
　　“全手工啊！”程皓意味深长地点头，顺带抬了抬脚：“经不经得住全脚工啊。”
　　“你滚！”张铭阳推开他，电梯门一开就往外跑。
　　程皓跟后面追，边嚷着：“你看看，又竖起来扎人了，一大早就让人滚，我滚了这诊所你一人撑啊。”说话着突然想起一茬，大跨几步抓住张铭阳直往自己的诊疗室那儿拖。
　　张铭阳手舞足蹈地挣扎，指着问询台那儿几个小护士叫：“你们给我作证，作证啊，这货大庭广众卸磨杀驴。”
　　“你得了吧，就你，驴都不认你。”
　　这几天诊所里的护士小姑娘们个个都有感受到程老板的低气压，这会儿看见两老板又开始没正经了，都互相望望，明显松了口气。
　　把张铭阳连拖带拽地拉进诊室后，程皓整整自己的领带，提提西装衣领，把张铭阳当块试衣镜那样的站他面前拾掇了一番：“你…看看我，看看，以你身经百战的眼光看看我，是不是真哪儿不同了？”
　　“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的身经百战，说是永远到不了目的地么。你不说你才是正儿八经的把人从战场直接埋坟墓里去的么。”
　　“我还说你就是趴着四脚乱颤交水费，我是让人直接四仰八叉等别人缴费的呢！”
　　“那不就得了，哥儿们看什么呀？”
　　程皓打着哈哈，两手搭张铭阳肩上迫他正经看着自己：“咱不贫了行么，我错，我错了。您是高手，是大爷，给相相面，瞅瞅，我是不是像那种……”
　　“坠坟墓里的。”
　　“不是，没这么快吧。”程皓有点尴尬，但又发现自己也没什么排斥，微微低了点儿头，控制不住地想笑。
　　这一笑，把张铭阳真吓着了！他扑上去捏程皓的脸颊：“是真的呀，不是假脸！兄弟，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这你可真得说说了，是谁？难道是你那女神回来了，你花开二度，梅发二春？”
　　“去去去，你才二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张铭阳一拍大腿，嗷叫道：“就因为是头一回，这问题才严重。兄弟必须替你把把关，就为了咱爹咱妈，我都得当好这个门神。”
　　“省省吧你，你打不过他。”
　　程皓推开张铭阳，乐呵呵地解开西装钮扣，往自己的座位去坐下。张铭阳咂摸了下这话，顿时觉得大白天被砸了一板砖，脸煞白煞白地紧张凑过去：“打不过他？需要打？真…真特么是个男的啊！”
　　“少八卦，开诊了。滚回你的地盘去。”
　　张铭阳操着一张老妈子忧愁的脸，一路摸着下巴，紧蹙着眉头走出去，嘴里不住地念叨：“完了完了完了，老干部遇上新问题，老处男遇着小鲜肉？？？这是真要完啊！”

　　程皓等张铭阳走了，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细细琢磨着这最新的一段话。一个只有父母和前妻知道的名字，那我就等同于最亲密亲近的人了啊。黄日跳，跳跳，日日，日跳……这名字和黄志雄真是完全两个风格。一个太跳脱，一个太有着年代特色。不过，都好，都好。这一天，程大夫空下来就在嘴里神神道道地念着各种名字组合，寻找着又好听，又有感情，又朗朗上口的。可等他说的多了，觉得任何一个组合他都能脱口而出，还都是无比亲切的。所以问题还是没能解决。
　　没有解决的问题，到了晚上，他也不知道怎么给对方发微信，要是问起来该怎么回答呢？这前四天吧，知道不会有回音，想到什么发什么，连威胁都敢。现在，知道有极大的可能是有回音的，反而紧张了。一行字打了删，删了打，一拍脑门，一脑袋空白的倒床上。真是缺乏实战经验啊，平时训练客户的招式不是不会用，是总觉得拿那些来对付黄志雄不厚道。那些条理性强，接近于程式化的模式缺了份真心。张铭阳有句话还是对的，真遇着你想捧在手心里对待的人，理论训练都是假的，你就想不计较地掏心挖肺的对他。有些话就是脱口而出的时候，才是最真心和值得相信的。

　　于是，黄志雄千里迢迢拿回手机的第一晚，没有接到任何骚扰微信留言。第二晚，收到一条像是汇报工作的留言：“我，深思熟虑了两天。我，觉得称呼这事儿不以我个人意志来决定，主要是要你听着舒服能接受。以上。”
　　黄志雄反复看了两遍，索性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程皓针对黄志雄的职业和硬汉的印象，给他设置了特殊铃声。当略带沙哑又不失豪迈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里一二三四五六七响起的时候，仿佛在催他快接电话。程皓发完微信就去了卫生间，这时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奔出来抓起电话，一声喂说的气喘吁吁。
　　“运动呢？”对方问。
　　“没…没，我一个人。”
　　黄志雄一愣，插着耳机对着手机屏幕失笑：“你想什么呢？”
　　“想你啊。”
　　程皓回答得溜，脑子一转，发现之前这句否认地实在太快又急。仿佛成了平时不是一个人，就今天例外一样。现在这句想你又说得不过脑子的太溜，不诚恳。顿时细思极恐，哪哪儿都是问题，握着手机的手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有点虚得要脱力了。
　　黄志雄问：“你个人意志的称呼是什么，说来听听我才能决定喜欢么。”
　　“我想日。”
　　“嗯？”
　　“我说我想日跳跳，不是…想叫跳跳。”
　　黄志雄终于在电话那头大笑。程皓听着这笑声，一张脸涨得通红，幸亏不是视频，对方看不到。而隔着三个半小时车程的距离，他又觉得对方就像在身边一样。那笑声从震动的胸腔穿透出来，经过声带，经过他最熟悉的口腔，裹了一层他的温暖到的耳边，怎么能不把自己弄得脸红呢！
　　黄志雄笑够了，喘息着说：“我觉得你今晚需要一个冷水澡降温了。”
　　“我不是那意思，就是嘴快了。”
　　“原来你没那意思啊。”
　　这样，程皓反而放开了，往沙发背上一靠，脚翘在茶几上。稳了稳自己，从容道：“你别尽占口头便宜，我跟你说，我才是从事恋爱顾问这个行业的老手。有胆子你到我面前来坐着，咱们再好好掰扯掰扯这个问题，我给你好好讲讲。”
　　“为什么要坐着，不是躺着掰扯更好么？”
　　“……”
　　黄志雄听着对方的沉默，想起咖啡馆外关于你谈过恋爱么的提问，这家伙是顾左右而言他，梗着脖子问关他什么事儿，八成就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主。异性还没搞定呢，这就要挑战世俗了，他摇头笑笑。
　　程皓被噎了下，用力吞了下口水：“这不得有个过程么，从坐到躺，意境在于过程之中的层层推进。别什么事儿都那么猴急，破坏美感。”
　　“行，就按你的意思来。”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那称呼啊，或者，志雄？要么还是祖宗，我乐意买买买。”
　　“你可以分好几个，人前一个，人后一个。公共场合和私底下，比如你说的层层推进的时候，都可以有变换。”
　　“恩。”声音一出，程皓自己先惊了下，这一声恩得太舒服了，简直像浸在蜜糖里的人才会发出的。“那什么，那你怎么叫我？”
　　“你喜欢听什么？你就两个字，要么直呼名字，要么皓皓，再不然，你也有什么密不告人的小名？”
　　“我没有。不过别叫皓皓了，这俩字成天被张铭阳那混蛋叫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张铭阳是谁？”

　　这一晚的电话，程皓把张铭阳八辈子的糗事一股脑都掀了出去。兄弟就是用来卖和活跃气氛的。最终两人都觉得，其实称呼不是大事儿，面对面的时候哪还需要称呼啊，不都直接往来嘴皮子和上动作么。私底下最亲密的倒是可以允许叫跳跳，至于程皓的回头再想。
　　挂断电话，黄志雄又发了条微信过来：现在是私底下，快叫一声语音过来，爷存着。
　　程皓坐正了，喝了温水润了嗓子，拿着手机摁下语音，感谢微信的发明一万次。
　　他说：“跳跳，想你了，快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