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陌上杨柳

9、第 9 章

　　因曹休、曹真将惨败的原因归咎于司马懿，曹叡命令司马懿停职回家待罪。
　　故而司马懿待在家中，含饴弄孙，整日里就教司马柔读书写字。
　　这天，司马懿带着司马柔来到张春华面前。
　　司马懿朝司马柔说道：“柔儿，把翁翁这几天教你背的诗给祖母背一遍，背好了翁翁给你糖吃！”
　　小小的司马柔点了点头，仿佛看到了糖在自己面前晃悠，咂咂嘴，背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难忘……”
　　司马柔胖嘟嘟的小脸上露出了难色，脑中在搜索着接下来是什么。突然，钟会从屋外走进来，嘴里说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说完，向司马懿和张春华行了礼，“老师，师母。”
　　司马柔听着钟会背出了接下来的诗句，可怜巴巴地朝司马懿说道：“翁翁，我是不是没糖吃了？”
　　司马懿回答道：“你说这糖该给你吃还是给叔叔吃啊？”
　　司马柔想了想，知道自己没有把诗背完，面带羞愧的神情，说道：“该给叔叔吃……”
　　钟会看着司马柔，笑道：“叔叔不吃糖，这糖啊，还是柔儿吃吧！”
　　张春华看钟会来找司马懿，必定是有政事要谈，便带着司马柔出去了。
　　钟会为司马懿获罪而愤愤不平，但司马懿却没什么反应。钟会离开之时，神色郁郁，在院中遇到了司马昭。钟会朝司马昭抱怨司马懿毫无进取之心，司马昭看了看钟会，笑道：“你以为我爹真的在意那点兵权吗？”说完便走了。留下钟会若有所思。

　　诸葛亮故意泄露孟达叛变投诚西蜀之事，曹叡遂命曹真出兵征讨孟达。曹真父子认定征讨孟达必败无疑，他们谋划着将这个差事推给司马懿，最终曹叡下旨命司马懿率兵征讨孟达。
　　这天，辟邪带着圣旨来到了司马家。宣诏完圣旨，辟邪还不离开司马家回宫。司马懿心中明白他这是在等着银钱，便跟辟邪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皮。辟邪心中直道司马懿老狐狸，平常宣旨结束，都收到银钱，这司马懿不可能不知道……不能再跟司马懿打哈哈了，就明确说让司马懿再斟酌斟酌。司马懿明白这是辟邪在暗示要他行贿，心中叹了口气，他是大内官，是皇帝的近臣，这钱……还是给了吧……
　　辟邪收了钱，果然很干脆地就走了。留下司马懿独自肉疼……

　　司马师这时从屋外走来，正好看到辟邪走时的背影，心中奇怪为什么他会来司马家。便朝司马懿问道：“爹，他来咱们家干什么？”
　　司马懿回答说：“陛下让我率兵征讨孟达……”又想起刚才给辟邪的银钱，心中生气，愤愤地说道：“他还让我斟酌，我斟酌什么啊斟酌……”
　　司马师扶着司马懿，看着他爹郁闷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一斟酌，斟酌了多少啊？”
　　司马懿闭了闭眼，痛心地说道：“够咱们家半个月饭钱了！”
　　“啊!”司马师也是惊奇，这大内官也太黑了点……定了定心神，他又说道：“爹，这次出征，儿子也去吧。也好跟爹有个照应！”
　　“好。”

　　司马师跟司马懿商量好出征的事，便回了房。
　　房中，刚出生的孩子才两个月。夏侯徽生的这对双生女，因出生之时正值春雨绵绵，所以她和司马师商量着，给两个孩子分别取名司马渝和司马淇。
　　夏侯徽此时正俯身在婴儿床边，看着两个女儿，神色温柔。此时已近初夏时节，气温升高，她也已经出了月子，故而穿的衣服较为单薄。夏侯徽今天穿了一件嫩青色的春衫，因在家中，头上只是松松地绾了个发髻，用一支白玉簪子别好。一张小脸略施粉黛，唇色淡淡，配上她柔婉的笑容，让司马师看得呆了呆。他看着夏侯徽衣衫单薄，皱了皱眉头，拿起一旁的披肩，走到她面前，轻轻地给她披上，嘴里说道：“都当娘了，还不知道注意自己的身体！”
　　夏侯徽正专心地看着孩子，听着司马师柔声的斥责，又看了看身上的披肩，笑着反驳道:“这不是还有你吗？”
　　“……”司马师听了她的话，抿抿嘴，没说什么。想起自己才归家两月，又要出征，心中有一丝愧疚。
　　夏侯徽看着他神色，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司马师握住她的手，说道：“陛下命爹率兵征讨孟达，我也要去……”
　　夏侯徽听了司马师又要出征的消息，想着他才归家两月又要出征，心中有些不舍和难受。上次出征吴国，他瞒着她，不告诉她自己受伤的事。还是她看见他走路之时与以前相比有些慢，心中觉得奇怪，连连逼问之下，他才告诉她。她看着他尚未痊愈的伤口，泪水瞬间就落了下来。他忙把她揽入怀中，说她刚生过孩子，不能哭，不然眼睛会不好的。安慰了许久，她才止住哭声。
　　她回握住司马师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志在四方，我不会阻止你上战场的。但是你要答应我，千万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万不可再让自己像上次一样受那么严重的伤了……”
　　司马师听了夏侯徽的话，轻轻地抚过她写满担忧神色地小脸，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说道：“夫人放心……你在家中也要照顾好自己，可千万别让自己生病了！”
　　“嗯！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们的。我们在家中……等你回来！”夏侯徽目光坚定地朝他说道。
　　司马师看了看夏侯徽，又望了正躺着在摇篮里睡觉的女儿们，点了点头，将夏侯徽揽入怀中。

　　司马昭听到司马懿要出兵征讨孟达，兴冲冲地跑到司马懿面前，说道：“爹，你这次要去征讨孟达，我跟你一起去！”
　　司马懿此时看着兵书，听着司马昭的话，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儿子，说道：“你瞎凑什么热闹？好好待在家里陪你娘！”
　　司马昭不服气，反驳道：“我怎么就瞎胡闹了，我都这么大了，读过这么多兵书了，为什么不可以上战场？”
　　“你读过几本兵书啊？就敢这么说！战场刀剑无眼，你好好待在家里！”
　　“我就要上战场！哥都去了，我为什么不能去？”
　　“你哥哥年长，又比你沉稳。你看看你哥，再看看你！行了行了，别打扰我看书，出去出去！”司马懿连连摆手，催促司马昭出门。
　　司马好还想再说，司马懿一个眼神瞪过来。司马昭灰溜溜地走了。

　　司马昭走出司马懿的房门时，因受到了父亲的打击，神色落寞，便在家中闲荡。
　　走着走着，在后院遇到了带着司马柔的夏侯徽。
　　司马柔今年三岁，正是对所有事物都感到新奇的年纪。她拉着夏侯徽的手，两人站在一一朵月季花前。夏侯徽仍穿着嫩青色的常服，但披了个月白色的披肩。而发髻不是之前松散的被玉簪子别着了，而是梳了个灵蛇髻。她跟穿着粉红色衣衫的司马柔站在一起，司马柔问着自己的娘亲这是什么花，夏侯徽柔声的回答：“柔儿，这是月季花。”
　　“那我能不能把它摘下来带回房间？”司马柔的小手碰了碰花朵，朝夏侯徽问道。
　　“花摘下来，过了不久就会枯的。柔儿，咱们就让它开在这里，有空娘就陪你过来看看它好不好？”夏侯徽柔声地回答着。
　　“……那好吧……”司马柔听了夏侯徽的话，又转身去跟丫鬟们玩她的小球了。
　　司马昭听着夏侯徽柔声的回答，刚刚被司马懿打击的心灵恢复了许多。他爹让他待在家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经常看到她……
　　司马昭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们。
　　司马柔的小球滚着滚着滚到了司马昭的面前，司马柔捡起她的小球，抬头看到了司马昭，嘴里大声喊道：“二叔！”
　　司马昭蹲下身子，摸了摸司马柔的头，柔和地朝她笑了笑。
　　夏侯徽看到司马昭，颔首道：“昭儿。”
　　司马昭起身，朝夏侯徽行礼，“嫂嫂。”
　　“二叔，你陪我玩球好不好啊？”司马柔抬头，朝司马昭说道。
　　“柔儿，二叔累了，娘陪你玩好不好？”夏侯徽看了眼司马昭，对司马柔说道。
　　司马柔想了想，说道：“我要娘和二叔一起陪我玩！”
　　“嫂嫂，我也没什么事，陪柔儿玩一会儿，不碍事的。”
　　“……那好吧……”夏侯徽想着，自己是司马昭的嫂子，不能跟他又太多的接触，以免惹人非议，便对司马柔说道：“二叔陪你玩好不好？”
　　“好！”司马柔捡起小球，迈着小短腿，去拉司马昭。
　　司马昭听着司马柔说的话，本以为可以跟夏侯徽一起陪着她玩耍。夏侯徽的拒绝，让司马昭有一丝失落。
　　司马柔看着司马昭脸上的表情，说道：“二叔，你不愿意陪柔儿玩吗？”
　　司马昭收回心神，笑着说道：“二叔怎么会不愿意陪着柔儿玩呢？”说着，便牵着司马柔的小手，带着她去玩球了。
　　夏侯徽看着不远处正在玩耍的叔侄二人，虽然年龄、辈分相差，但脸上的笑容却很相似，心想：子元说昭儿性子跳脱，以后会是柔儿的好玩伴，看来是说对了……
　　院子中的司马昭和司马柔玩了好一会儿球。司马柔年纪小，容易累，于是便跑到夏侯徽面前，两手揉着眼睛，说道：“娘，我想睡觉了……”
　　夏侯徽看着司马柔满头是汗，便拿着自己的手绢给她擦了擦汗，让乳母先带她回房睡觉了。
　　司马昭也站在她们的面前，看着夏侯徽轻柔地给侄女擦汗，心中羡慕。
　　夏侯徽看到司马昭头上也有汗，便吩咐丫鬟递上了手绢，朝他说道：“辛苦二弟了，你也擦擦汗吧。”
　　“多谢嫂嫂。”说着，拿起手绢擦了擦。
　　夏侯徽听完司马昭的话，说道：“柔儿在房间睡觉，我要过去看看了。”
　　司马昭听到她要走，心里失落，面上还是说道：“嫂嫂慢走。”
　　夏侯徽带着丫鬟们离开了，司马昭望着夏侯徽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