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陌上杨柳

8、第 8 章

　　司马家又回到了人声鼎沸的洛阳城。
　　马车缓缓地在大街上行驶，车窗外，不时地有小贩叫卖物品的声音。大街上的行人很多，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在司马家返回洛阳的途中，曹丕在宫中驾崩，传位于平原王曹叡。路上，司马懿接到遗诏，让他与曹真，曹休，陈群共同辅政。司马懿伤感于曹丕之死，神色郁郁。
　　张春华看着司马懿郁郁的神色，安慰道：“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事，非人力可控，你也不要太伤怀了！”
　　司马懿点点头，神色还是略有忧伤。
　　一行人到达洛阳之后，安顿在原来的家中。司马懿刚到家，宫里就已经有人在等候，接司马懿进了宫。
　　皇宫之中，司马懿在曹丕的灵堂上想起多年的朋友之情，君臣之谊，痛哭出声。一旁的曹真看到了，心里直道虚伪。还未正式即位的年轻天子曹叡在一旁，看着灵堂上神色哀伤，眼睛却无比清明的众位大臣，心中冷笑。
　　几日后，曹丕出殡，曹叡却因身体不适并未出席，惹得众位大臣议论纷纷，心中直骂曹叡不孝。但曹叡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
　　曹丕的葬礼结束，曹叡正式登基。登基之后曹叡颁发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赏赐给司马懿一座大宅子。司马懿接到圣旨，朝内侍官谢了恩。

　　司马家一行人来到新宅子。
　　新的府邸离皇宫很近，处于最繁华之处，但周围却很清静。入眼之中的大门，高耸入云，门前的院子宽阔，两旁白色的沙石犹如白雪一般洁净。司马昭看着崭新的房子，东摸摸西碰碰，连连称奇：“哇，谁能在洛阳有这么大的房子啊？”
　　司马师抱着司马柔，说道：“这宅子是皇上赐给爹的，皇帝出手当然阔绰了！”
　　一旁的夏侯徽看着这偌大的房子，心中也是称奇。
　　司马昭走到他们面前，冲他们说道：“大哥，嫂嫂，咱们去看看自己的房间。”
　　一行四人便往院子中走去。
　　司马师和夏侯徽挑了个幽静的院子，司马昭挑的院子则在他们不远处。
　　司马懿和张春华在新家中见到了柏灵筠以及司马伦。曹丕已死，柏灵筠的威胁不复存在，张春华也接纳了他们。

　　入夜，司马师和夏侯徽躺在床上，司马师对夏侯徽说道：“明天我陪你回家看看。”
　　夏侯徽“嗯”了一声，脸上带着柔和地笑意，钻入司马师的怀中。
　　一室春光。

　　第二天一早，司马师陪着夏侯徽回到了夏侯家。
　　三年未见亲人，夏侯徽见到父母兄长就哭了出来。司马师在一旁温声抚慰，夏侯尚、德阳乡主与夏侯玄也是连连安慰，夏侯徽这才止住了哭声。
　　在夏侯家吃过午饭，司马师和夏侯徽便回到了司马家。
　　回到司马家，夏侯徽觉得有些不舒服，便叫来大夫，大夫一把脉，发现夏侯徽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听了这个消息的司马师和夏侯徽惊喜又后怕，惊喜的是夏侯徽又有了身孕，后怕怀孕前三个月不能同房，而他们昨夜……
　　司马师朝大夫问过情况，大夫说夫人身体很好，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两人这才放下心来。晚上，司马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家中众人。司马懿和张春华听到这个消息，脸上地笑意止不住。旁边的司马昭脸上的晦暗不明，但不过几秒他便也露出了开心的神色。

　　新帝继位，朝中事务众多。司马懿早出晚归，忙碌非常。司马师和司马昭此时并没有官职在身，只得待在家中。司马昭在家中的时光大多是看书练武，有时也与其他世家子弟聚会。而司马师基本是在家读书习武，陪伴夏侯徽。他并没有出去与世家子弟聚会，而是会去司马家在洛阳的封邑查看。
　　这样平静的生活过了半年多，夏侯徽腹中的孩子也已经快出生了。
　　怀孕四月之时，夏侯徽的肚子就像吹气球似的鼓了起来，比怀司马柔的时候大了很多。司马师招来大夫，大夫看了一眼，又把了把脉，笑着说道：“恭喜大公子和少夫人，少夫人这一胎是怀的是双生子！”
　　司马师闻言吓了一跳，她想起了夏侯徽生司马柔时候的场景：夏侯徽撕心裂肺地惨叫声，产房久散不去的血腥气……他连忙出声问道：“那我夫人的身体可承受得住？”
　　大夫看司马师没有开心自己妻子怀了双生子，反而脸上的神情特别担忧，不解地说道：“大公子放心，少夫人的身体保养得很好，双生子虽比寻常婴儿对母体的伤害要重，但只要细心调养，也不会有事的。”
　　司马师朝大夫一拱手，说道：“有劳大夫了！”
　　送走大夫，司马师返回房间，看着夏侯徽脸上高兴地神色，他的脸上却还是很忧愁。他坐到夏侯徽身边，揽她入怀，默声不语。
　　夏侯徽靠在司马师的胸口，柔声说道：“希望这次我可以为你生个儿子……”
　　司马师听了她的话，温声说道：“只要你平安就好，别的我都不在意。”
　　夏侯徽听了他的话，心里很开心，可还是说道：“你是司马家的嫡长子，怎么可以没有儿子呢？”
　　司马师立刻回答道：“我是嫡长子，但不是唯一的嫡子，还有昭儿呢！你别担心……”
　　夏侯徽闻言，便没再说话了，静静地窝在司马师的怀中。
　　司马懿和张春华听闻夏侯徽怀了双生子，脸上笑意连连，直告诉她要保重身体。
　　司马昭听闻，也道了一声“恭喜”。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闷声不语，练了好几个时辰的剑，把院子中盆景上的树叶打得一片不剩。

　　正当司马师忧心忡忡的看着夏侯徽怀着双生子的肚子的时候，东吴太守周鲂投降大魏。曹休欲亲自接应，司马懿却担心周鲂诈降。曹叡为平衡朝堂局势，命令司马懿当副将随曹休出征。曹休忧心司马懿背后暗害，遂设法让司马师入他麾下效力。他找到夏侯玄，说自己军中缺一个行军司马，想夏侯玄帮忙参谋一个人。但言语之中却暗示他去找司马师……
　　这天，司马师正在为夏侯徽作画。
　　“五、四、三……”夏侯徽手上拿着花枝，坐在司马师面前，她脸上泛着俏皮的笑意，嘴里数着数字，催促着司马师。
　　“夫人你别催啊！我这不是要把你和儿子都画进来吗？”司马师拿着画笔，脸上泛起焦急的神色。
　　“哦！你还说呢？我不累，你儿子都累了！”夏侯徽用手指指了指肚子，娇娇蛮蛮地说道。
　　“快了快了！你别急……”司马师边画边回答，
　　“哎呀！”突然，夏侯徽惊呼出声。
　　司马师听到夏侯徽呼痛的声音，吓得丢了画笔，连忙冲到夏侯徽面前，拉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夏侯徽轻笑一声，回答道：“他踢我！”
　　司马师闻言，脸上的担忧消失，换上了笑容，说道：“我这个儿子啊，现在就拳打脚踢的，将来肯定会当将军！”说罢，隔着衣服亲了亲夏侯徽的肚子。
　　夏侯徽看着司马师亲她的肚子，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其实司马师说儿子，只是因为夏侯徽这次说她想要儿子。大夫说孕期要由着她，尽量都顺着她的意。他对她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并不在意。不过只要她开心，儿子就儿子吧……
　　夏侯玄从门口走了进来。司马师和夏侯徽看到他，忙叫了声“大哥。”司马师扶着夏侯徽站起，两人都朝夏侯玄行了个礼。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夏侯玄也回了个礼。
　　“大哥请坐。”司马师朝夏侯玄说道。
　　夏侯玄坐下，看了眼夏侯徽，问道：“快生了吧？”
　　夏侯徽闻言，回答道：“还有一个月。”
　　夏侯玄看着妹妹，脸上欲言又止。司马师看了看夏侯玄的神色，问道：“大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吗？”
　　夏侯玄定了定心神，说道：“我知道你想赋闲在家已久，这次大司马出征吴国，我为你求了份诰身，行军司马。”说着，边把任命的文书递给司马师。
　　司马师听到可以随军出征的消息很开心。可是他想到夏侯徽就快生产了，脸色略带为难。
　　夏侯徽看着司马师，握住他的手说道：“如今国家有难，夫君定要为国效力！男儿志在四方，岂可为妇孺拘束在家啊！你只要平安回来回来就好。我这次啊很稳当，还有娘在家照顾我呢……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司马师神色柔和地看着夏侯徽，回握住她的手，温声说道：“多谢夫人……”
　　夏侯玄在旁，看着妹妹和妹夫握住的双手，心下觉得很安慰。他们感情很好，司马师也如当初向他承诺的一样，对徽儿很好。
　　司马师在夏侯玄走后告诉了司马懿和张春华他要随曹真出征的消息。张春华听了，神色担忧。司马懿倒是没说什么，让他好好准备。

　　东吴战场。
　　司马懿断定陆逊要在石亭埋伏曹休大军，他恳请贾逵在军中照顾司马师。曹休被周鲂诱骗率军进入石亭，随后魏军遭吴军围困死伤惨重。曹休以司马师性命要挟，司马懿仍旧违抗军令拒绝救援。在曹休大军溃败之后，司马懿依靠天险挡住陆逊的追兵。
　　曹真恼羞成怒，丢下司马师。司马师不幸中箭，司马懿看着受伤的长子，心中自责不已：不该让他上战场的，尤其不该在知道陛下想平衡势力，为了让陛下放心的情况下，把他像棋子一样交了出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阳司马家。
　　夏侯徽今晚心神不宁的，仿佛看到了司马师受伤的样子。突然，她惊叫出声：“窈清，我肚子好痛！”
　　“不好了，少夫人快生了，快去叫产婆！快去通知夫人！”窈清一边扶着夏侯徽，一边朝丫鬟们吩咐道。
　　丫鬟们听了窈清的话，立刻开始行动。产婆就在夏侯徽的院中，很快就到了。
　　“少夫人，您这次胎位正，别怕啊……”产婆看着床上的夏侯徽安慰道。

　　张春华此时正在跟司马昭在聊天。
　　司马昭知道夏侯徽最近快要生产了，他不能贸然地跑到她的院子里去，便时常来找张春华。他知道，如今大哥不在家，夏侯徽生产的时候，娘一定会在，跟着他娘，他也可以过去……
　　果不其然，今天丫鬟来禀报，说少夫人快生了，请夫人快过去。
　　司马昭看着张春华焦急的神色，扶住她道：“天黑了，路上看不清，我陪着娘！”
　　张春华心中担忧夏侯徽，也没多想，便急匆匆地去夏侯徽的院子了。
　　还没进门，张春华和司马昭就听到了夏侯徽的惨叫声。虽然上次他听到过她的这种声音，可他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抖。张春华听着夏侯徽的叫声，已经抢先一步近了内室。留下司马昭，坐在案上，满脸担忧。
　　躺在床上的夏侯徽已经被汗水浸湿，她痛苦地对张春华问道：“娘，子元是不是出事了啊？”
　　司马师受伤的消息并没有传回家中，故而张春华并不知道。她安抚夏侯徽道：“傻孩子，师儿好好的，哪里会有什么事？你放心！安心的把孩子生下来，等师儿回来，就可以见到孩子了……”
　　产婆闻言，也是连连说道：“夫人说得对，少夫人您使点劲，孩子就出来了！”
　　夏侯徽闻言，神色还是带有担忧。但肚子里的孩子急着出来，让她来不及去想司马师。她咬住产婆拿来的布条，开始专心生孩子……

　　时间一点一点地走着，内室的夏侯徽仍在努力地生孩子。而外室的司马昭坐在案上，一动不动。丫鬟们忙里忙外，也没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二公子……

　　快到天明的时候，夏侯徽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产婆对张春华说道：“恭喜夫人，少夫人生了两位小小姐！”
　　张春华看着已经晕过去的夏侯徽，又望了望襁褓中的孩子，对产婆说道：“辛苦你了……”

　　折腾了一夜，张春华也是累了。她吩咐丫鬟产婆好好照顾夏侯徽和孩子后，便走出了内室。
　　坐了一夜的司马昭看着他娘出来了，便起身问道：“娘，孩子生了吗？”
　　张春华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笑着说道：“生了，你嫂子生了一对双生女婴，你又当二叔了！”
　　“太好了！我能看看小侄女吗？”司马昭闻言，兴冲冲地对张春华问道。
　　“你嫂子还在昏睡，孩子被乳母抱去喂奶了，暂时见不到了。你也在这待了一夜了，回去休息吧！”张春华看着司马昭略有疲惫的神色，说道。
　　张春华想着：他爹和他哥都不在家中，这个小儿子平时那么贪玩，这会儿也知道待在这里，也算是懂事了……
　　“哦！那嫂嫂没事吧？”司马昭又问道。
　　“没事，她只是因为生产太累了，昏睡了过去，等她醒了就好了。”张春华回答道。
　　司马昭闻言，放下心来，朝张春华说道：“那儿子扶娘回去休息……”
　　张春华拍拍他的手臂，说道：“好。”

　　夏侯徽这次因为生了双胞胎，整整昏睡了三天。这三天里，张春华因不想打扰她休息，便把 两个孩子都带到了自己身边。自然，司马昭也在。
　　此时，司马昭和张春华正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司马柔也在，她喊着要看看妹妹。
　　司马昭最是疼爱司马柔，平时带她一起玩的时间最多。闻言蹲下来，把襁褓中的婴儿送到司马柔的面前，说道：“柔儿你看，这就是你的小妹妹，她可不可爱啊？”
　　司马柔才三岁，看着襁褓中红彤彤的婴儿，口齿不清地说道：“二叔，她好丑！”
　　旁边张春华听到司马柔说的话，也是轻笑出声。
　　司马昭也笑了笑，对司马柔温声说道：“柔儿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现在不是长得这么漂亮了吗？妹妹长大也会和柔儿一样漂亮的！”
　　司马柔听到司马昭夸她，心里很高兴，嘴里说道：“我以后不说妹妹丑了……”
　　司马昭闻言，目光柔和地对司马柔说道：“柔儿真乖！”

　　张春华看着司马柔和抱着孩子的司马昭，想起远在战场的司马懿和司马师，担忧地说道：“也不知道你爹和你哥什么时候回来……”
　　司马昭此时已经知道曹休这次出征东吴失败，他爹和他哥在正在回来的路上，说道：“娘放心，我已经收到消息，爹和哥都快回来了。”
　　“那太好了！”张春华闻言，喜不自胜。
　　她抱着孩子坐下，朝司马柔招了招手。司马柔走过去，张春华朝她说道：“爹爹和翁翁就快回来了，柔儿开不开心啊？”
　　“开心！”司马柔开心的答道。她跟司马师与司马懿也已经一月多没有见到了，孩子心理也是想的。

　　几天后，司马懿和司马师返回家中。
　　此次讨伐吴国失败，曹休、曹真将惨败的原因归咎于司马懿，曹叡命令司马懿停职回家待罪。
　　张春华看着丈夫和长子，也不在乎什么停职不停职的，只说人回来就好。

　　司马师听张春华说夏侯徽生了一对双生女，心里很开心。一回来洗漱好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司马师抱着一个孩子，另外一个孩子躺在夏侯徽身边，温声说道：“咱们家的女儿，一个比一个好看……”
　　夏侯徽闻言，脸上因为司马师回来而开心的神色掺了些担忧，说道：“可惜不是个儿子……”
　　司马师听了夏侯徽的话，知道她因为这次不是儿子而自责，遂抚慰道：“咱们这么年轻，还不得生个十个八个的，还愁没儿子啊……”
　　夏侯徽闻言，笑了笑。
　　司马师看了看夏侯徽，顿了顿，又说道：“这次我去战场，看到了生死不过一瞬间……”
　　司马师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夏侯徽打断，连忙问道：“你没受伤吧？”
　　司马师想了想，还是没告诉她自己受伤的事，回答道：“我没事，你放心。”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我当时就想着回家来看看你和娘，还有孩子。我真的不在乎有没有儿子，你也不要在乎，好不好……”
　　夏侯徽闻言，“嗯”了一声，目光柔和又眷恋地望着抱着孩子的司马师。
　　一室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