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Pander

13、杨仲之死1

　　杨清才上初一的时候，在中学里就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了。他几乎算得上是传说中的人物，成绩从没滑到过第二不说，就连才艺也优秀的让人望尘莫及。

　　美术教室贴在墙头的示范作总有他，钢琴课上□□奏的只有他，音乐课上唱歌也从不跑调，最夸张的是他甚至还拿过一次全国青少年书法比赛的亚军！

　　这也罢了，偏偏杨清瘦瘦高高的不说，人又生的俊俏的很，是以女生们每被问起白马王子的类型时，大多都会异口同声的说出杨清的名字。如此种种，与他同班的男生无不恨得牙痒痒。

　　所以即使不在同一所中学，赵焱也很早就知道了杨清，在杨舟同他说起以前就已经知道。

　　但是，就像飓风中心处最为平静一样，深处话题中心的杨清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出名。日常生活单调的令人发指。

　　早晨五点半起床，先花费十五分钟时间洗漱，之后在六点之前到校晨读。
　　七点晨读结束后回家，折小路买两人份早餐带回家，八点之前再次回校。
　　午休时间从不回家，但也从不睡觉。而是趁着别人睡觉的功夫坐在座位上看书，都是各学科的课外参考书，每本书上都写的密密麻麻的。
　　晚上五点半放学，之后会在学校看书直到七点，不参加晚上的晚自习。
　　七点整离校，照例折小路回家，顺便带上两人份的晚餐。
　　回家后不会再出门。之后直等到晚上十二点，房间的灯才会熄灭。

　　“大致就是这样。”赵焱将几天下来跟踪记录的结果从本子上撕下来，摊平放在桌上。“最后再加一条：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脱下身上的长袖校服，所以从来没参加学校的游泳课。”

　　说着，赵焱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困顿道：“呼啊！一周都没好好睡上一觉，困死我了。以上就是我辛苦观察一周的来的结果……唔！”

　　杨舟给赵焱的后脑勺来了一个爆栗，气道：“好啊小子！我还说你这小鬼怎么突然转性不来找我瞧伤了，感情是盯上我小侄子了。你这哪儿是观察？分明是跟踪！我不是说了么，少打我家小清儿注意，讨打不是？”

　　赵焱摸着后脑勺嘴硬道：“调查证明，杨清的天才之说纯属子虚乌有，他本质上就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天天这么熬下去迟早玩完！”

　　杨舟本来只是开玩笑，可‘榆木脑袋’和‘玩完’两个词彻底把他惹火了，抡起袖子就打算教训这小子一顿。

　　赵焱早看好形势，在杨舟碰到他之前溜了出去。把杨舟那一声中气十足的‘臭小子有种滚回来’彻底抛在了身后。

　　赵焱走好，杨舟气呼呼的坐下。王燕端着沏好的茶走过来他对面时，他嘴里还在 ‘臭小子臭小子’的不停地骂着。

　　王燕好笑道：“医生你嘴上这么说，可我觉着你这是把他当儿子养呢。”

　　杨舟摆手：“滚滚滚，我可没这么没大没小的儿子。小清儿才是我儿子。”

　　王燕没和他争，拿起赵焱丢在桌上的杨清的日常作息调查从头看到尾，视线在那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脱下身上的长袖校服’上停了片刻，担忧道：“医生，这样下去好么？已经不能再拖了。你也看到了，清儿身上的伤已经越来越重了，他妈妈已经……而且这样下去赵焱迟早会发现清儿身上的秘密，万一他传出去小清儿还怎么做人？必须把他妈妈……”

　　杨舟伸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摇头：“我自然知道嫂子的病拖不得了，我也想尽早把她送到医院就诊。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贸然行动，接下来疯的，很可能会是小清儿。”

　　王艳不解：“怎么会？”

　　杨舟摇头，盯着王燕的双眼：“父亲因自己而死，母亲因自己而疯，换作是你，你疯不疯？”

　　王燕惊，说不出话来。

　　“我上次上门时候，在小清儿枕头下面发现了安定，一瓶已经空了，还有一瓶刚吃几粒。以他的年纪还开不了这种药，看样子是从我这里偷拿的。”

　　“安定？！这几个月的安定总是不见……咱们安定的进货量本来就很少，最近总是很快见底，我以为是医生你拿走的……可清儿才十二啊！”

　　“我知道。我已经把药换成别的了。”杨舟说道这里停顿了好一会儿。他低头，五指深深的嵌入发中：“我对不起这孩子。对不起他。”

　　王燕叹气，劝道：“医生，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谁也料不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不，我有错。我有错。如果……如果我早些……我在小清儿家安了摄像头，让朋友帮忙看着，有事会第一时间到。”杨舟顿，好一会儿才继续道：“现在能救那孩子的已经不是我了。我有预感，焱小子会是小清儿的救星。所以再等等看，实在不行再说。”

　　“可赵焱也才初二啊，能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杨舟摇头，视线转到赵焱写的记录上时，又来了一句：“说不定他能做的比我多多了。”

　　王燕顺着他的视线定格到了那张条纹纸上，叹道：“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赵焱这边刚下学。铃声还没响完呢，人就跑没影了。

　　他和杨清不在同一所中学。杨清上的是市里第一的实验中学，而赵焱上的则是有名的混混中学。两所学校若走大道要走至少要半小时间，可捡小路抄近道的话只要五分钟不到。但是走小路要经过一条鱼龙混杂的贫民窟，和只有社会底层人士光临的破败的红灯街。

　　老师和家长们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为了抄近路走这条街。但赵焱从来不听，因为他的家就在被老师和家长们万般嫌恶的贫民窟。

　　人大都戴着有色眼镜。因而这种地方，一旦你住进去了，莫说你真是那成日游手好闲坑蒙拐骗的混混，就算你清白正直身正不怕，但在某些人眼中，你便已经是低人一等的下等人了。赵焱自小便因为家住贫民窟而受够了周围人的白眼。

　　但贫民窟鱼龙混杂是真的。

　　这里有君子，为了义气为你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也有小人，只是鸡毛蒜皮的利益可以大打出手，普通的学生进去还真有可能被人狠狠讹上一顿。所以赵焱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已经学会了冷漠，以及如何在保护自己的同时获得尽可能大的利益。

　　所以，赵焱调查杨清的目的很简单——为了受伤的时候有可以去的地方，为了杨舟能持续的对他好。因他从小到大，第一次遇见杨舟这样，即使无亲无故也能无怨无言对他好的人。

　　而赵焱的计划也很简单——找出真正伤杨清的人。既然杨舟这么看重他的小侄子，那这样做肯定没错。

　　赵焱本以为杨清这样的好孩子，合该活的如鱼得水，像个小王子一样每一天都过的无忧无虑。可是事实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发现杨清不但言行举止不似小孩——这点赵焱并没有多嘴的权利，因为他的言谈也不像一般的中学生——且与杨舟平日总放在嘴边说可爱讨喜半点搭不上边，朋友更是几乎没有。至少在赵焱眼中，杨清这个人在外表现出来的，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而这一点——赵焱想——和他真像。

　　所以尽管他已经摸清了杨清的作息，但他依旧每天放学迫不及待的出发去见杨清。赵焱承认，他很好奇。

　　他，对杨清这个人很好奇。

　　然而，正想着再跑快一些时，前方的巷子里忽然走出四五个男孩，身上都穿着隔壁高中的校服。为首的人叫王川，高一因打架被辍学回家，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成日领着一众小混混在街头巷尾惹事。

　　赵焱正要绕路，却发现，前面的路已经被他们堵上了。

　　他心里暗啐，找麻烦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