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坏人在求》卞九欢

12、风雨修竹

　　窦之夜昨日和人打架，本该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竟然打到一半，把自己打得走火入魔了。

　　须知正常人一生只有一次走火入魔的机会，然而他不，他偏偏自力更生，走火入魔两次，又一次被动当了天下第一。

　　要是此事传出去，他估计可以留名青史，野史，武林史。

　　可惜没传出去，他就只能自己觉得不对劲儿。

　　窦之夜早上起来，对妹妹说道：“我总觉得我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窦雪香磕着瓜子道：“我们都知道你发育晚，你就不要拿出来宣扬了好吗？”

　　窦之夜：“？？发什么？”

　　窦雪香又看向羽青，耸耸肩道：“青春期来晚了。”

　　窦之夜今天不舒服。

　　不，岂止是不舒服，他简直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他早上起床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简直面泛红光，几乎全身上下散发着圣母光芒。

　　唉，年纪大了，越长越像好人了。

　　窦之夜他们这次出来，怕露陷，带得人不多，江湖上比较出名的几个都没带来，就带了商家三兄弟来做后盾，商家世代做窦家家奴，无论家里生多少窦家都给养着，打小养大的情谊是最忠心不过的。

　　窦之夜浑身上下不舒服，对商家最小的商越招手道：“过来过来，跟我打一架。”

　　商越今年方才十五岁，还是小娃娃一个，一听说要打架吓了一跳：“教主，你昨天还吐血呢，别、别打了吧万一坏了身子怎么办。”

　　窦之夜说道：“就是因为昨天吐血，今天才要舒展经脉打一下，快点别磨叽了。”

　　商越被吓得蹲在地上窝成一团，大喊一声：“哥！教主要打我！”

　　他两个哥哥一瞬间全从后院跳出来了，急忙一边一个架住窦之夜道：“教主！教主有话好说，阿越他还是个孩子啊教主！”

　　另一个道：“是啊教主，气急了你就打我，打我两下，阿越年纪小不懂事别和他计较啊……”

　　窦之夜：……

　　下属每天都以为我要谋杀他家宝贝弟弟怎么办。

　　窦之夜被他们两个架住，动手也不是，发脾气也不是，只得道：“我今天经脉不顺，我找个人过两招，怎么就成我欺负你家弟弟了？”

　　商起是商家老二，年纪和窦之夜不相上下，急忙松开了他，转身一个爆栗子就打在商越脑门顶上，道：“让你瞎叫！”

　　商家一共三子，其中商锋有隐疾，取了三房老婆，奈何不举，成天在家里被三个老婆嫌弃，家都不敢回；商起好男色，看见女人就萎，老婆倒是被逼着娶了一个，两个人三年也没生出个孩子来，最近正在商量和离。

　　因而他家男丁就商越一个，今年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家里头护着跟个宝似的，摔一跤都护着点。

　　商锋急忙道：“教主要找人过招，叫我不就行了，我和教主过呀。”

　　窦之夜被他们几个这么一闹，连架都不想打了，摆摆手道：“算了。不打了。”

　　商锋见他不高兴了，急忙道：“打打打，教主想打，我们自然奉陪，要么我们三兄弟陪着教主打？”

　　窦之夜说：“那就打吧，我昨天刚吐血，你手下慢着点。”

　　商锋见他气消了，立刻道：“好嘞，我绝对——”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还手，窦之夜一掌就把他击出去了，整个飞出去，砸断屋檐掉进隔壁去了。

　　窦之夜一愣，奇怪了，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他出手也不快啊，商锋怎么就没影儿了？

　　那头坏了的屋子里响起一声魔鬼般的厉吼：“打架滚出去打！”

　　商越商起两兄弟还没来得及进去救人，商锋那头已经被窦雪香拎着领子丢出来了，道：“也不嫌丢人！”

　　两个人急忙围过去查看，窦之夜一向是厉害的，一个力道捏不住能把人活活打烂了，此刻他们两个把商锋扶起来，商锋道：“我没事我没事，教主最近功力日涨啊……”

　　商起急忙撕开他胸口衣服查看，窦之夜一击之下大多留血手印，然而此刻商锋胸口空空荡荡，一点伤都没有，两兄弟俱是一怔。

　　商起道：“哥，没事吧？”

　　商锋道：“真是奇了，教主打我这一下子浑身经脉通顺，打得真舒服啊……”

　　商起心想哥哥拍马屁的功夫日渐增长，也懒得理他，见那边窦之夜也懒得打了，道：“你就作吧。”

　　商锋道：“我真的气脉通顺身上特舒服啊！你不要不信啊！”

　　一看他没事儿了，连理他的人也没了，窦之夜去哄妹妹，商家两个兄弟回屋睡觉去了。

　　商锋揉揉自己的胸口，看着一瞬间空荡荡的院子，心里头无奈地想着，他没说谎啊。

　　商锋摇摇头。

　　果然人不能拍马屁，拍了一次马屁，以后人人都觉得他是在拍马屁了。

　　至于那一头，窦之夜已经跑到妹妹屋里去了，好言好语道：“好妹妹，我真是手抖，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天下第一的魔头，手下杀手无数的坏人，恶人的总头头窦之夜，在不会武功的妹妹面前瑟瑟发抖，做小伏低，生怕挨骂。

　　窦雪香坐在镜子前面涂胭脂，没好气道：“身子骨不舒服，就不要去武林大会了。”

　　她正说着，手一顿，回头道：“对了，昨日有个大夫给你把脉，说是佛手医的傅修竹，让你我今日去佛手医的庄子里寻他。”

　　窦之夜一怔：“傅家？”

　　窦雪香手里头拿着个小勺子，在手心里敲来敲去，道：“奇怪了，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眼熟。”

　　窦之夜道：“我八岁那年，在扬州发了高烧，那时候父亲抱着我四处求医，处处不肯为窦家开门，只有佛手医的长徒傅轩文开门为我看诊开药，若是没有他，我现在早就死了。父亲后来以千金答谢，他也不收。”

　　窦雪香回想了一下昨日那人的模样，奇怪道：“不对啊，昨日来的那个是傅修竹，我听说他才是傅家的继承人，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傅轩文啊？”

　　窦之夜道：“他因为开门给我看诊，后来被几个人在巷子里捆了，削断了双腿去，一辈子不能行走了，自然就不能继承家学了。”

　　窦雪香大惊道：“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窦之夜理直气壮道：“你知道呀，你三岁那年，爹还给你讲了呢。”

　　窦雪香忍住想打人的冲动，问道：“那后来呢？后来他家如何了？”

　　窦之夜想了想，道：“后来父亲听说了这件事，带人去为他报仇，捆了那几个当日里袭击他的人，让他认，他其实认得，只推说不认得，又说不是他们，父亲无奈何，只得放了人。后来傅轩文还偏要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让父亲停止寻仇，把父亲气得要死，只得作罢。”

　　“傅轩文当年也只有十七岁，本来是少年英才，相貌又是堂堂，好几家名门望族都来提亲，他十六岁那年跟着父亲进京看诊，还得了王妃赏识，甚至想把郡主嫁给他。傅老先生一心想让他继承家学，发扬光大，可惜十七岁那年就这么残了，他傅家只有一个女儿，那女孩打小习武不习医，怎么劝也无济于事。没办法，又抱回来一个年少的孤儿，据说本来不姓傅，佛手医给他改了姓，大约就是你说的那个傅修竹了。”

　　窦雪香妆也不化了，坐在镜子前，很难过的样子。

　　窦之夜忽然想起来，又道：“对了，佛手医每次武林大会都是几位弟子全到的，因为伤亡众多，看诊看不过来，傅轩文应该也到了，就是你没见到他而已。”

　　窦雪香脸上妆只上了一半，当即拉起窦之夜道：“走走走，我们去武林大会去！”

　　然而他们两个刚冲出门，段无踪就笔挺笔挺地站着，一脸没好气地看着他们两个。

　　窦雪香说：“无踪小宝贝，快让开让开，咱们去看人打群架了。”

　　段无踪依旧站在不吭声。

　　他看了窦雪香一眼。

　　窦雪香说：“是，我知道你担心哥哥，可是我们今天从武林大会回来，还要去佛手医啊，佛手医的人不认得我们身份，还要给哥哥调理身体呢。”

　　段无踪又看了窦之夜一眼。

　　窦雪香道：“唉！你瞎想什么，他能不能出去，他自己心里没数吗？”

　　段无踪动摇了。

　　窦之夜站在旁边已经习惯了，他也不知道窦雪香到底是怎么知道段无踪心事的，总而言之这就是他这个妹妹的超能力，最擅长看透人的心思。

　　段无踪低着头，左脚踩右脚。

　　窦雪香：“……”

　　窦雪香：“这段我就当我不知道了。”

　　窦之夜反倒好奇起来：“他想说什么？”

　　段无踪自己站着，一脸别扭的样子。

　　窦雪香想了想，又想了想，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毕竟刚才段无踪那一段话太复杂，她有点接受不来。

　　末了，她才道：“他怕你对楚若筠旧情复燃，不值当。”

　　窦之夜一下子被激怒，当即吼道：“胡说！我见他一次杀他一次！你们看着，今天去就把他的手给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