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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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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和王元姬的婚礼过了一月有余。这一个月里,王元姬在司马家跟家里差不多。司马懿和张春华都是宽和之人,不会故意为难儿媳妇。司马昭每天不是读书就是习武,跟王元姬也没什么太多的交流,故而王元姬大多数时间还是去找夏侯徽玩耍。
王元姬和夏侯徽连同司马柔,在花园中赏花。正直夏日时节,花儿开得正好。今天阳光柔和,又没有风,越是乳母们也抱着司马渝和司马淇出来晒晒太阳。
王元姬看看襁褓中的司马渝,又看司马淇,两个小婴儿眨巴着大眼睛,直让她觉得神奇。
“媛容姐姐,这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啊……”王元姬看着孩子,朝旁边的夏侯徽说道。
夏侯徽脸上泛起柔和的笑意,“是啊,她们是双胞胎,长得很像。”
“我家中的兄长也有孩子,可是没有双胞胎。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双胞胎呢!”王元姬拉着司马渝伸出襁褓的小手,笑着说道。
“……等你自己生了孩子,就知道这孩子啊,哭起来可磨人了。渝儿一哭淇儿也跟着哭,我是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夏侯徽想起两姐妹一起哭起来的场景,脸上泛起无奈之色来。
司马柔听着,拉了拉夏侯徽的衣袖,说道:“娘,我小时也会这样吗?”
夏侯徽低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柔儿小时候也会这样,可是长大了就不会这样啊。妹妹们长大了也会和柔儿一样乖的!”
“嗯!”司马柔听着夏侯徽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王元姬听着夏侯徽和司马柔的对话,又望了望夏侯徽脸上柔和的笑意,语气羡慕地说道:“媛容姐姐,我觉得……你生了孩子之后更美了,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夏侯徽听着王元姬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她打趣道:“你也赶紧生一个……”
“……”闻言,王元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才成亲一个月,哪有这么快啊……”
夏侯徽看王元姬摸着肚子的动作,柔和地说道:“我和子元也是成亲三四个月之后才有孩子的,你别着急……”
“……谁着急了……”王元姬红着脸小声说道。
夏侯徽知道她这是害羞,就没有接着说了。
走廊里,司马师和司马昭正在谈论朝政的事。
“哥,这次的浮华案你根本就是被牵连的!你跟何宴根本就没见过几次,他和那帮世家子弟聚众交友,谈论朝政,关你什么事啊?再说,皇帝自己都大兴土木,用魏国的马匹去换吴国的珠宝,凭什么说别人?他就是故意的!”司马昭愤愤不平地说道。
司马师看着司马昭一脸愤怒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皇帝的确的是故意的。爹是四大辅臣之一,是三朝元老,他对爹不满,可是动不了爹,就只好借着浮华案打压我了……”
如今,曹叡越来越不满行事必须由辅政大臣点头,一心想把曹丕留下的辅臣逐个拔除掉。曹真曹休是宗族,与曹叡并没有太大的冲突,但陈群和司马懿却是建安老臣。陈群迂腐,老是上奏折说曹叡耽于享乐,忘了武帝文帝一统天下的志愿。他饱读诗书,骂人的话不带脏字又句句诛心,又因为他是老臣,曹叡看着奏折心里生气还不能发火,只能说朕知道了,会改的。这让他十分憋屈。但幸好陈群顶多只是骂骂他,做不出什么实在的事,这也算是让曹叡庆幸的一点。
四大辅臣里,只有司马懿十分让曹叡头疼。司马家是士族,司马懿又是三朝老臣,有威望,所以其他士族大有以司马懿为首领的架势。司马懿本人不仅是文臣还是武将,有兵权,也只有他能抵挡诸葛亮。因为他早有“鹰视狼顾”之像,所以曹叡对他一直都不放心。曹叡忌惮他,又不得不用他。如何处理,这让曹叡很头疼!
正好,太和年间,一些刚刚步入仕途的贵族子弟云集于京师洛阳;聚众交游、品评人物、清谈名理,风靡于上流社会的青年知识群体中。这在朝中当权的建安老臣眼里,无疑属于危害社会稳定而应当取缔的非法结社活动。曹叡在朝堂上听着一个个大臣的不满,心里乐开了花。于是他顺水推舟,处置了一大批世家子弟,以此来打压世家的气焰。而且他想着自己不能对司马懿如何,却可以废了他的继承人。于是,浮华案就包括了与此事本无牵连的司马懿的长子,司马师。
“哥,那咱们就这么忍着?”司马昭听了司马师的话,接着问道。
“不忍着还能怎么样?”司马师平静地说道。
“……”司马昭看着司马师平静地侧脸,默声不语。心中想到:“是啊,不忍着能怎么办?谁让司马家是臣子呢……但是,如果司马家不是臣子了呢……”
这么想着,司马昭的手紧了紧。
“那哥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司马昭抬头望着走廊外的广阔天空,问司马师道。
“我跟爹商量过了,爹让我静观其变,在家中好好读书。”司马师回答道。
“读书?哥你都读书读了几十年了!此时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爹他是怎么想的?”司马昭想不通司马懿为什么不为司马师据理力争,想不通为什么他爹和他哥面对这“莫须有”的罪名,就这么捏着鼻子憋屈地认了,连防抗都不反抗一下。以司马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以司马懿四大辅臣之一的职位,他们家为什么要如此受委屈……
“读书是一辈子的事,爹让我读书,也是想让静心定神。我还年轻,以后总会有建功立业的机会的。”司马师看着走廊旁开得正好的花,气定神闲地说道。
“真是憋屈!”司马昭用拳头打了一下走廊的柱子,说道。
“其实远离朝堂也不时什么坏事,福兮祸之所倚,祸之福兮所伏。我远离了朝堂,皇帝找不到我的麻烦。爹行事小心谨慎,没了我的顾忌,在朝堂上也会好过一点。”
司马昭听了司马师说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但心中还是不服,嘴上赌气地说道:“你和爹都沉稳,就我莽撞……”
“子上,你毕竟还年轻,莽撞一些也没什么……”司马师看着弟弟的神色,安慰道。末了,又想起什么,说道:“你嫂子应该带着孩子在院中玩耍,我去接她们。”
司马昭听到她要去接夏侯徽,立刻回答道:“元姬这些天都跟嫂嫂在一块,她应该也在,我也去接她!”
“好。”
自司马昭成亲以来,就再没怎么见过夏侯徽。送蜀锦那次,现在想来,他的确是孟浪了些。就这么直白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想来也是真的吓到她了吧……怪不得她之后都躲着她,连柔儿来找他,她都不送,而是叫乳母丫鬟送柔儿过去。
院子中,司马柔手上拿着入宫那天曹叡送给她的小球,正跟乳母玩耍。司马渝和司马淇已经被乳母抱回房中睡觉,夏侯徽和王元姬正坐在石凳上品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司马师和司马昭走进院中之时,入眼便是幼儿嬉戏玩闹,妻子品茶聊天的场景。司马师的眼中一片柔和,而司马昭看着正在与王元姬品茶的夏侯徽,怔了怔。不一会儿,他们走到了夏侯徽和王元姬身边,各自坐下。
夏侯徽看着他们坐下,给他们各自倒了杯茶,说道:“你们来了啊,喝杯茶。”
王元姬则是起身给司马师行了个礼,“大哥。”
司马昭也对夏侯徽颔首,“嫂嫂。”
司马师摆摆手,说道:“不必多礼。”
王元姬复而坐下。
四人静静地坐着品茶,相顾无言。
司马柔跑到四人面前,说道:“我也想喝茶……”
司马师把她抱到腿上坐着,给她倒了杯茶,喂她喝了下去,温声问道:“柔儿今天乖不乖啊?”
“我好乖的……但是娘说我小时候也跟妹妹们一样,也会哭。爹,我小时候哭得很多吗?”
“柔儿小时候哭得不多,只要我和你娘抱着哄哄你,你就不哭了……”
“那妹妹为什么一个哭了一个要跟着哭呢?”司马柔接着问道。
“因为妹妹们是双胞胎,可能心有灵犀吧……”司马师温声回答道。
“心有灵犀是什么?”司马柔又接着问道。
“心有灵犀……就是一个人在想什么,另外一个人会知道,也会去做。”
“哦……是爹知道我饿了,娘知道爹知道,就去做好吃的给我吃,爹和娘就是心有灵犀,是这样吗?”司马柔听着司马师的解释,脑中搜索着平日里爹娘的相处,觉得自己说得没错。脸上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司马师和夏侯徽听了司马柔的话,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对,柔儿说得对……”夏侯徽想着,司马昭和王元姬也不是外人,遂说道。
王元姬听着司马柔的话,心中只觉得司马师和媛容姐姐的感情真好,她和司马昭……这一个月来,话都没怎么说过,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个。让她很失望的是,她发现司马昭根本也不能直接参与朝政,她嫁进来之前的美好心愿全部落了空……
“柔儿真乖啊……”王元姬看着幼小可爱的司马柔,夸道。
“你和昭儿也赶紧生一个啊……”夏侯徽打趣道。
“……”司马昭听了这句话,心里一窒。她竟然让自己和王元姬生孩子?这是一点都不在乎他吗?明明那天她的反应……应该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啊……
“媛容姐姐你怎么又说这个……”王元姬毕竟年纪小,闻言低声羞涩地说道。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说完,夏侯徽拿起一杯茶,送到嘴边。
司马师拿下她的茶杯,说道:“这茶放了许久,已经凉了,你还是别喝了。”
夏侯徽点点头。
司马昭看着大哥和她的互动,心中烦躁,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太阳快要落山,院子中也起了习习晚风。
“天色不早了,咱们都该回房了。”司马师起身说道。
司马昭和王元姬闻言,起身行礼。司马师抱着司马柔,带着夏侯徽回了自己的院子。王元姬看着他们远走的背影,一转头,看见了司马昭晦暗不明的神色……
夏日时节虽然晚风习习,但仍旧炎热。
夏侯徽沐浴之后,穿着月白色的中衣,头发松散地披在身后。她拿着笔着在练书法,案上的随侯珠发出柔和的光芒。
那天她从宫里带回随侯珠,司马师说着随侯珠夜晚发出的光芒不亚于烛火,于是她便将随侯珠置于房内。夜晚之时,果然光芒柔和,屋子里根本不需要点烛火。
司马师沐浴完进房,便看到了自己的妻子披散着头发,穿着中衣在练字的场景。夏侯徽此时正专心练字,根本不知道司马师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会儿这幅美人练字图,便走进夏侯徽,环抱住她。
“哎哎!还好我练完了,不然被你这么一吓字肯定要重新练了……”夏侯徽放下毛笔,对司马师笑道。
“没事,家里的笔墨纸砚要多少有多少,你尽管练……”司马师抱着她,亲了亲她的脸颊,说道。
夏侯徽没说什么,任由司马师这么抱着她。
过了一会儿,夏侯徽柔声说道:“这次的浮华案……我知道你是被牵连的……陛下他……”
“你不用担心,陛下也没有把我怎么样,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没事……”司马师抱着夏侯徽,闭着眼睛说道。
“陛下不满世家子弟聚众谈论国事,迁怒于你和大哥,哎……我已经写信回家宽慰大哥了。”夏侯徽握住司马师的手,柔和地说道。
“嗯……你要是相见大哥,我陪你回去。”
“不用,我写信回去就行了。大哥他毕竟是宗室,倒是你……”夏侯徽为难地说道。
“我怎么了?我是少个眼睛还是多个嘴巴?”司马师睁开眼睛,戏谑地问道。
“你……”夏侯徽轻拍了下司马师的手背,接着担忧地说道:“陛下不满爹,借着你敲打爹,我怕你有事……”
司马师将她转了个身,抱进怀里,说道:“不用担心,陛下他忌惮爹,却动不了爹。借着我来打压爹也是迟早的事,他只会让我远离朝堂,不会要了我的命的!”
夏侯徽听了司马师的话,抱着他腰的手紧了紧,低声回答道:“嗯……”
司马师接着说道:“再说,我待在家中,也有更多的时间陪着你,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可我知你志在四方,岂能总是拘束在家啊……”夏侯徽叹了口气,说道。
司马师闻言,吻上夏侯徽的嘴唇,嘴里含糊地说道:“知我者,媛容也……”
随侯珠柔和的光亮下,照出床上交缠着的两个身影。
王元姬和司马昭对坐房中,相顾无言。
终于,王元姬打破了沉默,问道:“你对这次的浮华案怎么看?”
“怎么看?!我能怎么看!”司马昭冷笑一声,“如今皇帝对世家的态度,还能让人怎么看!”
“皇帝打压世家是为了集权。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你就没什么想法吗?”王元姬倒了杯水,说道。
“我能有什么想法,这次受牵连的是大哥!大哥都不着急,我着急有什么用!”司马昭想起下午与司马师的对话,烦躁地说道。
“正是因为这次浮华案没有牵连到你,我才问你有什么想法……”王元姬听出了司马昭语气中的烦躁,但她自动忽略了。给他平复心绪不是她的责任,她也没那个精力……
“……你什么意思?”司马昭闻言,站起身子朝王元姬问道。
“你心里清楚。”王元姬淡淡道。
“……我心里不清楚!”司马昭大声说道。
“你心里不清楚,那么大声干什么?”王元姬仍然气定神闲地喝着茶,语气淡淡。
“你……”
司马昭一甩袖子,走出房中。留下王元姬喝着茶,神色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