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陌上杨柳

13、第 13 章

　　时光匆匆而过，距离司马昭和王元姬成亲，已经过了三年。
　　这三年里，王元姬生下了她与司马昭的女儿司马清。如今，她又有了身孕。
　　嫁入司马家，虽然暂时并未触碰到真正的权力，但是从她看到司马昭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这个司马家的“嫡次子”不是个安分的人。
　　王元姬是女人，作为女人，她不能像她的哥哥们一样，走仕途，袭父亲的爵位，所以她心有不甘。司马昭是嫡次子，他父亲的爵位、权势，也统统与他无关。他们虽然又许多不同，可是司马昭的心有不甘，她是明白的。
　　她嫁进司马家的第一晚。新婚之夜，司马昭对她说：“只要你安安分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她轻笑出声，“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你拿什么来跟我换？”
　　“你想要什么？”司马昭看着眼前轻笑出声的女人，沉声问道。
　　“权势，地位，孩子。”她还是笑着回答道。
　　“……你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司马昭愤怒地说道。
　　她看着司马昭的脸，仍旧平静地说道：“不多，这些……也是你想要的！”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司马昭威胁出声。
　　“你不敢！”她笑容灿烂。
　　司马昭看着她笑容灿烂的脸，只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敢，你了解我吗？”
　　她拿起已经放下的纨扇在手中把玩，说道：“因为我对你有用。”
　　“……”
　　谈话戛然而止。
　　司马昭完成了婚礼所有的步骤之后，穿上衣服就去了书房，留下王元姬一人在新房中。她看着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心想：你心里不痛快，不能杀了我，也只能这么折腾我了！哼，等我生下了孩子，你爱碰谁就碰谁！

　　王元姬生司马清的时候，陪着她只有夏侯徽。她那个“夫君”去了洛阳郊外打猎，几天都没回来。张春华因身染风寒，也不好进产房陪着她。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生孩子，她很害怕。死死地拽住夏侯徽的手，不停地问道：“媛容姐姐，这么痛，我会不会死？”
　　血腥气盘旋在产房之中，丫鬟们忙里忙外地端着一盆盆血水，产婆一声声的催促和鼓励，这一切的一切，让王元姬觉得自己这次命不久矣。
　　“瞎说什么呢？我都生了三个孩子了，不是还好好的吗？你专心地生孩子，可不能胡思乱想了知道吗？”夏侯徽一手握住王元姬，一手拿着帕子在给她擦汗。
　　“可是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啊媛容姐姐……”王元姬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哭得这么委屈，夏侯徽看着，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但夏侯徽还是镇定地说：“没事的，不要害怕，听产婆的话，来，咬住布条，专心地生孩子。”说着，她便拿过产婆递过来的布条，让王元姬咬住。
　　产婆此时也是心急如焚，这位小夫人如此害怕，又不专心生孩子，这么久了，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于是产婆接过夏侯徽的话，急忙说道：“二少夫人不用担心，您的胎位这么正，不会有事的。这生孩子哪有不痛的，痛过了就好了！您听奴婢的话，奴婢保证您没事！”
　　王元姬咬住布条，开始专心地生孩子，她的手仍旧把夏侯徽的手拽得紧紧地。仿佛她一松开，自己的命就会保不住……
　　随着孩子的一声啼哭，王元姬松了一口气，晕了过去。
　　夏侯徽知道她这是用完了所有的气力，昏睡了过去。遂吩咐丫鬟们好好照顾她，自己准备去看看孩子。她一站起来，没注意手还被王元姬拽着，而且她坐着的时间太长，冷不丁地一起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产婆抱着刚生下来的孩子，看着晕过去的夏侯徽，险些被吓死。这大少夫人是皇族，又是大公子的心头肉，她这一晕过去，自己要怎么办？
　　于是她连连呼声让丫鬟们一边把夏侯徽抬上床，一边去请大公子，去请大夫。这产房中又没有多余的床，只有一张小塌，只能暂时让夏侯徽躺着了。安顿好夏侯徽，产婆把刚生下来的孩子递给丫鬟，自己瘫倒在地。
　　司马师接到丫鬟的通禀，说少夫人晕了过去。他知道这些天夏侯徽在陪着王元姬生产，可怎么好端端就晕过去了？来不及细想，他抬脚就去了司马昭和王元姬的院子。到了那里，它听丫鬟们说夏侯徽在产房，虽然心急如焚，可是不好进去，便只能在门外等着。
　　等了一会儿，大夫从房中出来，对司马师拱手道：“恭喜大公子，夫人这是有喜了！”
　　“那我夫人为何会晕倒？可是胎像不稳？”司马师连忙问道。
　　大夫捏捏自己花白的胡须，说道：“非也非也，夫人这是陪着二少夫人生产，紧张疲劳过度，又骤起骤坐才会晕倒。大公子放心，我开几副安胎药，夫人喝下，就会没事了。”
　　司马师听了大夫的话，放下心来，想着夏侯徽还晕着，便又问道：“那我夫人何时会醒？”
　　“这个……等夫人的身子休息好了，自然就会醒了。大公子安心等着就是。”
　　司马师朝大夫一拱手，“多谢大夫！”
　　“大公子客气了！”大夫说完，便由丫鬟领着，出了司马家。
　　司马师站在院中，等了近两个时辰，才看到夏侯徽被丫鬟们扶着走了出来。
　　他冲到夏侯徽面前，朝丫鬟们摆摆手，横抱起夏侯徽。
　　夏侯徽看着院中众人，低声说道：“这么多人在呢？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司马师抱着她，温声说道：“大夫说你疲劳过度，还是我抱着你回房吧！”
　　说着，也不等夏侯徽说话，就抱着她大步走向他们的院子。
　　跟在他们身后的丫鬟们看着他们，心中只觉得这大公子对大少夫人真好，哪像二公子，自己的夫人都快临盆了，还跑出去打猎……

　　夏侯徽被司马师放在床上躺好，他握着她的手，看到手上有淤青，便问道：“这是怎么了？你手上怎么青了？”
　　“元姬年纪小，生孩子害怕，她拽着我的手。我也没注意，应该是那时候弄伤的吧……你别怪她……”夏侯徽柔声回答道。
　　司马师看着夏侯徽洁白的手腕上那刺目的淤青，叹了口气，让丫鬟去拿了药，说道：“我知道你关心她，可也不能弄伤自己啊！”
　　夏侯徽握住司马师的手，温柔地笑道：“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司马师拿着丫鬟送来的药酒，轻轻地擦拭夏侯徽的淤青，夏侯徽看着司马师轻柔地动作，脸上泛着柔和的笑意。

　　司马昭是第二天从洛阳郊外回到司马家的。他说是出去打猎，其实只是在洛阳郊外司马家的封邑里瞎逛了几天。他一想到王元姬要生孩子了，他就觉得自己对不起夏侯徽，觉得无法面对她。这样的想法让他不想看到王元姬，也不想看大那个孩子。于是，他借口出去打猎，躲了。
　　一回家，便有丫鬟禀报他王元姬给他生了个女儿，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心中没有泛起一丝涟漪。丫鬟看着司马昭脸上神色淡淡，也没有显出多开心，心想难道是夫人生了个女儿所以二公子不开心？大公子也没因为大少夫人生了女儿不开心啊，二少夫人这么好的人，二公子怎么不知道珍惜呢……遂又说道：“二公子，这次夫人生产，是大少夫人陪着的！”
　　“大嫂？”司马昭问道。
　　“是的，大少夫人一直都陪着夫人！”
　　这个丫鬟是王元姬从王家带来的，自然为自己家小姐生孩子，小姐的夫君竟然不在，实在是气人！
　　于是她又出声道：“大少夫人后来晕过去了……”
　　“你说什么？”司马昭听到夏侯徽晕了过去，连忙出声问道。
　　“奴婢说，大少夫人晕过去了。不过大少夫人是因为有喜了，才晕过去的……”丫鬟看这司马昭，说道。
　　有喜了？她又有孩子了！大哥是有多喜欢她，她生下渝儿和淇儿才半年，就又有喜了！司马昭心中像是烧着一把火，灼得他的心生疼。
　　司马昭一甩衣袖，大步的走开。他边走边想着：我还因为自己有孩子心生愧疚，我简直是世上最大的傻瓜！他们都有四个孩子了！四个了！我这么自己折磨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司马昭这么想着，眼睛都红了。他走到自己的院子，丫鬟们看着司马昭的眼睛泛红，都吓了一跳。连忙行了礼便走开了，生怕惹恼了这位二公子。
　　司马昭闭了闭眼，于情于理自己都要去看看王元姬和孩子，便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王元姬此时正睡着，刚生下来的婴儿躺在摇篮里。司马昭走近摇篮，看着初生的婴儿。他知道刚出生的孩子是什么模样，他都已经见过三个刚出生的孩子了。都是他们的孩子！这么想着，司马昭身上的气息变得狠厉起来。或许是对这股狠厉气息的抗拒，小小的婴儿哭了起来。
　　这一哭，王元姬便醒了过来。她看见站在摇篮旁边的司马昭，眼神暗了暗。想起生产时的疼痛，她还是心有余悸，要不是又媛容姐姐陪着，她真的可能挺不过来了。
　　王元姬语气淡淡地对司马昭说道：“你把孩子抱过来。”
　　司马昭抱起孩子，走到王元姬的床边，将孩子递给她。
　　王元姬看着襁褓中的婴儿，觉得心都化了。她想起刚才司马昭抱孩子熟练的手法，遂问道： “你以前抱过孩子吗？怎么这么熟练？”
　　“以前抱过侄女们……”司马昭语气淡淡地对王元姬说道。
　　王元姬看着婴儿，默声不语，司马昭站在床边，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王元姬说道：“你很喜欢媛容姐姐的孩子。”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并不是询问。司马昭敏锐地感觉到了，他低沉地说道：“你想说什么？”
　　王元姬没有再接话了，柔声地哄着自己的女儿。
　　司马昭垂眼看着抱着孩子的王元姬，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