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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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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到处都是一片新意。昨夜的大雪将一切都覆盖住,入眼之中,皆是一片白茫茫。
司马家的炊烟早早升起,侯吉在厨房里指挥着众人,忙活着中午的饭菜。早餐按以往一样,吃白粥,加上侯吉秘制的腌萝卜与清炒小菜。中午这顿饭,算是新年正式的第一餐,也是夏侯徽嫁入司马家的第一个新年第一餐。侯吉卯足了劲要好好做一顿让人惊艳不已的饭菜出来。
“关雎,你去把那个青菜洗好,切成长短一致,摆放好,等会儿我来炒!”
“窈窕,你去把那只鸡清洗干净,我等会儿炖汤!”
“竹猗,你把糯米淘好,搁在那!”
“竹青,你去把猪肚给揉好!”
“竹篑,你别忙活你那青菜了,有关雎呢!你去赶紧添点柴火啊!”
“……”
侯吉的声音响彻厨房,丫鬟仆人们忙里忙外。灶台里的火烧的旺旺的,炊烟缓缓,驱散了人们身上的寒意。
司马昭猜到侯吉今天肯定会做好吃的,吃完早饭回房看了会儿书便溜达到了厨房。人还没走进厨房,便听到了侯吉吩咐下人们干活的声音。
司马昭看着下人们忙里忙外地也没注意到他,悄悄走到侯吉身边,大声叫道:“侯吉叔!”
侯吉正在专心地看着锅里的菜,听到司马昭的声音吓了一跳,惊呼道:“二公子!你吓死我了!”话一出口,他想起今天是大年初一,说死不吉利,又打了打自己的嘴巴,连忙说道:“呸呸呸!”
司马昭看着侯吉一连串的动作,望了望灶台上摆放的食材,笑嘻嘻地问道:“侯吉叔,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啊?”
“嘿嘿,二公子,我现在可不能告诉你,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侯吉朝司马昭卖了个关子,故意不说。
“反正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侯吉叔做的,那都是好吃的!”司马昭撞了下侯吉的胳膊,夸道。他看了看锅旁边摆着红枣,又问道:“侯吉叔,那是不是红枣啊?”
“是啊,那是给少夫人炖汤用的红枣。夫人吩咐过了,少夫人生下小小姐才不久,红枣汤不能断!”侯吉朝司马昭回答道。
司马昭看了看红枣,拿起来说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我来帮侯吉叔炖红枣汤!”
“哟!二公子你会吗?”侯吉打趣道。
“……我不会,你教我不就行了吗……”司马昭又笑嘻嘻地说道。
“好吧好吧,你先去把红枣洗干净。”侯吉指挥着司马昭说道。
冬日寒冷,司马昭下意识地就朝侯吉说道:“侯吉叔,有热水吗?”
“你要热水干什么?”侯吉不解地问道。
“洗红枣啊!”
“哎哟的我的二公子,这红枣哪能用热水洗啊!这红枣是可以入药的,你用热水一洗药效就丧失大半了!二公子,你帮我的心意侯吉叔领了。你还是回房读书去吧……”侯吉看着司马昭找热水,就知道这个二公子平时也没干过活,打算让他回房。
“冷水洗就冷水洗,我这不是不会干才问你的吗?你干嘛赶我回房啊……”司马昭抱怨道。
“好吧好吧……你洗你洗!我先告诉你啊,这水可冷得很,你可别冻哭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还会冻哭啊真是……”
边说着,司马昭便把红枣倒进冷水里。他的手刚一接触到水,就冷得让他一激灵,眼泪差点就出来了!他定了定神,开始清洗红枣。水虽然寒冷刺骨,但他还是细心地将红枣洗好,放到了容器中。然后双手红彤彤地又问侯吉道:“侯吉叔,接下来怎么做啊?”
“然后要把炉子生好火,把红枣放进罐子里,倒入清水,加些红糖,煮好就行了!”侯吉边炒菜边朝司马昭回答道。
“哦!我知道了!我去生火!”司马昭边答应着,边将红枣和清水放进罐子,去炉子旁生火。
生火还是比较顺利的,毕竟不难。生好火,他又把罐子放到了火炉上,拿着扇子慢慢地煽着。他煽着煽着,又想起来他不知道这汤要炖多久,又朝侯吉问道:“侯吉叔,这要炖多久啊?”
锅里的炊烟将侯吉整个人都包裹住了,他回答道:“要一个时辰!”
司马昭听了侯吉的回答,在火炉边静静地等着。他想着,今天她就可以喝到自己亲手炖的汤了,心里非常开心,脸上都是笑的。
一个没注意,他被冻得红彤彤地手指碰到了扇子的竹篾,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揉了揉自己的手指,换了另外一只手,继续拿着扇子煽火。
厨房里的侯吉仍旧在忙碌地做着菜。众人忙忙碌碌地,也没再注意司马昭了。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司马昭掀开盖子,一股热气朝他迎面而来,他看了眼罐子里的汤。一个时辰的炖煮,原本清澈的水已经在红枣的调和下变成了绛红色,原本干瘪的红枣也变得鼓了起来。司马昭看着,觉得很满意。他将红枣和汤水小心地盛起,然后招来一个丫鬟,吩咐她送到他哥哥的院子里去。丫鬟行过礼,将汤装在食盒里,向司马师的院子走去。
司马昭看丫鬟前进的方向,嘴角含着笑意。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
夏侯徽喝着丫鬟送来的红枣汤,喝到第一口的时候,就察觉这汤今天好像没有放糖。她本想问,转念一想,今天是大年初一,还是不要问了,以免丫鬟觉得自己在责怪她。遂默默喝完了汤,什么都没说。
厨房里,侯吉在锅里煮着糯米,司马昭看着他把已经炖好的鸡肉撕碎,脸上扣除疑惑地神色,他不解的问道:“侯吉叔,你干嘛把炖好的鸡肉撕碎啊?咱们不吃鸡肉吗?”
“二公子,我把鸡肉撕碎是为了将它们跟糯米一起炖,做个鸡汁糯米羹。鸡汤炖好了,另外有!”侯吉回答道。
“哦……”司马昭似懂非懂地应声。
侯吉撕好了鸡肉,将它们放进锅里跟糯米一起煮。他盖好锅盖,对司马昭说道:“二公子,快吃饭了,厨房里油烟重,你去洗漱洗漱准备吃饭了。”
“好,那我先回去了。”说完,司马昭便离开厨房。
正房内,司马懿张春华仍是端坐上首,司马师和夏侯徽端坐在他们的右边。司马昭换过衣服,来到正房,向爹娘兄嫂行过礼之后坐在左边的位置。
“徽儿,你昨夜睡得如何?红枣汤喝了吗?”张春华朝夏侯徽问道。
“多谢娘关心,我睡得很好。今天的汤已经喝过了,都挺好的!”夏侯徽回答道。
司马昭听到夏侯徽说今天红枣汤她喝过了,而且还挺好的,心里甜滋滋的,低着头笑了笑。
“昭儿呢?我听说你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你起那么早做什么?”张春华又朝司马昭问道。
司马昭面对他娘的提问,摸了摸鼻子,撒娇道:“我不是睡不着吗?再说了,大过年的我开心啊!所以就起早了点……”
“你这孩子!”
司马懿听着司马昭的回答也笑了笑,朝张春华道:“大过年的,昭儿开心,他是小孩子,少睡会儿没事的!”
“爹,我不是小孩子了。过了年,我都十六岁了!”司马昭听了他爹的话,反驳道。
“还说不是小孩子,都十六岁了还没个正经的!还朝我跟你娘撒娇!你看看你嫂嫂,他跟你同岁,多沉静啊!就你,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司马懿看着司马昭,朝他说道。
“嫂嫂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当然不一样了!”
“说起来,徽儿今年也是十六岁。徽儿,你是几月生的?”张春华朝夏侯徽问道。
“娘,徽儿是二月十三出生的!”司马师朝张春华回答道。
张春华听了司马师的回答,朝司马昭说道:“瞧瞧,你嫂嫂还比你小呢……”
“嘿嘿……”司马昭朝她娘一笑,默默不说话。
司马昭心里想着:原来她是二月十三出生的!我是正月二十五出生的,算起来她还比我小了半个月啊!
心下只觉得夏侯徽才这么小就生了孩子,觉得有些神奇。他也是十六岁,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成亲这件事离自己似乎还很遥远……
屋外想起一阵脚步声,司马昭说道:“肯定是侯吉叔送饭菜来了!娘,您不知道,今天侯吉叔做了一堆好吃的呢!”
张春华笑骂了他一声,说道:“你这个鬼精灵,你怎么知道他做了一堆好吃的?”
“因为我去看了!”司马昭得意地说。
“你没事干什么老往厨房里跑?怎么?想跟你侯吉叔学做菜啊?”司马懿脸色疑惑地朝司马昭说道。
“哪有,我就是好奇!好奇!”司马昭连忙朝他爹解释道。
正说着,侯吉带着一群人走进房间,手里都端着饭菜。他们将饭菜摆放好,退了出去。
“公子,夫人,大公子,少夫人,二公子。这是我做的饭菜,你们慢慢吃……”侯吉笑着对他们行了礼,准备出去。
“哎哎,侯吉叔你先别走啊,你跟我们说说这些菜是什么啊?”司马昭朝侯吉问道。
“你真要向侯吉学做菜啊?”司马懿问道。
“爹,我是好奇,好奇!”司马昭正色道。
“好嘞,既然二公子问了,那我就说了!”侯吉定了定神,指着桌上的菜说道:“这道是鸡汁糯米羹,这道是清蒸鲈鱼,这道是清炒河虾,这道是干炒猪肚,这道是小炒青菜,这道是萝卜炖排骨,这道是鸡汤,这道是青菜炖豆腐,你们之前吃过的。这道是薤丝炒肉,最后就是白米饭。加起来一共十样,希望大家新的一年十全十美!”侯吉一口气说完,喘了口气。
“哇,侯吉叔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些一看就都是好吃的!”司马昭听了侯吉的回答,止不住地赞叹。
司马师和夏侯徽听了也是连连称奇,夏侯徽朝侯吉说道:“侯吉叔,真是辛苦你了!”
侯吉听了,连忙说道:“不辛苦不辛苦,少夫人过奖了!”
倒是司马懿和张春华听了侯吉的话,虽然觉得他辛苦了些,但没有他们那么惊奇。那是因为他们比孩子们早了几十年认识了侯吉,早就知道他的厨艺精湛了。司马懿和张春华觉得侯吉一下做了这么多菜也是很辛苦,朝他说道:“你辛苦了!”
“公子夫人,过奖了!都是应该的。”侯吉朝他们连连摆手,之后便退出了房间。
众人吃着侯吉做的饭菜,连连称赞。司马昭比往常多吃了一碗饭,还是张春华说不能吃多不然会撑到的,他才作罢。不然他还要接着吃。
过完年,春天的步伐便悄悄地走进人们,时间它总是不等人的……
司马柔已经两岁了。是的,司马家已经在温县度过了三年了。司马懿也远离了朝堂三年。
司马柔跟夏侯徽手里拿着野花,在田野里漫步,司马懿父子三人正在田里锄地。司马昭拿着水,眼睛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递了碗水给司马师说道:“哥,你说爹在想什么?又叫我们来锄地,我们都锄了三年的地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爹让你干活就干活,哪来那么多话,干活!”司马师喝完水,冲司马昭说道。
司马昭撇撇嘴不说话,又给司马懿倒了碗水,说道:“爹,喝水。”
司马懿接过水,喝了口,说道:“这地锄好,种上巨盛,来年日子就好过了……”
司马昭当即惊呼道:“啊?种巨盛?咱们以后不回洛阳了啊?咱们都在温县待了三年了!”
司马懿没回到司马昭的话,接着锄地。
司马昭看他爹没回答他的话,也没接着问。一转头,他看见了牵着司马柔的夏侯徽。她们走在田野里,头上还带着花环。夏侯徽穿着鹅黄色的春衫,与田野中的绿色相互映衬,让人觉得无比清新。她的脸庞仍和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司马师碰了碰司马昭的手臂,说道:“你说爹他真打算在温县过一辈子吗?”
“啊?这太可能吧……我说爹啊,他是身在田野,心在朝堂。”司马昭听到司马师的话,赶紧回过神来,答道。
“我也觉得!可是皇帝不召爹回去,咱们有什么办法啊……”司马师担忧道。
“……那等皇帝死了不就行了!”司马昭漫不经心说道。
“你胡说什么呢?”司马师赶紧看了看周围。看到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司马懿在远处锄地,夏侯徽和司马柔也在远处的田野上,才放下心来。
“我怎么胡说了?他不让爹回去,那他死了,爹不就可以回去了!”司马昭反驳道。
司马师听了司马昭的话,顿了顿,朝司马昭低声说道:“陛下的身体一日不日一日,也许被你说中了,他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司马昭听着司马师的话,一脸惊奇。他们身在温县,离洛阳路途遥远,他哥是怎么知道皇帝病重的?他脱口而出:“哥,你是怎么知道皇帝病了的?”
“长文伯父写信告诉爹的,爹又告诉了我……”司马师回答道。
司马昭听了司马师的回答,声音突然拔高道:“爹怎么不告诉我?”
“……也许爹觉得你还小吧……”司马师听到司马昭突然拔高的声音,觉得有些后悔,不该把皇帝病重的消息跟他说。
“还小?!我都十八岁了!哥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成亲了!爹为什么还把我当个孩子?”司马昭气呼呼地朝司马师说道。
“你那么大火气干什么?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司马师看着气鼓鼓的弟弟,解释道。
司马昭平复了些心绪,说道:“那就是说……咱们很快就可以回洛阳了?”
司马师顿了顿,说道:“也许吧……”
曹丕的身体的确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听着御医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他心生烦躁。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于是想起了远在温县的司马懿,还是写了诏书,让他回洛阳,辅佐新帝。
诏书很快就到了温县,司马懿领着家人接了圣旨,神色淡淡。旁边的张春华和夏侯徽脸色担忧,司马师和司马昭都是一脸兴奋。尤其是司马昭,脸上神色更是跃跃欲试。只有两岁的司马柔,看着家里长辈俱不一样的神色,懵懵懂懂地。她才两岁,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春华看着面无表情的司马懿,担忧地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发出?”
“先收拾收拾吧,最多两天,咱们就要出发了。”司马懿回答道。
“嗯……”
司马懿看着张春华担忧地神色,握住她的手,安抚道:陛下既已召我回洛阳,便是将心中的芥蒂都消除了。“夫人放心,没事的……”
“如今,不论放不放心,咱们都要回去了……”张春华依旧神色担忧。
夜晚,司马师和夏侯徽正在收拾他们的东西。
夏侯徽顿了顿,对司马师说道:“子元,你说这次……陛下召爹回洛阳,会不会有危险?”
司马师听了夏侯徽为问话,温声回答道:“不会的。陛下和爹识于微时,有几十年的君臣之谊,朋友之情,陛下不会杀爹的。而且……陛下的身体一日如一日,这次召爹回洛阳,也许是有重托……”
夏侯徽听了司马师的回答,猜测道:“难道陛下是想……托孤?”
“有可能……”司马师听了夏侯徽的话,心中觉得很有道理。
他走到夏侯徽面前,抱住她,柔声说道:“你的父母兄长都在洛阳,这次回去,你也能好好见见他们。我知道你很想他们的……”
夏侯徽听罢,想起三年未见的父母兄长,心中也是一酸。她虽与家中通信频繁,但始终是三年未见。父母年事已高,平时身体也没有多好,她远离洛阳为人子女却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道,她心中也是颇有内疚。
夏侯徽将头靠在司马师的胸口,说道:“等回了洛阳,你陪我回去看看。”
“好。”司马师知道她很想念亲人,抱着她的双手收拢了些,温柔地回答道。
两天后,司马家一行人踏上了返回洛阳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