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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风雨修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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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修竹拿着剑要砍手,是算准了不会有人真的要他砍。
他是佛手医唯一的传人,若是他的手被人砍了,日后谁为武林人士治病看诊?
是以他剑刚举起,已经一群人围上去了,不仅夺剑,还有人说道:“小孩子不懂事,公子何必如此?”
傅修竹道:“教导不好妹妹都是我的过失,我……”
他本来只是做做样子,见人人都来夺这把剑,准备顺了大家的意,正要把剑放下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冷冰冰一声笑:“你倒是砍啊?”
他猛地一回头,身后正是傅轩文。
傅轩文年近而立之年,然而面容丝毫不减少年时的英气俊美,此刻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冷笑不屑,傅修竹当场心口就是一凉。
谁要他死都行,偏傅轩文不行。
傅修竹哆嗦了一下,道:“大哥……”
这时,已经有几个人上去劝,说道:“这件事本来就与二公子无关,秋灵也是年纪小,不懂事,让她给人家陪个不是……”
傅轩文冷冰冰道:“险些把楚姑娘打毁容了,陪个不是?”
说完,对着傅修竹伸出手,道:“鞭子给我。”
傅修竹一向是他说的话无有不应,生怕他气坏了伤到身子,立刻把鞭子递过去了。
傅轩文接过鞭子,抬手对着傅灵秋就是一鞭子,正打在她侧脸上,一道鞭痕鲜红地横在她柔嫩的脸庞上,傅灵秋都吓傻了,捂住脸忽然大哭起来。
傅轩文厉声道:“这就是让她知道,外面不同家里,武林上的规矩,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打了别人一鞭子,更有十鞭子、一百鞭子等着她!”
他打完这一下,所有围观的人都傻了,谁也不敢说话。
傅轩文说完,一口恶气上涌,又是一阵咳嗽,傅修竹急得赶忙给他顺气,怒道:“这么冷的天,是谁推大公子出来的!出了事,你们付得起责吗!”
傅轩文试图甩开他的手,可是傅修竹一摸到他的手,登时发现他十指冰冷,混不似活人,立刻把那冷冰冰的手捂在手心里,急道:“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你是不是吃什么不该吃的了?你说话呀,你别不理我呀!哥!”
他把傅轩文的手揣在怀里,依旧暖不过来,急得汗都要下来了,急忙道:“带他回去,找堆炉火……”
傅轩文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却说道:“手给我。”
傅修竹一怔,立刻把手带给他,道:“你要打我罚我,我们回去再——”
傅轩文回身看向别人,道:“剑。”
傅修竹一愣,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被父亲追着打,在巷子里遇到傅轩文钻到他身后的那个小孩子,怯怯道:“大哥?”
他身上的药香气依旧,可是看自己的眼神却变了,变得冷酷又厌恶。
傅轩文说道:“这件事,本来不怪你。子女教导不端,虽是长辈的责任,可是你动辄砍手来逼迫,那我教导你也不端,教成你现在这混账模样,难道也砍我的手吗?”
傅修竹小声道:“大哥教训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傅轩文又说道:“可是男儿说话,一言九鼎,既然说了要断手赔不是,就不得反悔。”
傅修竹一时大惊,他这一生机关算尽,才让老先生教了他这门学问,若是手砍了,那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想躲,可是傅轩文看着他的眼神决绝,傅修竹愣了一下,咬牙道:“好。”
他又说:“好,只要砍了能让大哥高兴,我两只手都给你砍。”
傅轩文抬起剑,就要往傅修竹手上砍,然而他力气不足,剑都举不起来,颤抖了半天,猛地丢了剑,叹息一声:“我是不成了。”
傅修竹以为他心软了,登时连笑都藏不住。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傅轩文说道:“在场诸位,我傅家出此不肖子,我身为长兄无力责罚,有人愿意代劳吗?”
他是铁了心要砍掉傅修竹这只手了。
这可是砍掉傅家继承人右手的大罪,在场的人刚才骂傅灵秋倒是骂的起劲,可是到了傅修竹身上,就不一样了。
他一向医者仁心,救人救命,做事温文尔雅,又是傅老先生得意的长徒,谁敢得罪人做这事儿,因而齐齐往后退,没有一个人吱声儿。
他们往后一退,这站在一边儿顾着嗑瓜子的窦之夜和窦雪香都被露出来了。
众人不退还不知道,一退,这兄妹俩当众嗑瓜子,立刻就露陷了。
傅轩文见只有窦之夜站着,无奈道:“那就烦请柳公子了。”
窦之夜吓得瓜子都掉了。
他倒是喜欢砍人家的手,可是他是来吃瓜子的,不是来砍人手的,而且傅修竹手无缚鸡之力,他砍了,岂不显得他有点,过分。
窦之夜为难地说:“别砍了吧,你家子弟是脑子不太对劲,砍手也不治脑子呀。”
他一说,众人骇然,齐齐瞪着他。
窦之夜被人一瞪,只得道:“好好好,我砍就是了,不就是砍个手吗,谁没砍过呀。”
众人:???
这人有病吧?
窦之夜一手抓着瓜子,一边弯腰捡起了傅轩文掉了的剑,还问道:“砍多少下来?唉,我手快,我怕砍太多了你们又反悔啊,要知道没砍之前还有的商量,砍完不能再接回去的。”
傅修竹被他气得要死,瞪大了眼睛,怒道:“要砍就砍,少废话!”
窦之夜掂量了掂量手里的剑,道:“你家这剑我使着不顺手,有人有刀吗,给我来一把。”
众人面面相觑,人人都知道修士用剑,下九流才使刀,又快又下作。
这一路人人佩剑,没见着一个使刀的。
窦雪香把自己腰上的刀解下来了,给他丢了过去。
佩刀显然很小,是女子用的,窦之夜在手里用着倒也顺手,手起刀落,当场就把傅修竹的手给斩下来了。
鲜血四溅,断手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傅灵秋惨叫一声,捂住眼睛不敢看。
傅轩文虽是脸色青白,但是直直看着傅修竹。
傅修竹咬牙忍痛,忽得咧嘴一笑,道:“大哥,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你为什么就偏偏这么恨我?”
在场众人人人都知道,傅修竹断了这只手,这辈子是毁了。
傅老先生一生操持,到最后落个无后的下场,傅家绝学就此断绝。
傅修竹强忍着泪,道:“我一生所做的事,那件不是为了你,为了傅家,人人都夸我,偏你恨我,到底为什么?”
他还有无数话想问傅轩文,想问他为何忽得如此冷酷,想问他为什么不像当年那样处处护着他,想问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问,旁边忽然一阵惊呼。
尖叫声怪叫声指指点点一浪翻过一浪,就连站得离他最近的窦之夜,都发出了奇怪的一声“咦”。
傅修竹猛地低头一看,见自己方才刚刚被窦之夜砍了手的那断裂痕上,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甚至连骨头都在徐徐生长,仿一瞬间已经长出一点来了。
众人全都傻了,连窦之夜都吓得一蹿老高,但是那也改变不了傅修竹断手复生的事实。
窦雪香瓜子掉了一地。
傅修竹讷讷道:“这……”
傅轩文颤着手指着傅修竹:“你到底……到底修了什么邪术……”
就连从来不说话的段无踪,都惊骇地张大了嘴,冒出来一句:“卧……卧槽!”
窦雪香:???
窦之夜:???
段无踪这是铁树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