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Pander

14、杨仲之死2

　　对方总共有五人。为首的王川半仰起头，手中手臂粗的棒球棍有节奏的敲击着坑坑洼洼的石灰路，嘲笑道：“瞧瞧，这不是那妓|女的儿子么？这么急着……”

　　话还没说完，赵焱便一拳砸在了男孩的头顶。

　　他用的巧劲，下手的地方也专门挑那种能让对方没办法一下子起来的地方。其余的人还没反映过来呢，赵焱又抢过棒球棍一用力一抡，球棍重重摔在王川脖子旁边。若是刚才那下砸在王川的脖子上，不死也半残。

　　于是，不过两下功夫，赵焱就将原本簇拥在王川周围的少年们吓得倒退好步，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前。

　　王川自己也吓得浑身冒冷汗。但他多少也算个混混头，胆子还是有的，一惊之后也就算了。他一时站不起来，见其余人不帮忙反而被一个初中生吓得噤声，当即吼道：“愣着干嘛？你们还TM是吃奶的娃娃么？艹的这么多人连个初中的小不点儿都怕？！”

　　有人嘀咕：“您还不是被这小不点儿撂倒了？”但依旧是尽职尽责的冲了上去。

　　赵焱嘴角挑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手里的棒球棍又是重重往地上一砸。恰好落在王川肩窝处，他刚准备爬起来的动作瞬间停下了。

　　“谁敢上来？我卸了他的胳膊！”赵焱恶狠狠道，他双手拄着球棍，表情凶戾的不像是初中生，“论年纪，我比你们还小，最多进少管所，你们呢？”

　　其余人被他唬得停下。赵焱嗤笑一声，蹲下拍拍王川的脸，“王哥你在高中混了三年也没毕业，该有十八了吧？你说你，都成年了还聚众闹事，这要是真的伤到了，警察来了，您打算怎么着。”说话时，他特意往监控那边看去，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监控摄像头里一闪一闪的蓝光，眼神畏缩起来。

　　王川此时已经恢复了，他狠狠往地上啐一口，“妈的算你狠！”

　　赵焱这才笑着松开棒球棍，“这就是了王哥。”

　　他说完站起来，环视一周。这圈人里，明明他个子最矮，偏生生出一种他在睥睨众人的感觉。

　　他道：“我这儿还有事，就先走了。各位没意见吧？”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刚刚爬起来的王川。

　　王川踢了离他最近的人一脚，“滚！”

　　其余人这才醒悟，退开，让出一条路。

　　赵焱眯眼，手持棒球棍走向一人，那人冷不丁后退一步，意识到自己干了丢脸的事，他立刻顿住，只是直面笑的客气的赵焱，头皮有些发麻。

　　赵焱却不是找他麻烦。他把棒球棍递给他，留下一句‘你的’，便转身走了。

　　等赵焱赶到杨清校门口，对方下课已经有半小时了。这个时间，杨清应该还在学校看书。但等他赶到杨清所在的实验中学，却发现教学楼已经人去楼空。往常该待在教室看书的人，此刻却没了身影。

　　赵焱忽然有些失落。他跑去问看门的大爷，谎称自己是杨清的邻居，这才知道，原来杨清没放学就被他母亲接走了。

　　很温柔和善的人——大爷这样形容杨清的母亲。

　　赵焱得知，心说回去算了。就算有欺负杨清的人，也不该当着他妈妈的面。甚至还有可能是他妈妈发现了他的异常，来学校问话也说不定。

　　回家路上，赵焱有些无精打采的，一路下来越走越慢。终于，他停下来转身，向着反方向飞奔而去。

　　万一那小子半夜出门买东西被人盯上了怎么办？虽说可能性很小。而且照这些日子观察来看，杨清一旦回去就不会再出门。但万一呢？今天不就没碰到他么？

　　奈何天公不做美，赵焱跑到半路忽然下起豆大的雨点来。这街上本就人少，下起雨来更是散了个遍。很快路上就只剩他一人。

　　赵焱却没停下。再往前一条街就是杨清的家，他顾不上遮雨一路狂奔。眼看就要拐弯，眼角撇过一边的电线杆。有个男孩正低着头靠在那里，静静的望着前方的路面。

　　眼看就要与他擦肩而过，赵焱忽然睁大眼睛，停在了雨中，停在了那个男孩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

　　——这个雨中倚着电线杆而立的男孩，就是杨清。

　　那是赵焱第二次和杨清碰面，而杨清的模样比之第一次见时要狼狈许多。

　　第一次见时是在杨舟的诊所，对方被人用刀子划了一刀。

　　那时杨清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和他说起家乡的山和山上的刘爷爷时，眼中几乎放光。

　　他笑起来那样好看，就好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王子，浑身都散发着橙色的暖光。

　　这一次见，杨清左侧额头上有一个鹅卵石大的伤口。伤口很新，周边的皮肤已被雨水冲刷的干净的发白。

　　不止如此，这一回，杨清的眼里没有笑。在长长的睫毛掩盖下的眼睛里，有的只是空洞，无边的空洞。

　　明明赵焱就在他面前，他却不曾注意到他。似乎这漫天大雨中只有他截然一人。

　　赵焱怒从胸中起。

　　这一周，他把他全部的课余时间全用在杨清身上时，他没有出事。今天不过迟了半小时，对方头上便被人砸了这么大一个口子。

　　他深呼吸，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怒火，上前一把拉过杨清就往杨舟诊所的方向走。他没想让杨清回家。他的家就在附近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如果杨清想回去，自己早就回去了。

　　谁知赵眼才走两步，就被杨清从身后拽住。

　　赵焱回头，刚要教训，但一瞧见杨清的双眼，到嘴边的话又都眼了下去——他明明看着自己，却又看不到自己。

　　杨清似乎此时才注意到赵焱，眼神逐渐清明起来，只是眼底深处依旧聚集着浓重的黑。他看了赵焱一眼，道：“赵焱，我记得你。”说话时，杨清试图扒开赵焱的手，却发现赵焱抓得紧紧的，让他挣脱不得。他索性不再尝试，道：“不去找小叔叔。”

　　赵焱压抑怒气耐着性子道：“你受伤了。”说罢转身继续走，却再一次被杨清从身后拉住了。

　　赵焱回头：“为什么？”

　　杨清抿嘴，不肯多说一句。

　　两人在雨中僵持。

　　豆大的雨点啪搭啪嗒打在皮肤上，生疼生疼。

　　赵焱视线定在杨清额头的伤口处，那里已经白的不见血色了。

　　他又瞧一眼杨清的脸。对方前额的发丝凌乱的粘在额间，同样毫无血色，就连唇也惨白惨白的。

　　赵焱心知，此刻最好的办法是不顾杨清意愿强行把他带到杨舟的诊所。但他没有这么做。

　　鬼斧神差般的，赵焱开口问道：“那，你愿意跟我走么？”他边说，手指边轻轻拂去方才动作间黏到杨清伤口上的发丝。

　　说完，赵焱自己便愣了。但很快释然，认真的等待杨清的答复。

　　杨清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干脆。

　　他说：“好。我跟你走。”