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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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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窗边的矢车菊迎来清晨第一缕阳光,红褐色的土壤滋养下,花叶生机勃勃。
仆人们发现,自从舞会过后,伯爵小姐就一直心情不好,总是坐在窗边发呆,做事心不在焉,公爵送的那条她最喜欢的红宝石项链竟也失宠了,出门时总是忘了戴。
公爵夫人没有去那天的舞会,因为不喜欢她丈夫的堂弟,与其参加他的欢介会,不如与管家共度二人时光。她不知道伯爵小姐消沉的原因,所以无从开导。公爵同样关心伯爵小姐,但再多的珠宝首饰也不能令她重展笑颜。
公爵的堂弟以主人之一的身份入住城堡,他在众多猜测中想到一种可能,这种可能这令他不安。
他自我安慰,美丽优雅的伯爵小姐不可能对一个邋遢粗狂的野蛮人念念不忘,她只是不满公爵总是用毫无新意的珠宝首饰打发她。
他的弱点,他的宝藏,他那灰暗的生命中永不黯淡的月和星,她值得更多更好的礼物,比如,城堡中所有财富,还有女主人的头衔。
当然,在那之前,他必须是城堡唯一的男主人。
此前,为了解决后顾之忧,他已经杀死了老公爵真正的侄子,那个尚未成名的年轻剧作家,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着多么高贵的血统。
他住进了城堡,轻而易举就能在公爵的食物中加入已被停用的药物,只是他没想到,接下来的计划会把伯爵小姐也牵扯进来。
当天夜里,摆脱梦魇一个多月的公爵再次被噩梦惊醒。
凄厉的惨叫响彻城堡,伯爵小姐上前抱住公爵,防止他在癫狂中自我伤害,她温柔的安抚他,不停和他说话,把他拉回现实。就连一旁的管家也感到惊讶,公爵越来越依赖她了。
公爵恢复清醒后,请求管家和伯爵小姐留下来陪他。管家狠心拒绝,伯爵小姐则面露难色。
公爵说:“我只是想你陪我聊聊天,留下来好吗?”
管家和公爵夫人对视一眼,安静地退出房间。伯爵小姐想了想,把杵在门边的男人推了出去,“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们应该心存感激,照顾他是我的责任,更何况只是聊天,他不会伤害我的。”
房门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两个人。
“谢谢你,愿意陪我。”公爵握住伯爵小姐的手,真诚感谢道,“夜晚太可怕了,曾经,他总是毫不犹豫留下来陪我,可自从那个女人来了以后,他的心就离我远去了。”
伯爵小姐叹了口气,“你能接受我,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公爵夫人呢?”
“你们不一样,你带来的只是陪伴,不会夺走我的亲人。可那个女人想要独占我的弟弟,她要剥夺我的所有。”
伯爵小姐躺在他的身边,关怀地半抱着他:“他们只是太相爱了,如果你理解了他们的感情,就会和我一样羡慕他们了。”
公爵摇摇头,不愿听从劝说。
她问:“你爱过谁吗?我是说,除了你弟弟。”
公爵轻轻摇头:“没有。但我知道,你有爱的人,对吗?”
这次,轮到伯爵小姐不说话了。
“我知道他是谁,他是个勇敢的人,和你一样善良,比你更早就照顾大家,我那个品行败坏的堂弟根本无法与他相提并论,你们应该保持距离。”
伯爵小姐无奈地笑了:“他的确是最勇敢,最完美的,还记得吗,小时候你受了伤,总是他把你背回宿舍。”
他陷入回忆,目光变得深沉。
她又说:“即使这样,也不代表比不上他的人就是坏人,你的堂弟性格古怪,那是因为他和我们都不一样。你知道的,你弟弟为了你甚至背弃了与爱人的誓言,你还时常感到孤独吗?可明明你还有弟弟,而他从小就连一个亲人都没有,老公爵也去世了,你承认他的身份,但并没有从把他当作亲人.......”
他陷入沉思:“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依偎着他,有些困了,“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他向她更靠近了些,“谢谢你。”
他们像两个疲惫的孩子,单纯地头靠着头,渐渐入睡。
房门外,蛰伏的篡位者守了一夜,尽管第二天伯爵小姐告诉他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聊着聊着就睡着了,但他还是决定把计划提前。
他认为药效太慢,对前来商量的律师说:“我要他死,越快越好。”
律师不想打乱计划,冷静分析:“不要着急,否则入狱了你将什么都得不到,土地,财富,还有伯爵小姐,什么都没有。”
他冷笑,心中已经有了新的计划,更保险,更有效率。
他所需要的导火索,只是一幅名为《塞纳河余晖》的油画。
当他把礼物交到公爵夫人手中时,她的脸色相当难看,隐隐透出苍白,以及被嘲弄后的羞愤。
“既然我已经住进了这里,就应该听伯爵小姐的话,和你好好相处。”他的样子真诚极了,“这幅画价值不菲,更出自大画家之手,希望你喜欢这个礼物。”
说完,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公爵夫人气得手发抖,她的梦想就在塞纳河畔冬眠,她却被禁锢在这里,现在还要忍受一个无耻之徒的嘲讽。
当天夜里,公爵夫人与管家发生了争吵。
在只有两人的储藏室中,她哀求管家带她离开这里,没有钱财,他们可以流浪去巴黎,她愿意画画或者做任何事来养活他。
她说:“无论如何,只要我们在一起!”
管家知道了油画的事,不停亲吻她的眼泪,“再等等,亲爱的,再等等,他的病还没有好,而且他就快要接受伯爵小姐了,只有你们离了婚,我才能合法娶你!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无助的恋人相拥落泪,公爵夫人一遍又一遍地问他:“你还爱我吗?你真的还爱着我吗?”
他用热吻回应,换来公爵夫人愤怒的耳光。
他们的密会不够隐秘,引起了仆人们的猜疑,最后传到伯爵小姐耳中。
伯爵小姐才听说了油画的事,她不确定这幅画的意义是示好还是嘲讽,想去找送画的人确认时,公爵却邀请她去花园走走。
花园里,他们缓慢地散步。伯爵小姐心事重重地开口:“你有想过改变现状吗?”
公爵沉默地盯着脚下,似乎除了散步连话也不想说。
“这样下去,你们三人只会更加痛苦……”她叹了口气,“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们都能快乐。”
公爵抬头看着她,忽然问:“你知道我做的最多的噩梦是什么吗?”
她一怔,摇摇头。
“我常梦见那场大雪,孤儿院的宿舍外,院长复活了,要把我拖入地下,恶魔的三叉戟刺穿我的胸膛,他身后的地面裂开了,燃起熊熊火焰,我想那就是地狱的样子。”
“......”她想起了不愿回忆的童年,“那只是一个梦。”
“不,那不是梦。”公爵轻声说,“总有一天,我们都会下地狱的。”
伯爵小姐皱眉,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劝他,沉默许久,才说:“既然这样,那就把所有惩罚留到那一天吧,现在,请你快乐起来,也请允许让身边的人得到幸福。”
公爵双眼无神地看着她,她发现他的状态又开始变糟了。
“你可以不关心公爵夫人,但你希望你的弟弟得到幸福吗?”她问。
他点了点头。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的幸福不在这里,你明白吗?”
他知道,尽管他不愿承认,但这是事实。
伯爵小姐看他没有强硬反驳,鼓起勇气又说:“慢慢试着接受他们,好吗?”
过了很久,公爵才回答道,“为了你,我会尝试的,反正就算他离开我,死后我们还能相聚在地狱。”
伯爵小姐的脸色更加难看,明明他停药后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变得这么消极。
在她愣神的时候,公爵自顾自已经走远了。
她问:“你去哪儿?”
“去试着接受他们。”公爵头也不回地答道。
微笑渐渐爬上嘴角,她想,也许情况还是有所好转。
她目送公爵走远,这段时间的情绪低谷终于迎来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很快,仅仅两个小时后,画室中悲痛欲绝的哀嚎打破一切沉静的美好。
当仆人们冲进公爵夫人的画室时,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公爵跪坐在地上,满地鲜血仿佛打翻的红色颜料,他的膝盖上枕着管家的头颅,早已丧失体温的管家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